第26章 二十五顆星
這是他們第二次翻越高爾寺山。
坑坑窪窪的318的國道，上面什麽車都有。
大卡車駛過，卷起層層塵土，車裏的人紛紛關閉車窗，隔絕肆無忌憚的灰塵，只是可憐了騎友，騎着自行車，艱難地爬山，偶爾停下來休息還要吃土。
車坐久了，陸星雲竟然找到了點樂趣，那就是觀察來往的車輛和人。
尤其是騎友，各個都被這座大山折磨，剛開始還能騎會兒，後來體力不支，便開始推車。等到行駛了一段路，她竟然看到有人在半山腰上走小路。
坐在副駕駛的陸博文也看到了。
不過，他并不驚奇，反而開始憶往事。
“小牧，你第二次來，就是走得這條小路吧。”
池牧竟然來過不止一次？
陸星雲望着外面意興闌珊，注意力全都在二人身上。
“上去後，在垭口修車修了兩個多小時。”
憶起往事，池牧嘴角不禁上揚。
年輕的時候，什麽都想嘗試，現在想想，不過是跟自己較勁罷了。
陸博文也笑，“我說什麽來着，切不可抄近道，你還不信。”
兩人你言我語，說了好半天。
陸星雲在後面安靜地聽着。除去在自己面前，她頭回見池牧這麽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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貢嘎翁姆總跟她念叨池牧有多帥，冷酷不說話的樣子簡直讓人欲罷不能。她也很奇怪，貢嘎翁姆竟然能将他形容成這樣，後來看到她枕頭底下的言情小說，她就明白了。
池牧，大概就是言情小說中常出現的高冷男主角。
恰恰相反，她最喜歡池牧微笑的樣子。
像現在這樣，放下冷漠，像平凡人一樣回憶往事，笑着說出辛酸的過往。
不過，後來她才明白能笑着說出來的辛酸都不叫辛酸，那些藏在內心深處，無法言說的往事才叫真正的痛苦。
而池牧的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大家在高爾寺山垭口休息片刻，便繼續前進，一路向下，藍天白雲不再，快到雅江縣城的時候，天空已經飄起了小雨。
雅江縣城海拔僅有兩千多米，坐落在雅砻江旁邊，整個縣城依山而建，內部都是盤山街道。
道路很窄，街上的人卻不少，雅江縣作為318川藏線上最重要的補給站，到處都是來往的騎友和自駕游愛好者。
陸星雲等人下車後，第一時間奔向飯館。
不大的川菜館瞬間被幾人占領，要了最大的餐桌，陸博文率先坐下點餐。小鄧和小猴子緊跟着在旁邊坐下，陸星雲也不客氣，挨着小猴子坐。何呈亮見她坐下，順勢也要挨着坐過來，被小猴子攔了下來。
“亮哥，你坐對面。”
何呈亮不好反駁，拉着顏晶去了對面。
陸星雲緊繃的身體瞬間放松。
池牧最後進來，陸星雲特意往小猴子邊上移了下，順便将旁邊的凳子擦幹淨，等待着池牧過來坐。
只是，他看了沒看這邊，徑直朝着陸博文走去。
陸星雲委屈巴巴地望着他的背影，手裏的紙巾被捏成一團。
小猴子也很錯愕，他以為大神會和星雲姐坐呢。
飯館的老板是自貢人，炒的菜鮮香辣，尤其是水煮牛肉，瞬間俘獲大家的味蕾。
陸星雲沒什麽胃口，随便吃幾口便去門口找老板聊天。自從到成都開始，她便一直想要研究點新菜。她的店自從營業開始便只有小龍蝦，未免太單一。尤其是冬天，生意比祝願的燒烤店清冷不少。
老板一聽她也是做餐飲行業的，瞬間來了興趣。聽到她賣的是小龍蝦就更是喜上眉梢，內陸地區極少吃小龍蝦，那玩意兒難洗還不易做，稍不注意就很難吃。
“重點是口味，川菜味重，做起來會很好吃。”
“我家娃娃自從去成都吃了一次，回來就嚷着要吃，還讓我弄到店裏來賣。”老板說起自家的女娃，臉上滿是笑意，“小龍蝦好吃是好吃，數量多了就難處理了。你專門賣小龍蝦，想必很辛苦吧。”
“習慣就好了。”
同樣是餐飲從業者，老板自然能懂陸星雲難言的痛苦，直說：“不容易，不容易啊。”
老板娘在後面嚷着讓老板來算賬，他倆的談話才到此為止。
陸星雲一掃陰霾，笑着去找池牧他們。
“星雲姐，什麽事這麽開心。”小猴子端着飯碗，不停地往裏塞菜，還要分神關心陸星雲。
她笑笑，“好事。”
老板剛答應她，等到回T市後，可以教她川菜館的營業秘籍。
吃過飯後，時間還早。
陸博文決定帶着大家逛逛雅江縣，順便找找晚上住的地方，不過被池牧駁回了。
“雅江縣城海拔低，晚上可以睡個好覺。”陸博文不解，“咱們之前不是說好了嗎？”
外面的雨淅淅瀝瀝，天空陰雲密布，大雨欲來的架勢。
“去相克宗，那裏應該沒下雨。”
陸星雲聽到相克宗，瞬間來了精神，是珠珠口中的相克宗吧？
沒人會反駁池牧，包括陸博文。
這次連雅江縣城都沒怎麽逛，他們又繼續上路。
陸星雲獨自坐在後面，看着整個縣城離自己越來越遠，突然想起早上與貢嘎翁姆的告別也是這樣，明明很不舍，卻還要裝作很自然的模樣。
“陸小妹，好像很舍不得？”
她輕輕點頭，“飯館的老板很友好。”
暑假是進藏的高峰期，到處都在堵車，走走停停間，陸星雲不知不覺間睡着了。
陸博文見陸星雲已經睡着，胖胖的身體努力往後探，鼓搗了好幾分鐘才順利将毛毯蓋在她的身上。
池牧一直望着前面，專心開車。
陸博文忍不住問道：“小牧，怎麽突然改變主意？”
“突然想去相克宗看看。”
相克宗明天也可以看，甚至還可以住幾天，但是突然改變主意，不像他的風格。陸博文沒有揭穿他，只點點頭，道，“陸小妹，很重情義。老板就給了她幾包冷吃兔，她就舍不得走了。”
池牧沒有接話。
雅江縣城車輛多，相克宗則是很小的村子。在那裏碰到順風車的概率比在雅江縣城要低得多，這樣陸星雲應該就不會有機會單獨離開了吧。
只是，他沒想到會在相克宗遇到秦頌。
距離相克宗僅有兩公裏的時候，318國道已經堵得水洩不通了。
停了十幾分鐘，前面有好多人都下車觀察情況，但沒多久都匆匆跑回來，各個臉上都很驚恐。
池牧等人的車距離事發地不遠，原本以為是普通的交通事故，等待交警過來即可。後來見事情不對勁，交警不僅沒來，連圍觀的人都不敢待太久。
在最前面的小鄧和小猴子等不及了，下車準備去看看情況。兩分鐘過去，小猴子匆忙跑回來，陸博文見了趕緊下車，兩人碰頭交流幾句，小猴子便又跑前去了，陸博文則轉身回來。
“小牧。”陸博文彎腰趴在窗邊，叫池牧的同時，看了眼陸星雲。陸星雲早醒了，此時正望着陸博文，等他說明情況。
“前面說是有幾只黑豬橫在馬路中間，怎麽趕都趕不走，我和小猴子他倆去解決下。”他頓了頓，道：“你就待在車上吧。”
說完，陸博文便快步往前走。
陸星雲覺得不對勁，如果只是幾只豬，不至于堵這麽久吧，而且前面的人回來各個都很驚恐，單純的豬應該沒有這麽吓人。
池牧顯然也想到了這點，“我去前面看看，你別下車。”
他連頭都沒有回，眼睛也沒有看她一眼。陸星雲垂眸，不停地扣着指甲，今天他好像都沒有正眼看過她，明明昨晚還那麽親密，告訴她不要害怕……
若即若離，又是這樣的感覺，她怕極了。
池牧前去後，前面下車的人越來越多，不似剛才的恐慌，回來的人各個都在談天說地，很輕松的樣子。
陸星雲坐不住，想也不想便下車。
不寬的公路，裏三層外三層圍了好多人，有些人為了看熱鬧甚至都爬上了旁邊的山坡上。陸星雲好不容易擠前去，剛好看到一個女人奔向池牧，瞬間便抱住他，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模樣讓周圍人都不停感嘆。
“真是個勇敢的姑娘，跟好幾頭野豬搏鬥。”
“其他人都沒下來的時候，她就只身站在野豬的對面了，要不是我下來得快，把那幾只煮喝住，她恐怕就不行了。”
有人感嘆，有人得意，也有人豔羨。
“這個妹子，長得可真好看。那個男的也很帥，兩人可真般配啊。”
陸星雲站在人群中，不知該如何是好。
腦海裏充斥着大家的評論聲，眼前卻只有相擁的二人。
池牧不是很讨厭肢體接觸的嗎？他怎麽還不躲開……
“大夥兒都退了吧，警察同志已經聯系到黑豬的主人了。”陸博文大聲喊道。
身邊的人紛紛散去，相擁的兩人才剛剛分開。
陸星雲後退，慌不擇路地往回跑。
可是，她該跑去哪兒啊，那輛車再也沒有她的位置了。
“陸小妹。”
陸博文上前拉住她，擔憂地望着她。
“陸大哥，她……”陸星雲知道自己失态了，她強忍顫抖，問道：“她是誰啊。”
“秦頌，小牧的未婚妻。”
陸博文還想說點什麽，陸星雲已經閉上眼睛，明顯不想再聽了。
原來，他連未婚妻都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