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四顆星
夜闌人靜，周圍安靜得可以聽清貢嘎翁姆輕微的呼吸聲。
陸星雲睜眼望着帳篷的頂部，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小龍蝦剛好數到一萬只。
依舊睡不着。
她決定去外面看看。
輕手輕腳地爬出帳篷，她下意識地往天空看去，繁星璀璨，銀河的位置早已不似之前。
夜漸漸深了。
睡前，貢嘎翁姆讓她不要随意走動，若是實在想就叫她。
黑石城的地理位置複雜，指不定走到哪兒前面就是懸崖。
不過，她早将他們的機位和營地的路記熟了。
她摸黑過去，只有陸博文和秦漢末還在。
兩人見她過來，昏昏欲睡的二人都驚呆了。
“陸小妹，你怎麽過來了？”陸博文起身迎他，被羽絨服裹緊的身子顯得不太利索。
“陸大哥，秦二哥。”
秦漢末此時也不淡定，語氣裏有責備，“晚上不要随意走動。”
“沒事兒，反正也睡不着。來陪兩位哥哥聊聊天，解解悶嘛。”
她順勢坐下，眼睛看了眼二人的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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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在拍什麽呢？”
“在拍星軌，需要長期曝光。”陸博文說着起身，去檢查下鏡頭，謹防起霧。
“以前看攝影作品，就覺得美。完全沒想過拍攝過程有多辛苦。現在看來，星空攝影尤其辛苦。”
陸博文笑笑，“照片出來的時候，你會覺得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做這個的女人應該很少吧？”
“也有，不太多。”秦漢末突然開口，“以前咱們團隊裏就有女人。”
秦頌……這個名字梗在喉嚨裏，怎麽都問不出來。
“咱們這兒，男人女人沒什麽區別。翻山越嶺，背着幾十斤重的器材是常有的事情。”陸博文說道：“漢末兄這麽一說，我才想起來咱們團隊竟然有過女人？”
暗地裏，陸博文和秦漢末別有深意地對視片刻。
他們終止了這個話題。
見問不出實質的東西，陸星雲起身回去。
陸博文起身準備送她，她揮手表示無礙。
她不能示弱，別人能吃的苦她自然也行。
心裏想着事兒，神經便沒那麽敏感了，連身邊站着人都沒有感覺到。
“星雲姐……”
陸星雲渾身冷顫，這個人越來越肆無忌憚了。
這裏距離營地只有十幾米的距離，她料想他不敢輕易動手。
“你想怎樣？”
何呈亮沒有開口，就這麽站在面前。
陸星雲不耐煩了，“你最好老實點，池牧要是發現了不會饒過你的。”
何呈亮聲音很小，幽幽道：“你不過就仗着大神對你另眼相待而已，如果失去了大神的庇護，你還會這麽嚣張嗎？”
她瞪大雙眼，還未來得及反擊，卻見何呈亮往自己身上靠，聲音大了點，“星雲姐，這樣不好吧，顏晶還在帳篷裏呢。”
這人到底打了什麽歪主意。
“陸星雲！”
聽到池牧在叫她，她便明白了。
“你卑鄙！”
說着她伸手就要扇過去，何呈亮一把抓住手腕，轉而握在手裏，“星雲姐，你自重點。”
說完，他便甩開手離開。
留下錯愕的陸星雲，以及站在後面的池牧。
她要說嗎？将一切都告訴池牧。
可是，他還會相信她嗎？
算了，秦頌的事情都沒有搞清楚，他對她到底是什麽感覺也沒說過，不要再多此一舉了吧。
陸星雲緩緩轉身，一步一步越過池牧，離開。
突然，她的左手被握住，整個人被用力拽進了帳篷裏。
她不害怕，知道這人是池牧。
“陸星雲。”他又在叫她，“不要怕。”
她以為……她以為他會誤會……
為什麽，為什麽他總在自己窘迫的時候出現。
她用力抓緊池牧的衣角，深怕下一刻他就會消失。
怎麽辦？
這樣的他，怎麽可能不動心……
黑石城除了夕陽和星空，雲海也很著名。
原計劃是看完雲海再出發，但陸星雲很早便被貢嘎翁姆叫醒了。
“星雲，趕緊起來，我們要出發了。”
陸星雲被叫醒，朦胧間感覺身下睡的睡袋是黑色的，怎麽和自己的不一樣。
她半眯着眼坐起來，發現貢嘎翁姆不在旁邊。
“貢嘎翁姆，你怎麽不進來啊，外面很冷诶。”
帳篷外的身影扭扭捏捏，“哎呀，你趕緊出來吧。”末了還嘟囔了句，“我可不敢進去……”
嗯？
陸星雲徹底醒了，左右環視一圈确定不是自己的帳篷，她趕緊穿好衣服出來，腦子裏不斷回憶着昨天的場景。
她被池牧拉進了帳篷，然後她死乞白賴抱住了他……再然後……她甩甩頭，怎麽都想不起來了。
從帳篷爬出來的時候，周圍的帳篷都收得差不多了，只有小猴子和她自己的還未收。
周圍沒有人，只有貢嘎翁姆站在不遠處。她後怕地拍拍胸脯，幸好沒有人。
“貢嘎翁姆，怎麽這麽早就要出發啊？”
“聽說是有突發事件。”
陸星雲驚道：“是誰出事了嗎？”
她一邊問，一邊往衆人站的地方跑。貢嘎翁姆拉住她，“好像是說漢末哥要走，別的沒什麽事，你不要擔心。”
貢嘎翁姆最後兩個字拉得很長，尾音還上揚了下，陸星雲聽完臉色緋紅，抓起她的手就要拍過去。
“哈哈哈，害羞了。”
陸星雲二話不說就跑進帳篷，強迫自己忙起來，要不然會被翁姆看出異樣，興許又要逗她好久了。
半個小時後，衆人出發，此時正好是觀賞雲海的最佳時間。
陸星雲趴在車窗邊，早上的冷風正好拍在臉上，她望着遠處的雲海，前面是池牧正在開車，日子很久沒有這樣惬意了。
“機票買好了嗎？”陸博文問。
“剛訂好，希望不會太遲。”
陸星雲關上車窗，陸博文順勢望過來。她才注意到，原來他們都還穿着厚外套，她頓時覺得自己太自私了。
她雙手交握，大拇指不安地搓着。
“陸小妹，咱們要往回開。你不會介意吧？”
她搖搖頭，方才的尴尬消失了大半。
“秦二哥，是有急事嗎？”
秦漢末難得回頭看了她一眼，陸星雲對上他的眼神，趕緊移開。
她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些什麽。
“嗯，需要去雲南。”
秦漢末竟然回複她了！
她可是記得他最反對她和池牧走得近，現在對她的态度竟然還不錯？其實一直以來，只要她不刻意接近池牧，他對她貌似還不錯。
到達新都橋後，陸博文等人去貢嘎翁姆家補眠，秦漢末去鎮上租車去康定機場。
貢嘎翁姆到家後便去幹活，她獨自坐在院子裏發呆。
恰好小猴子下樓，她趕緊拉住他閑扯，聊着聊着便說到了秦漢末，她才了解到原來還有這種追星人。
與整日在荒郊野外拍星或者用天文望遠鏡觀測星星的人不同，秦漢末這種追星人又被稱為“隕石獵人”。
不管在哪兒，只要有隕石墜落，這些“隕石獵人”便會立刻出發尋找隕石。有些人找隕石是為了收藏，而有些人則是為了投資，據說稀有的隕石單價已經超過黃金和鑽石。
秦漢末作為商人和天文愛好者，找隕石的目的介于兩者之間，可以說是全憑心情。
“還有和他有同樣愛好的人嗎？”陸星雲問小猴子。
“大神和陸老師曾經參加過，後來只有漢末哥堅持下來了。”小猴子說道：“據說很辛苦，沒有那麽容易找到。”
陸星雲了然地點點頭，池牧和陸博文身上的商人氣息不濃重，對這些東西自然是看興趣。
中午吃過午飯，陸博文接到秦漢末的電話，聽說他已經到達機場，不久後便會出發。陸星雲剛好從陸博文身後經過，秦漢末的興奮從電話裏都快溢出來了。
看來他心情不錯，難怪早上會施舍給她一個眼神。
陸星雲喜滋滋地跑進廚房，去看貢嘎翁姆做飯。
下午就要離開了，貢嘎翁姆眼裏的不舍她看在眼裏。
“星雲，你們晚上到哪兒休息？”
“雅江吧。”
陸星雲左右看看，發現自己對藏族房屋的裝飾品愈發喜歡，她得抓緊時間看看，到時候淘點東西回去。
“沒有去過。”
“那你最遠去過哪兒？”
貢嘎翁姆認真想了想，嘴微嘟着，“康定城，還是表姐帶我去的。”
“沒有去過成都？”
她記得貢嘎翁姆的表姐在成都。
“一直沒有機會去。”
“你要想去外面看看的話，告訴你的阿爸阿媽，他們肯定會同意的。”
“我得幫他們幹活，弟弟妹妹還小，我不想他們那麽辛苦。”
“說不定你去外面闖蕩，會幫他們更多。”
貢嘎翁姆可以決定自己的人生，但是她情願被束縛。陸星雲不一樣，她沒有選擇權。
“想做什麽，就去勇敢嘗試。不試試，怎麽知道好還是不好呢。”
她知道，貢嘎翁姆聽進去了。
昨晚和今天早上吃了兩頓幹糧，大家午飯的時候都狼吞虎咽起來，除了池牧，幾乎所有人都不在乎形象，使勁填補前兩頓的空虛。
陸星雲不想和何呈亮和顏晶同桌，自己端着碗和貢嘎翁姆一家吃去了。
午飯後，大家準備趕路。
貢嘎翁姆出來送行，小鄧被小猴子硬推着上來跟她道別。
小鄧饒頭，不知該說些什麽，扭扭捏捏好半天終于吐出幾個字，“下次來，我還住你們家。”
小猴子在車旁站着，聽了這話氣得差點吐血。
小鄧走後，陸星雲才上前。
貢嘎翁姆明顯輕松些了，臉頰的紅暈依然很顯眼。
“星雲，我好舍不得你啊。”
她輕笑，“我也是。”
她不擅長面對這種場景，但是不告而別又尊重這段短暫的友誼了。
“星雲，我真的可以勇敢追求想要的嗎？”
看吧，她真的将她的話聽進去了。
陸星雲點頭，“當然。”
“那牧哥……”
“不可以！”
貢嘎翁姆見陸星雲當真的模樣，咯咯笑出聲來，“逗你玩呢。”
她突然上前抱住陸星雲，兩人身高相仿，貢嘎翁姆偏頭，在陸星雲耳邊耳語，“我肯定搶不過你。”
說完，她道了聲再見。
貢嘎翁姆站在小院前，目送他們離開。陸星雲坐在後座，一直往回看，直到再也看不到了。
貢嘎翁姆還說：不僅搶不過你，也贏不了牧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