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天似乎很眷顧情人,情人節這天天氣意外的好。既不是沉悶悶的陰天,又有适當程度讓人感到溫暖的陽光。不過在這時候跑來畫室鬧事的人還真是不解老天難得的風情。
“蘇然我告訴你,不管你以前跟沈之澤怎麽樣過,現在你給我有多遠滾出多遠,別想再靠近他一步!”
這樣安靜的校園,這樣安靜的畫室,出現這樣不和諧的一幕。
“哎呀,班長最近事真多。”望着面前怒氣沖沖要與我對幹的紅發女人,琮禹嘻嘻哈哈朝椅背上仰躺了一下,朝我扮了個鬼臉。
這家夥,還真不嫌事多。
安錦默不作聲,手裏的橡皮分毫不差被投進了琮禹嘴裏。
紅發女人形象及其招搖,雖說出着太陽但這時候就把超短褲和小吊帶搬上來用似乎有點不協調。她指尖塗着鮮亮的紅色,盡管是站在坐着的我的面前都要高傲地擡着頭。不知道為什麽,這種時候我心裏總是有種遏制不住的源源不盡的惡趣味念頭閃出來,那些話不說出來總讓人感覺會變啞巴。“蔣茜蕾,你嘴巴是不是長歪了?”
周圍哄笑起來,琮禹笑得更是誇張,前俯後仰把畫架都打倒在了地上。
見周遭是這反應,很明顯促發了她高漲的怒氣。滿臉不爽像是在昭示着“我心情很不好,你們都得給老子死”。
見情況不對,我趕緊解釋。“你找錯人了,我跟沈之澤早就沒有關系了。他現在女朋友是溫思思呢。別在我學校鬧事了,你快走吧。”
這樣一說,倒像是真正惹火了這個女人。本是稍帶怒氣的臉突然之間就猙獰了,一邊沖向我的畫架扯下剛剛完成的作業,一邊要把我從椅子上推下來。衆人看情況不對了,都噤了聲退到一邊看着。
看着我完成後自我感覺還不錯的那幅畫被這女人攥到了手中,我不由也來了火,一把甩開了她推搡着我的手,将她推開到一米遠之外。“蔣茜蕾,我再說一遍,別在我學校鬧事。”
蔣茜蕾激動得很,雙眼都通紅了,手裏撕扯着那幅畫,就那麽一瞬間趁誰都沒注意推倒我的畫架把我用來備用的初稿全都扯了下來往窗外扔去。“小賤人,我可不怕你!你現在身邊可沒有了沈之澤!”
這樣的話一出口,畫室裏的人不約而同地抽了口氣。我望着窗外,白色的素描紙一張張落下去,四樓的畫室外零零散散飄着十幾張未完成的素描稿,柔和的陽光照在白面上,那樣都刺得我眼睛疼起來。
我直視着蔣茜蕾的眼睛,雙拳不自主地攥緊了。“蔣茜蕾,你自己好好想想,有沒有說錯話?”
“呵,我說錯什麽話了,你當初為什麽跟沈之澤在一起,不就是為了他的錢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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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法原諒肆意扔我畫的人,而面前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真是實實在在讓我火了。
我緊緊盯着她的眼睛,向前踏了一步,看着她略心虛地往後退,冷笑道:“蔣茜蕾,不是我說你,就你跟溫思思這種肚量,還想跟沈之澤怎樣長久麽?別做夢了,沈之澤的家長我也不是沒見過,兩老都是明事理的人,見了我之後喜歡得我不得了。我要真貪他的錢,你跟溫思思這種貨色可能站在他身邊麽?你也是女人,皮相造的這麽好但不長腦子還真是讓人受不了。”
“你少扯話題,我今天來就是為了叫你離他遠點的!賤人,真不愧是姓蘇的……”
她竟然還敢提“賤人”兩個字。我狠狠咬了牙,不想再容忍她分毫地揮過去一耳光。低頭看着她被打側過去的臉,一把抓住她要向我反擊的手,低聲警告道:“蔣茜蕾,你敢再叫一聲賤人,我就讓你跟被你扔下去的畫稿一樣,從這四樓的窗戶,扔下去。”
她臉也漲得通紅,死命掙紮着想要将手抽回去。我加緊力道幹脆讓她動彈不得。“對了……你把我的畫全都扔了,還把我剛剛做好的作業撕了……”
我掰起她的頭。“蔣小姐啊……你膽子真莫名的大……你知道扔我的畫會有什麽後果麽?”我完全遏制不住我的怒火,只想把心裏的氣全都撒出來,便一個用力将她狠狠推開去。我冷笑:“上一個扔我的畫的人,是我親舅舅——六年前到現在,他的腿都還沒痊愈——年輕的小姐,你想要試試麽?”
蔣茜蕾抱着頭彎下了腰,通紅的雙眼中流出透明的液狀物質,腳步颠颠簸簸走不穩路,嘴裏一邊念念叨叨扶着欄杆出了教室。“蘇然……你這個瘋子……瘋子……”
呵呵——我是瘋子麽。
我不過是靠我自己保護着我,保護着我想要保護的東西而已。
無謂的鬧事一過,同學們也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琮禹回頭看着我,豎起了大拇指。“班長,霸氣诶!不過話說,沈之澤是誰啊?”
一塊橡皮正中多事者的額頭,我回頭看了看安錦,她正安靜地在畫着。而我,連畫架都空了。
畫室外傳來人被絆倒的聲音,随即是一個略微熟悉的聲音。“哎呀——嘶……”
我仿佛聽出這聲音的主人,朝門口走了去。
果然,面前的小女孩懷抱着一疊素描紙,坐在地上擡着頭望着我。水汪汪的眼睛洋溢着興奮。
“蘇然學姐……你的畫掉下樓了……我給你送上來……”她伸出手将所有我的畫紙遞了過來。
我的心驀地軟了一下,剛剛才發過的火瞬間熄了下來。我接過來畫,親近地摸了摸她的頭發,扶她站起。“謝謝你,常笑笑。”
她咧嘴笑了:“不謝……不過……我想要學姐一幅畫可以麽……?”
這個孩子,就算是這時候說話都小心翼翼,生怕被拒絕。
我雖說有點疑惑她要我的畫的意思,但她要是想要,我也不會拒絕。又想到現在畫室是沒有已完成的作品的,于是這樣道:“可是我現在這些畫都還是沒畫完的呢。”
她說話變得支支吾吾,臉也紅了。“唔……沒關系……我就要這其中一幅就好……”
我訝然望着這個女孩子,不解地從中抽出一幅畫,遞給了她。
然而這個孩子,竟像得了珍寶一般将其護在懷裏。看着這一幕,我便沒了去問的心情,每個人執着的東西都不一樣吧,想得知的,日後都能看出來的。于是跟她再說了幾句就叫她回了。
一放學安錦就迫不及待拉我去換衣服,各種中性風有的沒的全都給我試了個遍。我無奈地朝天望了望,藍天白雲,天氣真好。
就這樣好像是做好了萬全準備的情況下,我被安錦拉着手來到了游樂園。
“我說,安錦,這樣的天氣剛好,就不用戴墨鏡了吧。”望着這向我們圍過來的觀衆,我不由有些心虛。
“有什麽,戴上墨鏡誰都不知道你是女的了。”
安錦回答得倒是坦率。
但是這面前這麽多怎麽看眼神都像虎視眈眈的人是要怎樣。
安錦莫名其妙的“嘿嘿”笑了聲。
我擺了擺頭:“那這鴨舌帽你作何解釋?”弄出這麽一副明星低調出入游樂場的感覺。
“低調嘛!”安錦賊兮兮地笑着,一把拉住我的手,“你現在是我‘男朋友’,別松了手啊。”
我默默翻了個白眼。你還真夠低調。
游樂場已經來了不少人,雖說是情人節但還是有不少帶着小孩子的年輕爸爸媽媽過來玩。我擡起頭透過墨鏡望着東南方向的大摩天輪,只覺有股氣堵在肺裏上不來下不去,慌得人難受。
很多年前,我也曾像這些幸福的小孩子一樣,可以一邊手牽着媽媽一邊手牽着爸爸興高采烈到處跑要玩這個要吃那個。
只可惜,過去之所以被稱為過去,只是因為再也回不去。
我收回遠眺的視線,感覺到被安錦拉着的手力道緊了緊。
回過頭,只看到安錦咧得大大的嘴指着不遠處的過山車。“蘇然,你暈車不?”她這樣問。
我稍稍點了下頭,表示有點。
她若有所思地也點了點頭,猝不及防地拉着我向過山車那邊跑去。“太好了跟你一起這麽久從沒見過你的慫樣,今兒可有機會見識了!”
我被動地跟着安錦跑着直到她已經把票拿在了手中我才意識過來,自己原來是被賣了。
于是被安錦各種糾纏哼唧磨磨蹭蹭上了過山車,一輪下來上滾下翻走下過山車的時候,所有想法都得先放一邊,只感覺到自己大腸小腸肝髒胃髒全都糅雜到了一起,沒走得兩步就吐得一塌糊塗。安錦吓壞了,撒腿跑去買水給我漱口。完了之後我這一下午都不出聲了,虛弱得看到旋轉木馬都有想吐的沖動。
回到寝室的時候,安錦還在給我道歉。但終究是開始有點小抱怨:“你應該知道我那時候要打算幹嘛的啊,惡作劇一下下而已嘛,而且你都沒有反對,我拉着你你就跟着來了啊……”
我摘下帽子反扣在她頭上,墨鏡還給了她。走在她前邊攔住了她的去路。因為玩了個過山車暈成那個樣子害我們後來只能去玩套圈圈撈小魚總感覺這樣對她不太公平,于是極認真低下頭道歉道:“是,是我的錯,我沒反應過來,我反射弧有點長好麽。”
安錦愣了一下,又“哈哈”笑了起來。“那還真不是一般的長。”
風中似乎有股淡淡的落寞被吹散。又嘻嘻哈哈鬧了會兒便背上包去晚自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