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月下美狼
方承陵上前一步, 扯住蒼狼的袖子。
“我知道你有通天本領,也知道你不會聽勸。我同你一起去。”
蒼狼皺眉:“可你走幾步便要咳一聲,去了也只會拖我後腿。”
說話間, 方承陵握拳欲咳,聞言生生忍住了。
“方家如今與國師走得極近,你要教訓方啓軒……”
蒼狼茫然:“方啓軒……是誰來着?”
方承陵:“我的異母兄長。”
蒼狼恍然大悟。
方承陵接着道:“你若教訓方啓軒, 勢必牽連你姐夫魏珣……”
“不牽連,不牽連。”身後,魏珣笑眯眯地走上前,朝蒼狼拱手作揖, “小叔子武功卓絕,套個麻袋必然不在話下。”
蒼狼臉色一變,略有些不爽地問:“什麽是麻袋?”
方承陵也露出疑惑神色。
魏珣沉默片刻,似乎沒想到會在這種事上感覺出幾分尴尬——這世上還會有不知道麻袋的人?
“教訓人的好物,事過不留痕,神不知鬼不覺。”他們此時正在後院, 臨近廚房,後邊角落裏恰好有只空置的麻袋, 于是順手還指了指:“就是它。”
蒼狼皺眉:“套着打?”
方承陵:“魏珣,不要教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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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珣對方承陵道:“方啓軒惺惺作态, 死要面子, 必然不會将挨揍的事宣揚出去。”
又對小叔子道:“挨揍多容易, 更令人氣悶的是挨了揍也不知道是被誰揍的。”
——十分有理, 的确可行。
魏珣笑了笑,深藏功與名:“你姐姐應當在找我, 我先失陪了。”
不一會兒,東術山小煞星手裏抱着團麻色布料, 身後跟着顫巍巍的病秧子。
“行吧,到時我套好了,将人送到你面前,我們一起揍!”
蒼狼大王長這麽大,頭一回打架要用外物;頭一回打架,身後還跟着小弟。
然而麻袋到了最後,也沒能派上用場。
來到方府前,蒼狼道:“你待在此地不要亂走,我去去就回。”
方家是最早一批投于國師門下的宗族,因而深得國師喜愛,連帶着也沾了光,被昭聖仙帝委以重任。仙帝“煉藥”之事上,也是方家出力最多,因而招來衆多宗族大臣的記恨。
興許是方家人也知道自己幹的事很缺德,生怕別人尋仇,于是将自家圍牆建得高高的,防止賊人翻牆混入。
——但這絲毫難不倒妖怪。
狼妖一個騰躍,輕松就上了牆頭,舉着麻袋,氣勢洶洶地潛入了府邸。他得替方承陵報仇!
片刻後,方府內傳出滔天妖氣。
蒼狼選了個好日子:國師謝道期騎着霜炎巨獸,親自登門造訪,與方家父子商讨要事。
他沒找到方啓軒,反倒被守在庭院裏的霜炎巨獸察覺了蹤跡。
一地不容兩獸,妖獸碰面分外眼紅,蒼狼與霜炎巨獸僅一個對視,大戰一觸即發。
這一架,蒼狼打得格外狼狽。
他剛化形沒多久,還沒學會探查別妖底細的本事,正所謂初生狼崽不怕死,上古的妖前輩也敢打。結果沒什麽意外,戰況呈現一面倒的形式,蒼狼的尾巴耳朵一股腦兒全冒了出來,轉瞬間就被炎火燒得泛焦。
霜炎獸甩了甩尾巴,步态從容,神情閑适,仿佛只是在逗弄一只不長眼的小妖。
打不過!
蒼狼狼爪微縮,勾住麻袋兜頭往霜炎獸處扔去。而後兩腿一蹬,身體迅速朝後退去。英勇就義可不是妖族的好傳統,他在意識到自己不是對手的一瞬間便已打算逃跑。
然而他的速度雖快,腳下的寒冰卻以更快的速度蔓延而上。
完了,今日他就要成這醜妖怪的狼肉餐了。
“彭——”
不遠處傳來重物墜地的悶聲。
方承陵手中舉着一把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劍,也跟着翻牆進來了。
“快走!”蒼狼大喊了一聲。
方承陵神色嚴峻,将手中長劍扔了過去:“接着!”
蒼狼握住劍柄:“破銅爛鐵,我用不慣!”
方承陵:“刺它!”
話音剛落,地上的狼妖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帶起,他揮舞着長劍,毫無章法地戳刺向妖獸,那一刻,仿佛如有神助,自成法門,一招一式皆有劍意,周身之氣皆為所用。
狼妖身形靈活,速度極快。
被劍影擾亂了視線的霜炎獸躁動起來,伸爪試圖按住這頭不安分的小妖。然而比他更快的是劍,堅硬無摧的利爪劃過劍影,留下一道斑駁血跡。
蒼狼一擊得手,斬下巨獸的一根腳趾。
霜炎獸停下了動作,黑色的眼珠愣愣地看着自己少了一趾的前爪,而後暴怒!它有噴吐冰火兩息的天賦,盛怒之下可吐出火海,燒妖成灰,方圓千裏皆可化為焦土!
然而火海未成,兇煞之氣洶湧而出,霜炎獸抖了抖身體,驟然間感覺自己仿佛置身煉獄絕境,周身都是血腥惡念,道道劍氣環伺在身,頃刻便要将它重傷。
蒼狼隐約也感受到了危險,但他只以為危險的源頭是這頭醜陋的巨獸。看了看身後羸弱不堪的凡人,他忍住了逃跑的念頭,沒好氣道:“叫你別來,拖累死我了!”
而後揮劍迎了上去。
霜炎獸一動都不敢動,趴在地上生生挨了幾劍。它這一族所剩血脈不多,它能活到今日,便是學會了審時度勢,能屈能伸的要領。無形之劍就懸于頭頂,不要命了才敢亂動!
那作惡的狼妖還趾高氣揚地嘲笑他:“什麽看門獸,竟然是紙糊的?”
雖說贏了,但也險象環生。蒼狼驚魂未定,與方承陵對視一眼,連掉在地上的麻袋都不撿了,麻溜地翻牆走了。
方承陵單手抱住蒼狼的腰,等着蒼狼帶他這個病秧子飛檐走壁。環過去時指腹在那條焦黑的大尾巴上摩挲了一下,而後不動聲色地替某妖将這些毛絨絨的物什藏好。等到蒼狼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回到了魏遠侯府。
蒼狼摸了摸屁股,又摸了摸耳朵,結果摸了個空,既沒有狼尾巴,也沒有狼耳朵。
“你方才……看到了嗎?”
方承陵:“都看到了。”
蒼狼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眼底盛滿了被瞅到原形的不安。
“小燼果然武功卓絕,竟能徒手打敗巨獸。”
“啊?”
方承陵:“只不過這種事實在太過危險,以後還是少如此為妙。”
蒼狼愣了片刻——沒、沒發現?
他化形沒多久,對尾巴和耳朵的掌控最是不擅長,打架時總會不當心漏出來。有時候漏出來了也會無意識地收回去。難道他打到一半,被燒焦了皮毛,一時肉痛就把尾巴耳朵都收好了?
看方承陵的反應,應當是沒看見。否則凡人看到妖怪,肯定吓壞了。
“對了,方才那柄劍好生厲害,你從哪兒找來的?”蒼狼手裏一直抓着那柄長劍,現在想起來就遞過去還給他。
方承陵搖搖頭:“我父親喜歡在庭院裏練劍,這應當是他留在地上的。”
蒼狼狐疑:“我還以為是你的。”
不過想想也對,出門的時候,也沒看到這病秧子身上藏了劍。
他重新拿回長劍,握在手腕上比劃了幾下,似乎在回味那場大戰。
“方承陵。”他的語氣格外認真,眼底似乎有光,“我興許是個練劍的奇才。”
“什麽奇才,什麽練劍?”女子的嬌斥聲打斷了蒼狼的遐想,雲卿挺着肚子怒氣沖沖地走過來,一把将無法無天的弟弟拽進廳裏,“這都什麽時辰了?那邪道士晚間縱獸游街,害了不少懵懂小……小孩!你怎麽總聽不進我的話,身上怎麽還受了傷?”
廳堂裏,魏珣垂首端坐,俨然一副已經受過訓的模樣,見到小叔子狼狽的模樣,也是一愣:“這、小燼沒事吧?”
雲卿瞪了他一眼:“晚點輪到你!”
魏珣:“……”
蒼狼皺眉:“姐,一點外傷而已。”而後十分不贊同道,“挺着肚子就不要如此暴躁,別吓壞了我外甥。”
雲卿深吸一口氣,恨不得揪起自家弟弟毛絨絨的狼耳朵,再将那條不安分的大尾巴打上一個結,好叫他知道東術山白狼大王的厲害。
“雲姑娘,小燼也是聽了外界關于我的傳聞,替我尋仇去了。”方承陵開口道。
雲卿道:“方公子不必包庇這小煞星,想也知道哪個是主謀……”她笑了笑,眼神一一掃過在場衆位,悠悠道:“哪個是從犯,哪個又是唆使的。”
蒼狼&方承陵&魏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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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皎潔如水,天塹崖底清輝滿地。
一頭灰白色大狼盤在巨石上,首尾相接,整個身體蜷作一團,似乎是在打盹;蓬松的狼尾巴一甩一甩,在月光下仿佛鍍了層柔光。
沉陵立在不遠處,獨自欣賞着這副“月下美狼圖”。
巨狼忽然抖了抖腦袋,前爪捂住耳朵,狼尾巴也瑟縮了起來——就這麽團在一處,團得尊君的心飛快跳了幾下。
金色獸瞳睜開,狼尾巴重新有一搭沒一搭地擺動起來。
許是受了易丘國和霜炎獸的影響,竟然夢見了從前的一些事,還夢到姐姐撩起袖子就要收拾他……
朔燼有些心煩意亂,餘光瞥見沉陵的身影,便用尾巴朝對方勾了勾。
沉陵收到暗示,還未細想,腳步已經挪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