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小家子氣
終于将整整一瓶550ml礦泉水一口氣悶幹，楊光照将空瓶子從右手調到左手，然後用右手背豪邁地一抹嘴，接着剛才的話，說：“古人說得好，‘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我們要堅決相信古人誠不我欺也！所以說，一個能戰勝自己的人才可以當之無愧地稱之為強者。而參與高爾夫運動的目的正是為了挑戰自己并且最終戰勝自己，并且正是在挑戰自己的同時，也能夠讓我們我們更多更好地認識自己的不足之處，提醒我們不斷提升自己。”
說到這裏，楊光照頓了頓，緊緊地看了金礦多一眼，說：“金總，你說是不是這樣呢？”他這樣問金礦多，應該不是想要讓她回答，而似乎是要給她一些時間，好讓她把自己剛才那一番話消化一下。
金礦多使勁地将腦袋上下晃動了一下，重重地“嗯”了一聲，忽而又調侃着說：“楊總是學中文專業的吧，想必以前考試的時候每次做那些分析文章和總結中心思想的題目都是得滿分吧！”
楊光照狠狠地瞪了金礦多一眼，說：“好好學習，別說那些跟學習內容無關的東西！噢，我不是學中文專業的，大學時候學的是生物專業。嗯，不說這些了，接着剛才的話說吧……呃，剛才講到……呃，正是通過打高爾夫，我深刻領會到了，高爾夫球作為一種運動，看上去似乎非常簡單甚至還可以說是有些沉悶，你想想看，在揮杆之間也領略不到運動場上慣常的激烈對抗，打球的人似乎也不需要多麽敏銳的反應，以至于在有些眼裏就連這項運動本身都顯得不太像我們尋常理念之中所認為的‘運動’！但是，這項運動裏面卻隐含了非常深奧的哲理，也許正是因為如此，許許多多的各界成功人士都喜愛這項運動，可以說，大多數成功人士之所以成功，一個重要的緣由是因為他們在奔向成功的道路上受到了種種能夠幫助他們成長修煉攻艱克難的哲理的指導。我可以說，只要認認真真地去用心體驗，就會發現，高爾夫這種似乎單調乏味的運動的确無處不在地蘊藏着豐富的人生智慧！”
“什麽樣的人生智慧呢？”金礦多一激動，不禁打斷了楊光照的高論，旋即又非常後悔非常歉疚地說：“對不起，楊總繼續說吧……”
楊光照正興致當頭，沒有閑心跟金礦多計較，馬上便若無其事地接着說：“你再想想看，一場球一共需要打18個洞，這個過程可謂是我們人生旅程的一個縮影，而且，這個過程和我們做生意賺錢——或者說得高大上一點吧叫做追求財富的過程是不有些相像的地方呢？在球場上，我們想要打出80杆70杆的優異成績，不但要有基本的身體素質和修煉而成的擊球技巧，更為重要的是，我們更要有一個良好的心态和平和的情緒。球場上是如此，我們在人生旅程當中為了自己的奮鬥目标而努力搏殺，不也是如此嗎？我們做生意追求自己想要的利潤，不也是如此嗎？所以，我前面說了那麽多，來個一句話的總結吧，高爾夫運動毫無疑問地可以促使我們好好地修煉自己的心智和品格！”
“好啦，我講完了，你滴……聽明白了嗎？”楊光耀歇了一口氣，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眨着眼睛問金礦多。
“此處應有掌聲嗎？”金礦多頑皮地吐了吐舌頭，雙掌碰在了一起，似乎馬上就要鼓掌的樣子。
“別別！既然來打高爾夫，就得像個淑女，不要弄得跟商場裏搞大推銷的那些女的似地只顧着大呼小叫！”楊光照連忙擺着手，說。
“呵呵，看來，為了以後能繼續來這裏打高爾夫感悟人生，我還得辦一張‘淑女證’咯？”金礦多睨着眼睛回敬着楊光照。
“嘿嘿！”楊光照被金礦多搶白得一時語塞，不由得開始抓耳撓腮。
抓着耳撓着腮，看着金礦多洋洋得意的臉上泛着可愛的緋紅色光澤，楊光照擡起手腕，假裝看了一下手表，然後緊走兩步，一把抓住金礦多的手，說“走吧，我們吃中飯去！”又見金礦多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楊光照不禁得寸進尺，把她的手捉提更緊了。
金礦多竟然就糊裏糊塗傻乎乎地乖乖地任由楊光照牽着自己，直到走出休息室走到停車場，才輕輕地将手往身後無力地縮了一下，試圖掙脫楊光照，但終究也只是嘗試了一下，覺得自己根本掙脫不了，便又放棄了，在楊光照單手按下車門解鎖并且單手打開駕駛室門不得不上車之後，金礦多可憐的小手才終于重獲了自由。
在寬闊少車的鄉間公路上風馳電掣了十多分鐘，車子停在了一家農家菜館門口。确實是名副其實的農家菜館，整個就是一個極大的農家院落，要不是門口一塊碩大的實木招牌“楚家菜”，恐怕沒有人知道這裏是一個飯店。
菜館的老板姓楚，對金礦多自我介紹說叫楚雲芳，楊光照讓金礦多管她叫楚姐，并說他跟楚姐已經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楚姐年近四十歲的樣子，個子很高，甚至超出了楊光照半個頭，肯定是不會低于一米八五的樣子，以至于才不到一米六五的金礦多根本就不敢站到她跟前去，只好遠遠地跟她拉了一個手，便馬上自覺地退縮回去。楚姐不但個子高，而且體積也不小，當然，金礦多無法猜測也不好意思去猜測她的分量。如此漢子身形，居然披散着一襲即将齊腰的長發，身上是一條粉藍色針織長袖連衣裙外面罩一件米白色小香風，衣服搭配得似乎倒是不錯——如果要不是腳上随随便便地趿拉着一雙拖鞋的話，只是，金礦多不由得在心裏想，她這麽大碼的衣服在哪裏買到的？
見金礦多是第一次光顧，楚姐親自把兩個人領進後院一排房子之中最裏面的一間，是一個包間，而實際上，這裏也只有包間，并且還只有不多的幾個包間，每天也就根據包間的數量可着數字接待預約的來客。金礦多跟在楊光照身後，只見一路所見的幾個包間門口都挂着“有貴賓”的木牌，可見生意之好。
果然有體量就有威儀！楚姐請金礦多坐下之後，斟了一杯自家出産的香茶輕輕擱到金礦多的跟前，然後像一座巍峨的山峰一樣矗立在金礦多身邊令金礦多有泰山壓頂之感，又聲若洪鐘地将本店特色娓娓道來：“我們菜館可是正兒八經的農家菜館，所有的蔬菜都規兒八矩地是我自己家種的，豬啊羊啊雞啊鴨啊魚啊什麽的也都是我親自養殖的，甚至還有一個土油榨，連油都是自己種的油菜籽榨出來的！”
“那牛呢？楚姐也自己養牛嗎？”金礦多也不知道腦子裏哪根筋抽動了，在楚姐話音剛落，竟然脫口而出地問道。
“我們這裏從來不賣牛肉！”楚姐馬上斬釘截鐵地回道，旋即又輕輕笑了一下，說：“怎麽能吃牛肉呢？牛是那麽可愛又那麽勤勞的動物！”
金礦多忽而覺得楚姐身為一條大漢，剛才那淺淺一笑居然也頗有幾分巧笑倩兮的女人味，又想着她對自己關于牛肉問題的那個滑稽搞笑的回答，更增添了一分對楚姐的親切感了。
由于楊光照已經事先定下了菜單并約定了時間，所以菜肴很快就上桌了，蘿蔔白菜青蒜水芹土豆等清清爽爽的時令蔬菜，原始肉香四溢的雞魚豬肉，金礦多迫不及待地夾了一塊土豆燒肉裏面的土豆，一嘗，果然味道真得不是自己在江東各個大飯店早已吃膩了的那些“名廚料理”的過油菜所能夠比拟的，不禁身體裏的饞蟲大規模出動，全然不顧吃相難看至極，也顧不得喝飲料，更顧不得搭理楊光照的沒有沒話找話，一時三刻之間，八道菜竟然已經去半，楊光照放下筷子，連連搖頭說着“好吃佬好吃佬”。
不知不覺，吃得差不多了，金礦多意猶未盡，剛好楚姐進包間裏送來免費的南瓜汁，便提出再來一份平時最愛吃的地地三鮮，但是楚姐搖了搖頭，遺憾地說茄子已經下市了，所以做不出來，因為他們這兒只做本地時令蔬菜。金礦多有些不解，因為前幾天還在飯店裏吃過油焖茄子，并且，雖然幾乎不買菜，但是前幾天逛超市的時候，還看到超市裏生鮮區有茄子在賣，一條一條地整整齊齊地碼在一起，泛着紫色的光澤，好看極了。楚姐一聽金礦多的話，馬上便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條縫了，說本地的茄架都早已曬幹當柴燒掉了，金礦多不禁感到羞愧，心想自己也算是農村長大的，怎麽居然一點記性都沒有。
金礦多又想，既然楚姐的農家菜館味道這麽正宗，雖然路有點遠，但是以後和重要客戶來銀月湖打高爾夫的時候，倒也可以來這裏吃飯，于是便将想法跟楚姐說了，楚姐臉上絲毫沒有因為可能又多了一個常客而臉上波瀾大興，仍舊淡淡地微笑着，說：“如果那樣的話，你可能得至少提前兩天預定，如果有空的包間我就給你留着，如果沒有的話，我就只能表示遺憾了。”
聽着楚姐平靜地講着預定包間的規則，金礦多不由得暗自感嘆楚姐的生意真是做得太牛了，心想自己的裝飾公司哪天也能夠這麽牛氣就好了。
看着楚姐轉身離開了包間，金礦多忽而用手指點了點楊光照，“嘿嘿”兩聲冷笑。
“菜太好吃吧，脹傻掉了，是吧？”楊光照不明就裏，弄不清金礦多為什麽要對自己冷笑，便調笑着說。
“被告人楊光照，現在我要審問你，你可以保持沉默，但是……”金礦多使勁地憋着不讓自己笑出來，以至于一句話無法說完，便捂着嘴巴将腦袋別過去了。
“本人向來嚴格遵守中華人民共和國所有的法律法規，不知道觸犯哪一部法律的哪一條哪一款？”盯着金礦多的後腦勺，楊光照也使勁地憋着，努力地用一本正經的語氣問金礦多。
“你預謀欺騙本姑娘，難道不構成詐騙罪嗎？”金礦多終于将肚子裏的笑料消化掉了一半，轉過身來，大聲地喝問楊光照。
“說，你什麽時候預定今天的這頓飯？”緊接着，不待楊光照回答，金礦多馬上又顫着聲音補充着問道，努力使自己表現得像一個咄咄逼人的審判官。終于，肚子裏剩餘的那一半笑料到底沒有能夠盛得住，全部上湧到了臉上，化作滿臉的燦爛。
楊光照這才明白，是剛才楚姐說到他們家吃飯要提前預定，暴露了自己的“陰謀”。
“我坦白，行了吧？”楊光照很快地便舉手投降了，說：“前天晚上就定下了這個包間，昨天下午準備跟你說請你今天來打高爾夫，但是後來一直忙到半夜才得空，在淩晨一點多鐘的時候本來想打你電話，後來想想還是決定發微信消息。好啦，我現在已經坦白了本人的全部罪行，可以從寬處置嗎？”
說完，他嘻笑着看着金礦多。
“想要我從寬處置，是吧？再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兩個問題，如果答得讓我滿意則罷，反之嘛……哼哼！說，你怎麽知道我那麽晚還沒有睡下？又怎麽知道我肯定會回你的微信呢？”金礦多臉上洋溢着勝利者的滿足和得意，看樣子是要發揮“宜将剩勇追窮寇”的精神。
“算的呗，你難道不知道我向來能掐會算！”楊光照摘下眼鏡，一邊撩起衣襟擦着鏡片，一邊努力圓睜着朦胧迷離的近視眼說。
“去你的，什麽‘算的呗’，蒙的還差不多！不過，也是你運氣好，剛好本姑娘昨晚心情不好，在大街上多游蕩了幾分鐘，所以回去得也晚了一些，也就睡下遲了一點，所以剛好被你騷擾了個正着！”金礦多馬上狠狠地揭露了楊光照的胡說八道。
“嘿嘿……”楊光照見哄騙不了冰雪聰明的金礦多，馬上只好又用慣用的傻笑來掩飾自己的理屈詞窮。
傻笑了片刻，楊光照馬上又直了直身子，一臉的認真樣子：“金總，其實，我這次是特地請你吃飯的，你這不是剛剛簽下了香樟花園的那兩戶了嗎，所以我要向你表示一下祝賀，那兩個單子的單值對于工裝來說，确實算不了什麽，但是在家裝裏面可以算是大單了！再有，我過兩天要去一趟上海，參加一個培訓，可能要花上一個月的時間，所以也算跟你道個別。啊，你滴聽明白了我的意思了麽？”說着說着，他剛才一直嘻笑着的本來面目又露了出來。
“噗——”金礦多一口南瓜汁終于沒有忍得住噴了出來，她笑着揉了揉肚子，然後将手指着楊光照，“你……你……你……”地叫了好一會兒，卻終究什麽也沒有說出來。
不管怎麽說，無論楊光照剛才所說的今天請自己吃飯的理由多麽牽強多麽滑稽，金礦多都已經絲毫也不在意了，她現在只為楊光照請自己吃飯這一件事情的本身而高興着！
“到上海去參加什麽培訓呢？能透露一下嗎？或者也帶我參加一個，讓我也好好學點東西！”高興之餘，金礦多又好奇楊光照要去上海參加什麽樣的培訓。
“當然去參加關于如何做好裝修業務的培訓啦，你想，我一個做裝修的總不能去參加如何開挖掘機的培訓吧？”楊光照說，這一次他的語氣終于是真的認真了：“你不知道，雖然我現在生意做得還有點模樣，可是也感覺到快要撞到天花板了，如果不好好修煉一下增長點內功，恐怕也不容易突破即将遇到的天花板而獲得新的提升，不能獲得提升其實倒還是小事，更可怕的是撞死在天花板上！”說着，楊光照停下來，低頭喝了一口南瓜汁，旋即将果汁杯推開，擡起頭來，接着說：“但是，金總，這個培訓你沒有必要參加，因為畢竟你定位為做工裝，而工裝業務的拓展主要靠人脈的積累而不是靠市場營銷，這幾年來，你的手上應該有了相當多的一筆人脈資源了，那可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呀！至少在我看來，那就是白花花的銀子啊！”雖然後面的那兩句話有些調侃的意味，但是楊光照依舊一臉平靜不動聲色。
金礦多剛才聽楊光照說到培訓的事情，她是真得産生了想要去學一點東西的想法，雖然說自己以前也算是凱庭裝飾公司的合夥人，但是畢竟除了做業務之外，也不怎麽懂公司的經營管理。可是聽楊光照那麽一說，她便馬上打消了那個念頭。見不能附骥于楊光照跟他一道去上海學習，她的心中在那一瞬間竟然流淌過一股莫名其妙的失落感覺，于是竟然說：“也許這一段時間我要去一趟上海，到時候我請你吃飯吧！”
“是嗎，你打算什麽時候去呢？”楊光照問：“是去旅游散心嗎？”
“不告訴你！”金礦多一揚腦袋，秀發閃動着飛舞了一下。
楊光照在那一剎那突然好想伸過手去抓住那一束黑瀑布好好把玩一下……
“只是，我到上海去，在上海請你吃飯，恐怕要吃虧的哦！”見楊光耀直直地盯着自己目不轉睛，金礦多心裏感到有一絲慌亂，便将下巴抵着手背趴到桌子上，幽幽地說：“畢竟，上海的東西那麽貴……”
“呵呵！”楊光照被金礦多的話語喚得醒轉過來，忽而也覺得自己剛才表現得有些色迷迷的，尬笑了兩聲，沖金礦多詭異地眨了兩下眼睛，問：“你知道，我請你吃這一頓飯，就這麽幾個菜，花了多少錢嗎？”
“不知道，反正肯定沒有上海的東西貴！”金礦多嘟着嘴，堅持着自己吃了虧，臉上也真得好像一副吃了虧的模樣。
楊光照并不急于跟金礦多争辯，而是打開門，沖着門外走廊上的服務員叫了一聲“買單”，很快地，楚姐親自走進了包間，将賬單輕輕擱到楊光照的眼前，金礦多用自己5.2的視力瞟了一眼，赫然看到那份手寫的賬單最下面的彙總數字：1688……
回去的時候，楊光照不像中午過來的時候那麽急了，慢慢悠悠地開着車，也慢慢悠悠地問着金礦多：“怎麽樣，沒有想到這兒的東西會是那個價格吧？”
“嗯，沒想到……”剛才賬單上的那個四位數确實出乎金礦多的預料，所以，現在，她只能老老實實地回答楊光照的問話，同時也在想，1688塊錢——楚姐非常霸氣地一分錢都沒有少要而且楊光照也同樣非常霸氣地一分錢都沒有少給，即使在上海外灘，也夠兩個人大吃一頓不錯的了，一時之間，心中竟然有一種小賺一筆的感覺，又不由得暗自笑話着自己竟然如此小家子氣。
然而，金礦多沒有去想，其實，她也只是在楊光照跟前表現出這種小家子氣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