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二顆星
層層薄雲浮在夜空，星星從雲層的縫隙露出頭來，一閃一閃，綻放光芒。
陸星雲忍不住感嘆，原來歌裏唱的竟是真的。
拍攝條件受限，大家的激情卻并未消退。
晚飯後，衆人紛紛上樓打發時間。
對于追星人來說，沒有星星的夜晚是空虛的。
小鄧在教貢嘎翁姆看星空。
“在野外找不到路的時候，看看北鬥星，就能辨認方向啦。”
“我才不會找不到路呢。”貢嘎翁姆完全不領情。
陸星雲站在不遠的地方，也擡頭找北鬥星。
北鬥七星她都認得，池牧曾經教過。
她正努力辨認星星，陸博文來到她旁邊。
“陸小妹，想不想家？”
她收回視線，轉而對着陸博文笑，“還好吧。”
“雖然我一直聲稱是你大哥，但從來沒有過問你的事情。”陸博文不自在地撓頭，“還不知道你來川藏幹什麽呢。”
“游山玩水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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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博文心裏五味雜陳，到底只是口頭上的兄妹。
場面有點尴尬，陸星雲察覺後，猶豫着要不要再解釋幾句。
恰好這時何呈亮過來，将陸博文叫走。離開的時候，何呈亮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她握緊拳頭，眼裏氤氲起一層水汽。
中午秦漢末宣布完形成後，她表示要離開。
無奈遭到衆人的反對，尤其是陸博文。池牧雖然沒有說什麽，但眼裏的情緒十分明顯。
她去意已定，下午便又去了新都橋鎮，租車行的老板見到她很高興，告訴她，中午有幾個人要包車去拉薩，只是時間還未定下來，問她需不需要預定。
她當即将地址和電話留下。
從租車行出來天空飄了點小雨，她卻仿佛見了陽光，心情舒暢，偶爾莫名的情緒也被她壓在心底。
她想，只要離開他們，找到陸星辰，便又可以繼續以前的生活。
急于回家告訴他們這個結果，陸星雲走得很快，卻在途中遇見了何呈亮。
或許，倒不如說是何呈亮找到了她。
“星雲姐，你去哪兒了？”何呈亮的表情沒什麽特別，“我找了你好久。”
若是以前，她或許會感動于這種關心，但現在只有防備。
“你找我幹嘛？”
何呈亮不答反問，“星雲姐不想跟我們同行，難道是怕我？”
他說着話，身體不斷靠近陸星雲。
她一躲再躲，直到腳後跟半懸在路沿邊。
“你到底想幹嘛……”
見她痛苦，何呈亮肆意大笑，笑夠了才道：“星雲姐，你不想知道陸星辰的下落嗎？”
“你怎麽會知道星辰的下落？”陸星雲瞳孔微張，似乎想到了不好的事情，“你究竟将他怎麽樣了？”
“我能把他怎麽樣，只是恰好知道他的蹤跡罷了。”
何呈亮的話模棱兩可，她根本無法判斷。
“勸你最好不要離開，要不然我可不敢保證其他事情。”
“你到底想怎麽樣！”
何呈亮輕笑，“我想怎樣，就能怎樣？”
他的身體不知不覺間又靠近陸星雲。
她嫌惡地抽開身，大聲嚷道：“滾開！”
說完，她方才感到害怕，何呈亮這樣的瘋子，什麽瘋狂的事情都可能做。
她開始瘋狂奔跑。
目标只有一個，遠離何呈亮。
高原上奔跑，後果有多嚴重，她現在才體會到。但是，她不敢停下來。
忽然，她撞到一個堅硬的東西，似乎有溫度，還會動。
“陸星雲，你不要命了？”
陸星雲方才陷在情緒裏，大多數的痛苦都被掩蓋。現在被攔下，頭暈目眩的感覺才瘋狂襲來。
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高原的氣壓，沒想到還是敗給了它。
“難受了？”
頭頂上的男聲溫柔，又有點生氣。
她的頭貼在池牧的胸膛，忽然不想動了，這個懷抱好安全。
臉頰似乎有淚淌過，她悄悄擦去，又有點哭笑不得，遇到池牧以後，似乎流光了前二十幾年的眼淚。
難過會哭，高興也哭，死裏逃生要哭，就連抱着他的懷抱也哭。
“高原地區，不宜做劇烈的活動。”
靠着溫暖的懷抱，她默默點頭。
幸好，又是池牧。
——
貢嘎翁姆如願給大家作向導，帶着衆人前往黑石城。
最開心的要數小鄧，不僅可以和貢嘎翁姆多待幾天，還能和她同車前行。
不過這都要感謝池牧的助攻，貢嘎翁姆原本想和陸星雲坐一起，還未等她上車，池牧早已占據了後車位，她轉而拉着陸星雲上小鄧的車，池牧打開車窗，冷眼掃射衆人，最後停在陸星雲身上。
“還不快上來？”
池牧的眼神冷得要殺人，陸星雲不顧塑料姐妹情，撇下貢嘎翁姆就往池牧那邊跑。
上了車，她都還心有餘悸。
池牧卻像沒事人，還不忘提醒她，“安全帶系好。”
此時，何呈亮也狀似開玩笑，“星雲姐，要不坐我的車吧？”
“不用了。”
陸星雲趕緊将車窗關好，确認看不到他，她仍舊不安，身體下意識往池牧身邊靠近。
“怎麽了？”
對上池牧探究的視線，她扯唇，笑着搖頭。
為了陸星辰，她現在還不能把何呈亮僞善的皮囊撕掉。
翻越高爾寺山垭口，往前行駛三公裏，有一條鄉道。一行人往鄉道拐進去，往前行駛三四公裏便到了黑石城。
遠遠望去，黑石城就像一座落寞的古堡，千百年前的輝煌早已被時間掩蓋，幻化成了如今的廢墟。
輝煌不再，黑石城卻沒有失去半分神采。
貢嘎山對面，五顏六色的經幡，石屋，瑪尼堆遍布的的黑石城，俨然是個英勇的戰士，守護着神山。
走近看，黑色的石頭讓人震撼。
陸星雲被貢嘎翁姆挽着手，走在最後面。
見她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模樣，貢嘎翁姆捂着嘴偷笑，“怎麽樣？很壯觀吧？”
語氣難掩自豪。
陸星雲重重點頭，“看起來很壯觀。”經幡随風晃動，似乎在述說黑石城古老的故事。
“也很神秘。”
不止她，其他人也感到震撼，紛紛拿出“□□短炮”開拍。
反觀池牧，淡定得多。
除了星空，他極少流露過多的情緒。
真是個冷情的人。
黑石城的景致，最佳的時期在傍晚。
夕陽的餘晖灑在貢嘎山時，這裏能看到與海螺溝相同但又更加壯觀的“日照金山”。
想起前幾天在海螺溝看到的景象，陸星雲第一次對風景産生了期待感。
或許，這次的體驗感會更好。亦或許，這次積攢的勇氣會更多點。
今天天氣不錯，大家對看到“日照金山”的盛景很有信心。畢竟，一路以來，他們的運氣都不錯。
貢嘎翁姆蹲在地上畫圈圈，突地擡頭望向陸星雲，“大城市不好嗎？”
任何的地方，待久了都會膩，人們對于稀有的事物總有莫大的吸引力。大城市生活慣了的人，對于這樣的自然景觀必然會有興趣。而像貢嘎翁姆這樣的藏族姑娘，想必會大城市的燈紅酒綠也很向往吧。
“你喜歡看時尚雜志？”
貢嘎翁姆愣了下，才反應過來自己床邊有厚厚一摞雜志。
她點點頭，道：“表姐送我的。”
“想去大城市看看嗎？”
貢嘎翁姆點頭，又搖頭，“我要是離開的話，阿爸阿媽會很辛苦。”
“大城市有很多機會，你可以賺更多錢，這樣你阿爸阿媽就不用開旅店了。”
她歪着腦袋，似乎真的在想兩者之間誰更合适。
陸星雲從知道貢嘎翁姆對池牧有興趣的時候就知道，這個女孩子和普通的藏族姑娘不同。她無意去開導她走向更廣闊的城市，也沒有絲毫懷疑她現在的生活。
她只是真真切切地羨慕。
羨慕她對自己的人生還有多種選擇，羨慕她不管做什麽選擇，她的阿爸阿媽都會全力支持。
擁有這樣的父母，即使一輩子都待在這裏，也很幸福不是嗎？
“哇！快看！”
小鄧的喊聲響徹整個黑水城，大家紛紛望向對面的貢嘎山，只見縷縷金光普照在貢嘎山脈間，霎時間，周圍的雪山都失了顏色。
“好美~”貢嘎翁姆小聲嘆道。
陸星雲嘴角上揚，眼裏劃過一絲笑意。
就在衆人都沉浸在蔚為壯觀的“日照金山”時，陸星雲背對衆人，向後面的石屋走去。
貢嘎翁姆扯着她的袖子，問，“你怎麽不看了？”
她搖搖頭，“不夠精彩。”
“這可比海螺溝的景看着過瘾多了，實在是太壯觀了！”
“對呀，這趟真是太值了。”
周圍全是誇贊，沒有一個說差的。貢嘎翁姆就納悶了，星雲的眼光難道和旁人不太一樣？
這樣的景色還不夠精彩嗎？
此時被懷疑審美有問題陸星雲正踩在黑色的石塊上，石塊之間挨得不緊湊，腳踩在上面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搖搖欲墜，好像随時都會倒下。
“小心腳下。”
陸星雲分神來看池牧，此時腳下已經踩空，下一刻就要倒下去了。
石塊薄且鋒利，倒下去的後果不敢想象。
她吓得捂住臉，這可是她唯一沒有被包裹住的皮膚。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身影恍如一陣風，迅速将她抱起來，她瞬間雙腳離地，吓得趕緊抓住那人的衣襟。許是緊張，陸星雲手上的力道沒有掌控好，只聽頭頂悶哼一聲，她便旋身，落在了紮實的地上。
剛落地，池牧便松手。
“謝謝。”
池牧奔過來的瞬間，她便知道是他。就像以前的很多次，危險的時候他總能第一時間出現。
可是，這個趨勢很危險。
所有人都在前面欣賞“日照金山”，這裏只有他們兩人。山間的風呼呼地吹，五顏六色的經幡随風飄蕩。
“一個人不要亂走。”
“怎麽沒去拍照？”她記得，池牧對“日照金山”的期待。
雙目對視，她晃了晃神，這種感覺很奇怪，他明明沒回答，她卻好像讀懂了眼神裏的話。
嘴巴張合好幾次都沒有開口，她害怕自己會錯了意。
“陸星雲。”池牧叫她，聲音像帶着蠱惑。
“你沒有想錯。”
陸星雲身子軟得快要站不住了。
原來，你也如此。
忘不了海螺溝一起看過的“日照金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