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以後肯定還有很多的機會
等到金礦多紅着臉從洗手間裏出來，兩個人又随便有一句沒一句地閑扯了一會兒。看着時間也不早了，黃子倫陪着金礦多在酒店四樓的餐廳簡簡單單吃了一個晚飯，她看上去一副病恹恹的樣子，一點兒胃口也沒有。
吃過飯，黃子倫将金礦多送回房間，接着下樓去了。不一會兒，他又回來了，将兩袋紅糖輕輕擱到茶幾上，然後又拿起桌子上的電水壺打了一壺自來水，插上電之後，就站在電水壺旁邊，就那樣站着，直到水燒開了，再沏了一杯紅糖水，又等到那杯滾燙的紅糖水的溫度慢慢降下來，估摸着可以進嘴了，端到她的跟前，遞給她，看着她慢慢地喝下去。
在做那一系列動作的時候，黃子倫都沒有說話，也不怎麽看金礦多，但是卻一切顯得那麽自然那麽流暢，一點兒也不像是故意做做樣子，這讓金礦多不禁感覺到心裏有些熱熱的，又覺得這個大男生讨好女人的方式雖然過于老套，但是倒也讓人感覺到挺單純可愛……
黃子倫又靜靜地陪着金礦多坐了一小會兒，然後又囑咐了她幾句“好好休息”之類的話便離開了，她只是淡淡地“嗯”着應了幾下，也沒有起身送他。
聽着房門被“咔嗒”帶上，金礦多看着眼前已經空了的但是仍然留着一些鐵鏽一樣印漬的水杯發了一會兒愣，忽而感覺到心裏有些莫名其妙的空落落，便站起身來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街市上熙熙攘攘的車水馬龍，心中那種莫名其妙的空落落的感覺竟然愈加的強烈，不由得有些心火上升，于是幹脆拉上窗簾，一回轉身，看到地毯上給比熊做的那個臨時狗窩還在，又有些後悔剛才不應該把狗寶寶還給黃子倫了，哎，如果現在有個人——啊不有條狗陪一陪自己其實挺不錯的。
金礦多走到那個臨時狗窩旁邊，蹲了下來，動手收拾起來。忽然，她想起來，這件黑色T恤已經有好一陣子沒有穿過了。嗯，記得上次穿這件衣服的時候，還是去參加嘉苑裝飾公司的“金九月裝修正當季你交訂金我送真金”營銷活動。
“時間過得真快啊！”金礦多在心裏感慨着，收起那件黑色T恤，看到上面沾着一些白色的毛毛，知道是比熊身上掉落下來的，想要揮手撣去，想想覺得不妥——畢竟落在酒店的地毯上不大好，便打消了那個主意，将那件黑色T恤折疊整齊了，又站起來，慢慢走到衣櫃旁邊，打開行李箱，将黑色T恤随手塞了進去。
是呀，時間過得真快！就是在那個營銷活動會場，金礦多認識了嘉苑裝飾公司的老板楊光照，當時她還是凱庭裝飾公司的合夥人……當然，現在也還是凱庭裝飾公司的合夥人，只是不知道再過一陣子還是不是……
反正，此時此刻，金礦多看着那件黑色T恤，竟然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楊光照……”就在合上行李箱将備按下鎖扣的時候，她忽然心中一動，腦海裏蹦出了楊光照的名字。
“對！為什麽不找他幫自己想想主意呢！”金礦多雙手同時用力一下子按下了鎖扣，擡手拍了拍腦門，對自己說道。
這樣想着，金礦多來到茶幾旁邊，拿起手機，然後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又想了想，撥通了楊光照的電話。
電話打通了之後很快就被接了，但是聽筒裏卻傳來模模糊糊的楊光照跟別人說話的聲音，看來他正在忙着。這讓金礦多感覺到有些不好意思，有一種打攪到了人家的感覺，以至于甚至想要挂斷電話。但是，就在她猶豫着要不要挂斷電話的時候，耳邊卻傳來了一聲帶着一絲頑皮的調笑的“啊！金大美女，正想着要聽你的聲音呢，沒有想到你就給我打來電話了，看來我們倆還真是心有靈犀哎！”
“誰跟你是‘我們倆’呢？哼！”楊光照話一說完，金礦多馬上就故意裝作有些氣惱的樣子狠狠地補了他一刀。
楊光照當然明白金礦多是在假裝跟自己生氣，但是卻故意裝作一副害怕的樣子，在電話的那一頭跟金礦多讨饒，連聲說着“該死！該死”，一定要請她吃飯以求贖罪，惹得她一陣陣得意，“咯咯咯咯”直笑。笑得差不多了，她才把話題扯到了正事上，說有事要求他。
這下子，輪到楊光照裝可憐了，委屈地說剛才不該就那麽輕易的承諾要請客吃飯，還一定要金礦多請回來。金礦多沒有辦法，只好應許着一回到江東就請他吃飯，然後突然說：“楊總，我要成立一個裝飾公司，要跟你對着幹，如何呢？”
楊光照大吃一驚，連忙說：“金總，你是認真的嗎？”頓了一會兒，又說：“你難道想要離開凱庭裝飾公司麽？”
金礦多沒有正面回答楊光照，只是跟他說，自己現在在上海，等回來了再說吧。楊光照此時已經沒有了剛才的嘻嘻哈哈，而是輕聲地回了她一句“好吧”。見楊光照突然好似換了一個人似地，金礦多只好跟他又打了幾個哈哈，然後互道了一聲“再見”，便挂斷了電話。
握着手機，金礦多不禁有些後悔，在心裏直埋怨自己性子太急了。哎，本來完全可以等回到江東之後，再找楊光照，先跟他探探口風，然後說自己開公司的事情也不遲呀！再說了，現在還只是心裏有這個想法，而且這個想法還是建立在自己鐵了心離開凱庭裝飾公司的前提之下呢！而現在，自己還并沒有真正下定決心離開凱庭裝飾公司呢！
金礦多不由得搖了搖頭，她發現，自己這是史無前例地如此性急！
忽而，她又發現，自己如此性急，大概只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給楊光照打電話而已！可是，她又甚是費解，自己為什麽要迫不及待地想要給楊光照打電話呢……
忽然，金礦多有一種好累好累的感覺，突然想到要睡覺，雖然才七點多鐘……
破天荒地睡了一個久違的自然醒的好覺，金礦多被一陣“叽叽喳喳”的鳥兒的啼鳴聲喚醒了。這酒店旁邊就是一個市民公園，想必那歡悅的鳥叫聲音一定是晨練的老頭兒們帶到公園裏的鳥籠裏的一只只鹦鹉八哥或者其它不知道叫什麽名字的小鳥發出來的吧。
狠狠地伸了幾個舒服的懶腰，金礦多爬起床來，洗漱好了，準備到餐廳去吃早飯，聽說這家酒店的湯包不錯，一想到這兒，她感覺到肚子更加餓了。
一走進餐廳，金礦多就看到黃子倫站在離門口不遠處的一個顯眼的座位上向自己招手，便連忙趕了過去。
“要吃點什麽呢？我這就幫你去取！”看着金礦多坐好了，黃子倫憐愛地看着她，輕聲地問着。
“我想吃湯包……”金礦多弱弱地說，心裏甚是感念這個大男生的體貼。
看着黃子倫點了點頭向取餐臺走去的背影，金礦多忽而覺得自己不應該就這樣心安理得地讓他為自己忙前忙後。哎，畢竟她真得不想跟他有更進一步的“以後”……
吃過了早餐，黃子倫和金礦多肩并肩離開餐廳，剛一走出大門，便見一個女人低着頭向餐廳裏面走去。那個女人的腳步甚是匆忙，竟然跟金礦多重重地撞了一下。
“哎呦！”金礦多正準備停下來的時候，那個女人已經發出了一聲尖叫，聲音有些嘶啞。本來眼睛看向一旁的黃子倫聽到那個女人的尖叫聲也條件反射地停了下來，不自覺地一把拉住了金礦多的胳膊。
“你這個，怎麽走路呢？”金礦多停了下來，見眼前站着一個瘦瘦高高妝容精致卻一臉愠怒的中年女人，正準備說一句“不好意思”的時候，那個女人已經對她大聲責問起來。
金礦多被那個女人的一聲責問弄得有些愣住了，不禁腦子出現了片刻的短路。黃子倫這個時候已經将她往後一拉，然後緊走了一步，站到那個女人的對面，連忙說道：“噢，程部長呀，你也來吃早飯啊！”
“程部長！”金礦多一聽黃子倫那樣叫那個女人，腦子飛速轉動了幾下，馬上明白過來，眼前這個氣勢洶洶的女人可能正是放了自己跟魯治國好幾次鴿子的隆潤集團管理部程部長，趕緊微笑着說道：“哎呀，對不起，程部長，剛才是我不小心了！”
“算了算了！”程部長一擺手，一臉“大人不計小人過”的盛氣淩人，便要擡腿繼續向餐廳裏走去。
“稍等一下，程部長！”黃子倫在一旁大聲叫道。
“小黃，什麽事情呢？”程部長的語氣有些不耐煩，看來，要麽是她在隆潤集團的地位很高或者很特殊，要麽就是她根本就不把黃子倫這個總裁助理放在眼裏，否則的話她也不可能直接稱呼黃子倫這個總裁助理為“小黃”。
“哦，”黃子倫看着金礦多又看了看程部長，然後給她們分別介紹起來：“金總，這位是我們隆潤集團管理部的程部長；程部長，這位是江東凱庭裝飾公司的金總，他們公司可是江東最有實力的裝飾公司呀！”
介紹完畢，黃子倫又看了看金礦多和程部長。
這個時候，金礦多已經将手伸到了程部長的跟前，但是程部長卻面無表情，雙手抱在胸前，好像眼前是一堆無色透明的空氣。
“程部長，幸會，以後多多指教！”金礦多全然不在乎程部長傲慢的氣勢，得體而商務地向她問候着，右手仍然停留在程部長跟前的半空中，柔和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程部長。
“嗯，好的！”程部長終于開口回應了金礦多一聲，聲音冷冰冰的，就好像是一個談判代表在和殺得眼睛通紅的敵手談判前不得不禮節性地互相打一個招呼。
招呼打過了，程部長也終于伸出手，跟金礦多那只已經在半空中停留了好一會兒的手輕輕地碰了一下，然後迅速彈開。
“程部長，今天或者明天，想請您喝杯咖啡！”面對着程部長的冷漠，金礦多依舊滿臉笑意地誠懇地說。
“不必了，我又不是什麽老總！”程部長冷冷地拒絕了金礦多，然後擦着黃子倫和金礦多的肩膀，頭也不回地向餐廳裏面走去。
“多多，千萬別介意啊，這個老女人就是這樣，別看沒有什麽本事，但是脾氣卻臭得要命！”回頭見程部長已經從視線裏消失了，黃子倫拉了一把還原地站立的金礦多，小聲地勸說着，他以為她生氣了。
“沒事，我才不生氣呢！如果這麽一點小事情都受不了，還幹什麽銷售呢？”金礦多撇了撇嘴巴，又笑了笑，說。
“哎，這個女人吶，聽說跟……”黃子倫一邊走着一邊嘀咕着，可是說到這裏卻突然頓了下來。
“嗯？”見黃子倫只說了半句就不說了，金礦多不由得好奇起來。
“噢……”黃子倫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金礦多，忽而停了下來，又拉了金礦多一把，見她也停了下來，便将嘴唇湊到她的耳邊，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對她說：“她跟集團的執行董事兼負責行政事務的副總裁胡總關系非同一般，所以根本就不把公司裏的一般人放在眼裏，當然，公司裏的一般人也不怎麽待見她！”
說完，黃子倫把嘴唇從金礦多耳邊移開，整個人又複位到她的跟前。
“嗯，我懂啦，黃哥！”金礦多連忙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朝黃子倫重重地點了點頭，同時心裏不禁又在想，難道黃子倫這個總裁助理在隆潤集團也屬于“一般人”，馬上似乎明白過來，這家公司裏的人際關系一定很複雜，不過，這也絲毫不足為怪，凡是大企業都難免有複雜的政治鬥争，隆潤集團雖然是一家民營大企業，但是在大多數國民熱衷于形形色色政治鬥争的中國，肯定也是不能免俗。
“其實呀！”黃子倫的臉上忽而湧起嘲諷的微笑：“這個老女人的存在也蠻有意義的，因為正是由于她的存在，讓我們公司的很多人真正直觀地理解了生物多樣性的含義！”
金礦多沒有說話，只是朝着黃子倫充滿理解地笑了笑。
在回房間的一路上，黃子倫又不時地向兩邊張望着，小聲地說了一些公司裏幫派紛争的故事，金礦多只是默默地聽着，畢竟這種事情，她身為一個局外人，也不方便插嘴。
不過，金礦多也清楚，她現在也不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局外人，因為隆潤集團還是自己的準客戶，她以後還必須和集團裏的很多人打交道……
傍晚時分，金礦多走出了江東火車站，魯治國已經在出站口迎接她了。
她是沒有告訴魯治國自己回江東時間的，但是剛才在火車上，魯治國打來電話，問她什麽時候回來，她本來想要扯個謊，但是恰恰那個時候，列車員過來查票還大聲嚷嚷着讓“各位乘客請把車票拿出來”，所以只好老老實實地告訴前姐夫自己已經在火車上了，四點多鐘就可以到江東了。魯治國聽了金礦多的話，也沒有說什麽，只是祝她一路順風，當聽到“一路順風”幾個字從魯治國嘴裏冒出來的時候，她突然感到渾身一個激靈，也感覺到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同時也仿佛看見了自己跟這位合夥人兼前姐夫之間已然隔了一道牆。
朝着魯治國淡淡地笑了笑，仍由他接過自己的行李箱，金礦多跟着他來到停車場。
兩個人一路都沒有說話，甚至上了魯治國的那輛白色凱迪拉克直到車子在世紀商務廣場樓下停下來的時候，兩個人都保持着沉默，仿佛這兩個合作夥伴現在都變成了啞巴。
“下車吧，多多！”魯治國先是拉開駕駛室的門，自己下車之後，然後拉開後座左側的車門，這個時候，他也恢複了說話的功能。
“嗯！”還呆呆地坐在車子裏的金礦多好像猛然醒悟過來似地，掂起腳彎着腰扶着座椅從車子裏走了出來，此時她看上去一副軟弱無力的樣子。
“還是吃長江灣吧，也還是老味道！”魯治國一邊關着車門一邊說着，也不征求金礦多的意見。其實，他也知道金礦多也很喜歡三樓的長江灣酒家，自從凱庭裝飾公司搬到這裏來之後，他們也經常帶着員工或者跟梅子萱一起到那兒聚餐。
“好吧。”金礦多淡淡地回應着魯治國，算是同意，其實，她也明白，自己現在同意不同意都無所謂了。
“啊，還是老地方好呀！熟悉地地方，熟悉的味道！”到了包間裏，一落座，還沒有等服務員把菜單遞過來，魯治國便沖金礦多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說道。
“呵呵……”金礦多有些不知所以然地笑了笑，也算是對魯治國剛才一番話的答複，只是，連她自己也一時之間搞不清楚自己的笑到底是什麽意思，就好像一個作家一時之間不能歸納自己作品的中心思想一樣。
魯治國沒有回應金礦多高深莫測的笑，拿着菜單，象征性地看了一下，問了一句“今天有沒有什麽新花樣”，在熟悉的漂亮的服務員笑着搖了搖頭之後，也不問金礦多，便說：“還是老規矩，我跟金總的雙人套餐，兩大杯紅紅棗汁。”
服務員心領意會，在點菜機上劃拉了幾下，将機器遞給魯治國，得到确認之後，便按了一下“确定”按鈕，然後便說了一句“請二位先喝茶稍等”之後離開了。
“多多，這次去上海收獲一定挺大的吧！來，我先以茶代酒，為你的辛苦和我們公司的美好未來而幹杯！”服務員一走，魯治國馬上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沖着金礦多晃了晃，用熱切的目光看着她。
“有些遺憾！”金礦多搖了搖腦袋，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幽幽地說。
“噢……我明白了！”魯治國臉上湧起滿滿的理解的微笑，也抿了一口茶，然後說：“沒有關系，以後機會一定多的是！”
“是的，以後肯定還有很多的機會！”金礦多說，說這話的時候，她一只手輕輕地在桌面上摩挲着，另一只手撫摸着茶杯，目光避開魯治國轉向一邊，看着牆上的挂衣架。
“對對！對對！”魯治國連聲附和着金礦多。
“只是，”金礦多仍然緊緊地盯着牆上的護駕，話鋒卻陡然一轉：“我想，那些機會将不再是凱庭裝飾公司的機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