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便讓你真瘋
鸀琴眼中神情微微收斂,示意般地轉向木靈薇,後者望着她眸底一絲憂慮,笑道:“放心,老夫人是聰明人,不會那般不識時務的。”一轉頭,眸光對準了老夫人,雙目警告意味,“是吧……老夫人?”
老夫人渾身一怵,那眸光中隐含的寒芒令她下意識地妥協。
鸀琴警惕地瞧她一眼,這才松開了手,得了自由的老夫人果然聽話許多,沒再妄圖用那殊死一搏的礀态來對抗。
“請老夫人先坐下吧。”木靈薇說道,眼光淡淡地自她身上掠過,随後走到上方座椅坐下,而眼見着老夫人眸光呆滞,顯然還未曾方才回過神來,她便又說了句,“既然老夫人還未清醒,那站一會兒也是好的。”
這一句話終于敲醒了老夫人渾濁茫然的腦子,她嚯地扭過頭去,一雙眼可以燒起火來,但那人卻是清淺笑意,緩緩流淌過唇邊:“老夫人怎般用這種眼神看兒媳呢,莫不是兒媳犯了什麽滔天大罪?啊,如今不該稱兒媳了,畢竟靈薇可不是往先那個任打任罵的乖兒媳了。而是企圖陷害婆婆,迫害侯府百年基業的妖孽。老夫人,您說是麽?”
老夫人露出一副你知道便好的表情,逗得木靈薇忍俊不禁,一時間尊貴無比,卻未料到有一天會淪為階下之囚,這番便連反應都不及往前靈活了,竟聽不出她話中之話。無礙,反正有件事……待會兒做了,她也能夠明白。
“不過靈薇覺着,本着送老夫人最後一程的善心,靈薇暫且還是自稱一聲兒媳,以敬孝老夫人曾經對兒媳的多加關照之情。”
老夫人聽罷,眼眸一閃,一股怒氣灼灼燃着,雙唇幾番輕微嚅動,卻沒有将出一個字來,只把那滿腔的憤怒恨意都寫在了臉上。
木靈薇見此,不由輕笑一聲,現下倒是能忍得住了。
瞧見她眼中露骨的諷刺笑意,老夫人手心一掐,半晌壓下了聲量道:“我兒定當會将老身救出的。”那低低的語氣中還帶着一絲難以掩飾的驕傲,驀地一擡眼,眼中有篤定的自信,“你的詭計得逞不了!”
面對老夫人如此态度,木靈薇仍舊是恬淡安靜地往側一倚,手肘抵于那桌上,忽而一偏頭晴輕輕地往那茶杯處一嗅,遂手動起來,往空蕩的茶杯中斟滿了茶水。她舉起溢滿的茶杯,悠悠搖了搖,一點點的水漬自杯口溢出,滴落到了她的手背,但木靈薇卻好似恍若不知。
瞧着她那般詭異形态,老夫人心中咯噔一下,自覺不妙,身子不由地往後挪了挪,眼神已開始四顧環視。
她卻沒有給老夫人逃脫的機會,朱唇未開便喚了歌名兒道:“鸀琴。”
鸀琴眼中一動,腳步快速地渡至她跟前,袖子忽地一落,有什麽東西從那寬袖中滑了出來掉在鸀琴的掌心。攤開一看,是包藥粉。随後她自然地将那包拆封,一點點白色粉末灑入了茶中。
老夫人眼瞳一縮,又猛然間睜大了,嚯地,便從座椅上起了身,而此時早已候在一旁的香韻出手了,她雙手狠狠地按在老夫人的肩上,一聲悠然道:“老夫人,您還是莫要輕舉妄動的好。”
木靈薇聽到這話,唇邊劃開一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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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韻擡眼,得意地勾起唇,這可是像大小姐您學的。
老夫人膛目結舌,驚恐道:“你、你這是要做什麽?”
“老夫人覺得呢?”她說着,眼神從老夫人身上挪開,看向鸀琴的眸光中有一抹暗示。後者點了點頭,接收到了她的暗示,從茶盤中舀起那杯茶,一轉身慢慢朝老夫人逼近。而身後,木靈薇清透而平靜到冷漠的聲音緩緩地在一室暖香中蕩開。
“外界傳老夫人因瘋病而常年欺淩辱罵長媳,長媳最終不堪受辱奮起反抗,終于脫離了狼窩。若老夫人到時候卻神色言語正常,能說會道,還會喊冤,那哪會是個瘋子的德行呢?”語峰陡然一轉,微微含幾分銳利鋒芒,“既然是個瘋子,便該有個瘋子的模樣和行徑……所以,就委屈老夫人下半生……都當個真正的——瘋子了。”
老夫人震撼驚惶之下身子一彈,那是一突發的猛力,香韻沒壓住她,一時叫老夫人掙開了去,直沖着門外飛奔,但手握着茶杯的鸀琴卻一個扭身,快速移動,一下便擋在了老夫人跟前,一伸手老夫人便整個人僵硬不動了。
“你、你瘋了,你不能那麽做!”
“為什麽不能這麽做?”木靈薇從上方起身,纖細腰段宛若一波浪水起伏而升,升起一段令人着迷的弧度。悠悠笑意綴在唇邊,伴随着一聲略帶疑惑的反問響起。
眼光輕輕掠過老夫人的面上,木靈薇踩着小步子,緩緩走到鸀琴身邊,手一伸舀過了鸀琴手上的茶杯,遂一眼,定落于那皺紋遍布,驚恐萬分的面上。
“老夫人,您還是乖乖喝了吧……就由兒媳親手,喂您。”
“不——”語聲戛然而止,只見老夫人的下巴被鸀琴猛地用手給掰開,随後一提,那口中除了發生啊啊的嘶聲外,卻再說不出別的話。
木靈薇輕輕笑起來,好似一塊甜糯糕,帶着教人迷疑的香味,一點點滲入人的五髒六腑之中,讓人的手腳也一點點發麻疲軟。
“老夫人可還記得……您曾說想吃甜糕,叫兒媳半夜起來做,可做完您一吃,卻全給扔了,說兒媳做的難吃,又說這甜糕怕有毒,是兒媳想要毒害于你,便罰兒媳跪在門外一夜。那是至冬嚴酷,一夜堅硬冰涼的地面,換得你清晨不過一句心神不寧,略為浮躁。”
“夏至,您要那冰鎮楊梅,兒媳父親遠地帶來的新貨您想要,兒媳一顆未吃全給了您,您卻怎麽說?你說……你現在不是将軍府的大小姐了,是侯府的長媳,一有什麽好東西該先孝敬婆婆才是。遲遲未說,便是不孝。炎炎酷暑,兒媳執扇為您出涼風,直到兒媳暈了過去。”“重重事宜,舉不勝數,可嘆兒媳心戀侯爺,白白葬送這一段最好的年華,全數犧牲給了這狼窩。”說到這,她猛地眼神一變,似是憶起往昔過事,種種閃現眼前,令她胸口有一霎間怒火溢滿。然下一刻,她便阖上眼,調理氣息,再緩緩睜開眸子後,便又是那深不可測的渀佛重重雲端層層蒙霧後的一雙眼眸。
雲霧之中,又隐含絕世鋒芒。
“便從此刻,一切盡消。老夫人,好走。”
當夜幕沉沉襲來,将軍府中,卻有人聲不時凄慘響起,帶着瘋癫般的嚎叫,又似是被鎖在籠中的困獸。
一室中,燈火幽幽,燃着叫人心裏發怵的光暈。突然間,幽火蕩了一蕩,立即有人聲倏地一響。
“誰——!”
“是我。”那聲音格外好聽,聽起來歲數不大,還帶着一股子天真無暇的味道。
半晌沉寂後,“是你,你來做什麽?”聲音中隐隐藏着一絲不耐和冰冷。
一聲輕笑,“自是來問你,她如何了。”
“此事由我直接負責傳達與主上,毋須你過問。”那聲音略顯冷意。
那人嘆了嘆,好似顯得十分無奈,“你這美人兒,脾氣恁得壞,算罷算罷,那我不管便是。不過——”說到這,聽似語峰溫和,但隐隐間卻含了幾分寒意,“你莫要忘失本責,耽誤了主上的大事。”
又是一陣無聲沉默後,才有人冷冷道:“我自不會忘,你可走了。”
窸窣響動後,只聽聞寂靜中溢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沉沉夜幕下,便複為一片平靜。
第二日清晨,明媚日光暖了一片天地,自那地平線上冉冉升起的黃暈漸漸成圓。一盤圓日漫開微暖氣息,而窗隙間,暖光順着縫隙一點點滲入室內。
床榻上,有人悠悠轉醒,門外也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大小姐,該起了。”有人的講話聲中隐帶着笑意,旋即門內傳來一聲慵懶而軟糯的回應,嗯的尾音腔調有一絲揉亂人心的媚意。
門外的人推門而入,是香韻端着水盆走了進來,她笑着道:“大小姐,您該洗臉了。”
木靈薇從床上起身,而此時,香韻身後又走出一人,是一身翠衣的鸀琴,她臉色板得正正的,見到木靈薇時才露出一絲笑意,“奴婢給大小姐穿衣。”說着便上前來。
鸀琴伺候木靈薇穿了衣裳,遂掬起水盆之中那清澈的水輕輕往臉上撲,撲盡了前塵過往,撲盡了一身灰燼,撲盡了種種昨日重重磨難。再度睜眼時,她的雙眸宛若明鏡般清透徹亮。似天上泉水,緩緩流過時,是一潭明淨湖泊,刺人眼眸。
“大小姐。”身邊有人在講話,“你在想什麽呢?”
聽得那聲,木靈薇扭過頭去,唇邊露出一絲笑,卻又似笑非笑,恍惚間便帶了叫人迷亂心智的氣息。
她微微歪斜着頭,那眼中盛載的笑意越加濃郁而燦爛,好似那百花盡展,綻着叫人心神俱顫的獨世風華。
“我在想……很快,就會有好戲——要上場了。”
------題外話------
黑化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