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人魚入海的第一天
人魚裝飾公司如期開張了,金礦多在江東裝飾界的熟人大多還是給了一個面子,花籃和綠植送來了不少,滿滿當當地在公司大門口排列兩行,形成兩個長長的縱隊,都快要将公共停車場給攔腰斬斷了,江東裝飾行業協會和江東市民論壇網還特地委托廣告公司做了兩條大橫幅,從人魚公司所在的那棟只有四層高的商業樓頂部瀉下來,倒也挺好看,只是數量上太少了,無法形成視覺沖擊。
當然,魯治國也确實如他當初所說的,沒有任何的表示,金礦多理解他,也沒有在心裏做出什麽胡思亂想,完全沒有當作一回事。
不過,親自光臨捧場的嘉賓卻沒有幾個。倪默然來坐了一會兒,喝了一口茶,就借口有事溜走了。本來就在人魚裝飾公司安裝門頭的那天下午金礦多又去了一趟裝飾行業協會,倪默然也答應到時候會到場致賀詞,但是今天來到現場一看,除了楊光照楊光耀兄弟和另外兩個裝飾公司的人——一個是老板另一個是市場經理,算是到場嘉賓之外,再加上金礦多和梅子萱金礦大以及金爸爸金媽媽帶着梅子萱三歲的兒子和公司新招來的幾個員工,此外就是這些天加班加點和金礦大一起幫着這個辦公場地搞軟硬裝施工的幾個項目經理——他們也都是金礦大以前在凱庭裝飾公司的同事,通共這麽幾個人,賀詞又讀給誰聽呢?所以,金礦多最終想了想,還是和倪默然商量了一下,幫助這位年近七旬的老會長省去了一些口水。
倪默然走了以後,楊光耀和另外兩個裝飾公司的來賓坐了一會兒,扯了幾句閑話也先後找個借口離開了。現在,楊光照和小魚兒成了唯二的客人。
小魚兒本來是想要做一個人魚裝飾公司盛大開業的專題,可是開業現場門可羅雀毫無盛大氣象,于是便決定搞一個金礦多的人物專訪。為了把搞得像那麽一回事情,小魚兒非要金礦多回家換上一身黑色套裙,還挽了一個大大的發髻,把金礦多弄得就跟一個酒店大堂經理似的,身上也看不出什麽女老板的影子。
當天晚上,金礦多端端正正地坐在辦公桌後面,臉上浮現着小魚兒費了老大勁才調教出來的标準化的微笑,侃侃而談她這幾年的光輝奮鬥史,以及她對嶄新的人魚裝飾公司未來的美好展望……
大概是小魚兒做通了網站領導的工作,此後連續一個禮拜,那個視頻不但在小魚兒說事欄目的板塊,而且在整個江東市民論壇網站主頁上都一直處于置頂的位置,饒是如此,因為不是什麽重大的或者爆炸性新聞,點擊量也沒有多少。不過,這已經是後話了。
做完了對金礦多的專訪之後,小魚兒意猶未足,拉着楊光照站到大門口,正對着那兩排花籃,然後從打印機裏取出一疊A4紙,遞給楊光照,突然又感覺那疊A4紙太幹淨,便走到設計部,取了幾張打印出來的廢圖紙加到那疊幹幹淨淨的A4紙上面。楊光照是個比較有急智的人,居然現場發揮現編了一篇洋洋灑灑的賀詞,對着那一疊根本就沒有一句完整話的A4紙,一本正經胡謅得有模有樣津津有味……
不過,楊光照致賀詞的視頻,後來小魚兒到底沒有發到網上去,據後來她自己說,本來她是要把那段視頻交給領導去審核的,但是後來發覺太假了,假得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哎,到底是沒有經過什麽世面的小姑娘,在這個假新聞滿天飛的時代,連這一點小小的假都不敢造!當然,也許有那麽一天,她也許會“進步”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去造假的地步,只是,到那個時候,也不知道我們是應該為她感到高興還是為她感到悲哀。
當小魚兒拉着楊光照做完了那一段虛假的視頻的時候,已經是太陽偏西了,門口的陽光早已跑到了馬路中間,一個白天的時間很快就要結束了。
目送着楊光照鑽到了他的車子裏,金礦多站在公司大門口,心想,人魚裝飾公司的開業儀式大概就要這樣潦草結束了。
眼見着楊光照的車子拐上了馬路之後絕塵而去,金礦多的心中竟然莫名其妙地升起一些失落的情緒。又在大門口發了一會兒愣,金礦多回到公司裏,讓雷鳴和那幾個員工先下班回去了,自己到前臺裏坐了下來,無論如何,作為老板,她還是要堅守到人魚裝飾公司第一個工作是正式下班的那一刻。
這個時候,梅子萱早已跟金爸爸金媽媽一起帶着小孩子回家去了,金礦大也跟那幾個項目經理朋友出去活動——其實也就是到棋牌室打麻将去了,整個公司裏只剩下金礦多和小魚兒兩個人。
就在金礦多和小魚兒兩個人回放着剛才錄制的金礦多和楊光照分別表演的兩段視頻的時候,一群人走了進來,而且一進來就問“哪位是金總”,金礦多馬上回應道“我就是”,小魚兒也非常配合地請他們到設計部旁邊的接待區坐了下來,然後跑前跑後的倒水端茶。
金礦多将前臺上的東西收拾了一下,看着那幾個人也坐了下來,然後自己也走到設計部裏提了一把椅子過去陪他們。
現在,可以看明白,那一群人包括一個老頭一個老太一個年輕男子一個年輕女子,還帶着兩個幾乎一模一樣想必是雙胞胎的小男孩,很像是一大家人的樣子。
“請問,你們今天過來找我有什麽事情呢?”金礦多問,此時此刻,她的心裏确實對這幾個不速之客的到來感覺到很奇怪,心想難道他們是來找自己定裝修的嗎?而這人魚裝飾公司才開張,又如何為陌生人所知呢?
“我們是凱庭裝飾公司的魯總介紹過來的,本來我們家房子想找他幫忙裝修,但是他說他現在忙不過來,所以就把我們介紹你這兒來了,他也說金總也做了很多年裝修,并且還叫我們放心,說你也一定能夠把我們的房子裝好!”其中那個看上去六十來歲的老頭代表那一群人回答金礦多道,他無論是說話的語氣還是相貌都顯得很實在,像個國有企業退下來的老工人似的。
金礦多心裏不由得非常驚訝起來,前幾天到凱庭裝飾公司送請柬的時候,魯治國曾經說過,如果她要是專注于做家裝的話,他一定會盡量幫助自己,沒有想到他在自己今天第一天開張的時候,就真得介紹客戶過來了!
可是,金礦多并不打算專注于做家裝呀!更沒有明确地答應魯治國呀!
不過,能夠在開業的第一天開張總是一樁好事——雖然不是什麽工裝大單。所以,金礦多還是認真熱情地跟那一群人溝通起來。
通過交談,金礦多得知,他們确實是一家人,那對年輕人是那一對老夫婦的女兒和女婿,那個老頭姓呂,金礦多便稱她呂叔叔。而且,呂叔叔他們家還是兩套房子,都在香樟花園,香樟花園是江東市中心有名的富人區,裏面的業主大多是做生意開工廠的,房子都是一百二十平方米以上的大戶型,可以想見這一家子的經濟條件必定還可以,所以完全可以初步斷定是優質客戶。
果然,在接下來的交談中,金礦多得知,呂叔叔是魯治國父親的朋友,現在開着一個電纜廠,女兒和女婿都是江東師範大學的教師。想想也是,能夠相信魯治國的人,肯定也跟魯治國關系比較好的人,而跟魯治國關系比較好的人,肯定也是條件能夠說得過去的人,畢竟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呂叔叔說,希望金礦多今天就能夠去量一下房,量過房子之後,盡快出一個方案看看行不行,如果方案可以,并且報價合适的話,就不打算再去找別家了。看得出來,這一家人還是很急切的,并且也因為信任魯治國而愛屋及烏地對這個新開張的人魚裝飾也比較放心,所以,呂叔叔才會這麽說,而且,在呂叔叔說話的時候,他們家其他人都全神貫注絕不插一句嘴,想來,他在他們家裏肯定居于權威地位。
能夠在開業的第一天就能夠遇到比較信任的客戶而且還顯然是優質客戶,金礦多很想抓住,雖然自己不打算專注于家裝,但是對于一個剛開業的裝飾公司來說,先動起來總是一件好事情。
于是,金礦多馬上便打電話給雷鳴,讓她回公司來和自己一道去香樟花園去量房。雖然金礦多以前在大學裏學的也是設計專業,但是畢業之後進了千龍裝飾公司,除了最初給魯治國當了幾天助理,用到了一點所學的專業知識之外,其後一直都是做的銷售工作,當初之所學早就還給了曾經辛辛苦苦地教自己的老師了,所以,她必須叫上雷鳴一起去。
也就在那一刻,金礦多不由得想,以後也該抽點時間,把以前學的設計方面的知識再重溫一遍以備不時之需。
呂叔叔家那兩套房子确實很大,而且都是一百八十多平方的複式房,戶型結構也比較複雜,金礦多和雷鳴兩個人一直忙到晚上七點多鐘才把房子量好了,然後再趕回公司把量房所得數據資料初步歸整了一下,以便明天好做方案。
當終于踏着夜色和雷鳴一起走向公司旁邊的飯店裏吃晚飯兼宵夜的時候,金礦多不由得感慨起來,沒有想到開張第一天居然就加班加點了!
“但願,以後每天都這樣忙吧!”感慨之餘,金礦多又貪婪地想。
……,……
魯治國是中午時候正準備跟林卉一起動身去見程雨玲的時候,趕上呂叔叔帶着一家人到凱庭裝飾公司找他的。
當聽說了呂叔叔是來定裝修的,魯治國馬上毫不猶豫地謝絕了。不過,他并沒有以自己的公司專做工裝為借口——畢竟對于上門的熟人而且還是父親的老朋友,這樣的借口不大合适,而是直截了當地說自己的公司現在業務太多,實在忙不過來。呂叔叔聽魯治國那樣說,也不勉強,但是也希望魯治國能夠幫他介紹一個其他的可靠的做裝修的,因為他們一家人都很忙,不想再到處去找。于是,魯治國便不假思索地把呂叔叔介紹給了金礦多。
現在,魯治國不再去想呂叔叔找到了金礦多以後會怎樣了,當然他在內心的潛意識裏也相信,如果呂叔叔找到金礦多之後,向來做事紮實認真的金礦多也肯定會努力做得讓呂叔叔一家人滿意。
其實,魯治國不再去想呂叔叔的事情,除了他相信金礦多之外,更主要的是,他現在無暇去想那件對他來說無關緊要的事情,因為他現在正和林卉陪着程雨玲呢。
不過,他們這個時候不是在上海,而是在省會肥州。
金礦多去凱庭裝飾公司送開業請柬的那天下午,程雨玲曾經打主動電話經林卉,讓林卉和魯治國過兩天去一趟上海。但是,很不巧魯治國年八十多歲的外婆在那天晚上突然生病住院,而且似乎還很兇險,魯治國不但是孝子也是賢孫,而且他是外婆最小也是最疼愛的外孫,小時候因為父母忙于掙錢養家無暇照看他,所以他也基本上是外婆帶大的,對老人家很有感情,因而生怕出什麽意外趕不上見外婆最後一面而不敢離開江東,只好将去上海的時間往後推一推。好在老天保佑,外婆最終轉危為安,并且于今天上午精神矍铄地出院了。幾近喜極而泣的魯治國在将外婆順利送回家之後,馬上讓林卉打電話給程雨玲,說如果程雨玲那邊方便的話,他們馬上去上海拜訪程部長。
然而,那個時候,程雨玲卻到肥州去了。
程雨玲的女兒正肥州音樂學院讀大四,今天晚上她女兒班上要舉行一個彙報演出,自從跟丈夫離婚之後,家庭的天坍塌了,女兒現在就是她唯一的天!所以,雖然女兒學的是程雨玲所不喜歡的西洋音樂,但是她還是要去給寶貝女兒加油助威。
這次來肥州,胡不鬧陪着程雨玲一道。胡不鬧跟程雨玲是江東老鄉,他雖然其貌不揚,但是一直挑挑揀揀而至于年近四十依然單身,可是在程雨玲跟前夫離婚之後,卻不知怎麽就不知不覺地拜倒在的程雨玲猶有幾分顏色的石榴裙下。
跟程雨玲商量好了晚上七點鐘肥州音樂學院大禮堂會合之後,魯治國和林卉簡單收拾了一下便驅車趕往肥州。
可是,不巧的是,因為江東長江大橋上發生了交通事故,他們在引橋上堵了将近兩個小時,好不容易過了長江大橋之後一路順暢趕到肥州市區的時候,又遭遇了肥州城區每天傍晚時候無處不在無路可逃的每日三堵之中最為高潮的晚堵隆重開場,一條條大街小巷都塞得滿滿當當,偌大一座城市整個地成為了一個巨型停車場。
哎,這座城市這些年舉全省之力迅速發展,立志要建設“國際化大都市”,像攤大餅似地,使得城市的體量越來越肥,越來越使得“肥州”這個名字名副其實以至于被省內其它城市尤其是向來對肥州不服氣的江東市民戲稱為“虛弱的大胖子”,而且城市管理也越來越跟不上了,真得是沒有北京的命,卻得了北京的病!
魯治國的凱迪拉克停在了本市乃至全省最繁華的長江中路上,街道兩旁已經閃爍着五彩缤紛的燈火,人行道上匆匆忙忙地穿梭着準備開始他們今晚燈紅酒綠活色生香的夜生活的俊男麗靓女。就在他的車子旁邊,插着護欄豎立着一塊藍底交通警示牌,上面一個鮮紅醒目的大圓圈裏面一個同色大叉叉。
“哈哈,我們現在就停在這裏不動,終于可以合法地違法啦!”林卉搖下車窗,指着那塊全路段禁止停車的牌子,大笑起來,花枝輕搖,氣定神閑不急不躁。
“那我們今天就在這裏多停一會兒吧,畢竟能夠光明正大地違法也不容易!”魯治國頗為無奈地淡淡一笑,回應着林卉。而今,魯治國是愈發欣賞林卉了,覺得她越來越像一個能夠做大事的人了,也越來越堅定地相信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這樣想着,魯治國不由得一把抓住林卉仍然顫動着的花枝,盡情地享受那只玉臂的綿軟。
終于,在魯治國和林卉急中作樂的說說笑笑之間,凝固的鋼鐵海洋開始緩緩地熔化了,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終于在七點十分趕到了肥州音樂學院,又花了足足二十分鐘找到了停車位将車子停好,等趕到大禮堂門口的時候,程雨玲和胡不鬧也剛好才趕過來,原來他們兩個剛才在音樂學院門口江淮大道上被堵了半個多鐘頭,眼睜睜地看着音樂學院的大門就在馬路對面近在咫尺可是卻無法進去如隔千山萬水,當時真得想要把那部破車子扔掉算了。
雖然經受了那麽長時間堵車的煎熬,但是現在魯治國卻感到十分高興,因為令他意外驚喜的是,程雨玲竟然把隆潤集團負責基建的副總也帶來了,這是他所沒有想到的!
當然,同時也令魯治國非常驚訝的是,這個胡總竟然是五年前他曾經見到過他的那個睡了自己女助理的流氓。只是,在胡不鬧拉着魯治國的手熱情的搖晃着的時候,魯治國看着胡不鬧的眼睛,能夠确信那個家夥已經不認識自己了,也不由得在心裏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