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科舉文裏的惡毒前妻29
杏兒她娘哭得實在是煩人, 就像個壞掉的水龍頭似的不知道停,嘴裏還念叨着老天不公,女兒不孝, 她命苦之類的話。
黎宛聽得尤為刺耳,生不出同情心, 只覺得荒誕, 煩躁,怒火中燒。
她知道杏兒她娘會這般,除了本身性格之外, 時代環境造就下的她就是這個樣子,應該說很多女子都是這般, 在家從父, 嫁人從夫, 夫死從子, 她們的一生都在依賴都在被安排,能夠獨自撐起門楣的很少。
但知道歸知道,心理上還是很憤怒, 甚至恨鐵不成鋼, 那麽大個年紀了遇事就知道哭,連杏兒這十二歲的孩子都比不過。
至于他們的家事, 黎宛是外人也不好再插手管, 她拿出了十兩給杏兒, “錢我先借給你急用,日後就從你的工錢裏扣,直到扣完為止。”
“至于這錢要怎麽用, 你自己緊緊抓在手裏, 絕對不要給任何人, 明白嗎。”她這裏指的自然是杏兒娘,自古家中誰掌握經濟誰就掐住了命脈。
只要杏兒牢牢抓住這點,她娘再如何折騰,到最後也只能乖乖聽話,待時間久了,将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一步步提升,成為當家做主的人,奪走話語權,那麽就不會再被束縛着。
“東家,我知道了!”杏兒聽出了言外之意,她重重點頭,很感激東家的慷慨解囊,心中暗暗發誓,定會好好為東家做事!
“只是今日家中混亂,我沒法過去了,但您放心,明日我一定會到,絕對不會給您添麻煩的!”杏兒看着黎宛的目光有些忐忑,她害怕東家不要她了。
黎宛點頭:“可以,今天算你休息。如果有什麽事需要幫忙,就去鋪裏找我。”
杏兒感激涕零,她送着黎宛走到門口,看着背影走了很遠,這才關上門,一轉身,就看見母親已經站起來,朝她伸出手,“杏兒,你年紀小小的拿十兩銀子做甚,快交給娘保管。”
杏兒瘦小的身軀卻很板直,她盯着母親,冷聲道:“娘,那人是不是盧姨介紹給你的,你知不知道她是要将我帶去勾欄,不是去當什麽丫鬟。”
盧姨是一個獨居寡婦,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盧姨并不再嫁,只是進入她屋子的人并不少,做什麽勾當誰都門清,和勾欄有牽扯也正常。
但人人避之的對象,她娘居然去接觸,甚至還聽從了提議,好心的認為就是去當丫鬟?不,或者說,娘她有了猜想,但沒在意。
“我…我怎麽會知道。”杏兒她娘有那麽短暫的一瞬間心虛,爾後就是破口大罵,“那賤蹄子居然敢騙我,看我不教訓一頓!”
她事後嘴巴說着厲害,然而腳沒有動,對上杏兒那直勾勾的眼神有些瘆人,她沒有再說下去,催促道:“杏兒,家裏的事娘來安排,娘再也不會将你賣掉了,你就好生去做活計。”
杏兒勾唇一笑,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強硬,“娘那麽辛苦,女兒長大可以掙錢,娘是該好好歇歇享福,我會安排好家裏的,您不用再操心。”
她跟在東家身邊學習,見世面,雖然還沒有學到東家的一成本事,但應付欺軟怕硬的母親足夠用了。
每每想到此,杏兒就覺得很慶幸,若不是遇見東家,她現在的日子定是水深火熱。
“杏兒…”杏兒娘很不滿,想要擺譜,但是杏兒已經懶得聽了,她走進去,順道說,“娘要是不願意,我大可将錢還給東家,但是家裏如何,我就不再管了。”
這話落下,杏兒娘直接閉嘴,再不願也得沉默的同意,十兩錢啊,她還沒見過那麽多,可以解了家中燃眉之急,還能過得舒服一段時間。
況且瞧着杏兒東家是心善的,這錢或許只是打發,不會真的要回去,如此杏兒每月都有錢拿,家中就會越發寬裕。
杏兒娘心中盤算過後,也慶幸沒有将杏兒賣掉,否則這五兩要了就沒了,可不像現在,家中會有源源不斷進項。
這心情一好,她收起情緒,不再悲傷落淚,有種揚眉吐氣的得意,對杏兒的轉變也不在意,女兒只是氣頭上,等過幾日就好了,她可是親娘,身為子女,難道還能跟生母置氣不成。
杏兒不知道自己母親是如何想,但也能猜到一二,她看着母親聽話的按照她的吩咐做事,心中感慨:
東家說的果然很對,日後她更要努力掙錢,然後抓在手中才行,若是給個清醒的還好,給母親這糊塗的,家中只會越過越差。
……
黎宛懷揣着心事離開,有些心不在焉,等她被拉着手臂,轉身跌個滿懷,這才回神。
“宋廷舟?”她聞着味道有些熟悉,擡起頭,就看見宋廷舟那張薄怒和後怕的神情。
宋廷舟緊緊的抓着她,雖是愠怒語氣,但也很擔憂,“黎宛,你還當自己是三歲小兒,走路不知看路的嗎!”
他看見時,幾乎是小跑着沖過來将人帶回來,心髒都要蹦出嗓子眼了,可真是有她的,迷迷糊糊,如何照顧好自己。
“…啊?”黎宛被教訓得一頭霧水,她轉頭,發現周圍站着不少圍觀百姓,而他們所在的地方還是河岸邊,楊柳依依,河水清澈,附近有座拱橋,上面站着幾個人,好像是畢亨他們,正看過來。
“對不起啊,讓你擔心了。我剛剛在想着事,沒想到稀裏糊塗的就來到這裏。”黎宛有些尴尬,她大概能想到自己是站在了河岸邊的石頭上,如此看着确實像是要投河自盡,也怪不得宋廷舟緊張外加生氣了,衆目睽睽之下有些丢臉。
“你啊,一點都不讓人省心。”宋廷舟氣得無奈輕笑,他擡頭看向畢亨他們,隔空點頭示意,他們幾人同樣點頭,随後轉身走了。
他垂眸看着黎宛,“你在想什麽事那麽入迷?有不解的困惑可以說出來商量,不要憋在心裏自己亂想 。”
他們已經有許久未見了,宋廷舟可以稱得上很克制自己,他知道她需要自己的空間來處理情緒,若是和離後立馬就出現在她眼前,适得其反,所以宋廷舟一直在忍着,本來已經尋了個理由去見她,沒曾想今日就如此湊巧。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黎宛看了看四周,她臉頰燒紅,急乎乎的拉着宋廷舟走了,不想被當成耍戲猴子來看。
他們來到了家茶樓,很是雅致漂亮,選擇坐在靠窗邊的位置,可以看見外面河畔風景極其美如畫。
進書院還是有所收獲的,宋廷舟泡茶的技術越發熟稔,白霧袅袅,茶香四溢,令人心曠神怡。
隔着白霧看他,黎宛滿眼贊賞,谪仙下凡為我斟茶莫過如此了,起初還是有點青澀的俊美臉龐,經過幾個月的沉澱,越發謙謙君子,氣質如松。
宋廷舟擡起頭,見黎宛在盯着他的臉看,宋廷舟也不吝啬的勾唇笑着,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潤好聽,“心情好點了嗎。”
他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如品着仙露,舉手投足格外優雅,若說是那家世家公子也不虛。
“嗯,沒那麽浮躁了。”黎宛點頭,擡手将茶水如囫囵吞棗般飲盡,她不太喜歡慢悠悠品茶,更多是當成解渴的工具。
和離之後,宋廷舟反而一改委婉,直接的說:“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說說,你為何事煩惱?只要能幫得到你,我會很開心。”
他退到了一定的度,就要加點力道返回去,否則超過了時間,黎宛真的将他給忘記,也斷了那份藕斷絲連的絲,那他可就失策了。
“其實也沒什麽。”黎宛下意識否認,但是看着宋廷舟那堅定眼神,給予明晃晃的包容和寵溺,她忽然有了傾訴的欲望。
黎宛躊躇了幾秒,她看着宋廷舟,一字一頓的說:“宋廷舟,如果我說,我要建女子書院,你覺得難度如何。”
其實女子書院的利益關系者是女子,同一個男人講,他們是無法感同身受的,就如雞同鴨講,特別是這個時代的男子,就會覺得在異想天開,但正因為如此,她才想聽聽宋廷舟的看法。
宋廷舟雖然有點詫異黎宛的想法,但還不至于震驚,只是如實的說:“難于上青天,甚至你還沒開起來就已經夭折。”
以前讨論問題時,黎宛給他傳送的觀念就是前所未有,宋廷舟自己接受良好,但不代表其他人就是如此,比如建立女子書院。
雖然說現在朝代對女子管束并沒有那麽苛刻,但也是在規矩內給予的活動範圍,若是超出了界限,那麽受到的将會是懲罰。
世道如此,書籍有多稀少,筆墨有多珍貴,身為讀書人的都知道,連男人能讀書識字的都是極少數,更何況是女子?
她們能接觸讀書寫字,無外乎就是家中長輩教導,或者有家底的,會費心思去找女先生教女戒女尋,教嫁人管家的事,歷朝歷代從來沒有建立過女子書院,她們能如同男子般可以進入學堂學習的先例。
這對世人來說是離經叛道的行為,不合乎禮數,規矩一壓下來,黎宛的想法連苗頭都無法實施,甚至還會有危險,當個異類是會被掃除的。
其歸根結底,這會觸碰到利益。
但宋廷舟承認,這樣的黎宛,在他眼中熠熠發光,與衆不同,對她的了解越深,他就越放不開。
他明白她想要和離的原因,如今看來,這是他做過最正确的決定。
因為小小屋子會遮住她的光芒,直到泯滅。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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