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長姐 十八
“孔母跑到這裏來,是因為氣不過。
兒孫都入了大牢,朱氏那個悶葫蘆沒什麽主見,朱家搞不好會讓她回家再嫁。自家名聲臭成這樣,孔母想要阻攔,怕是攔不住。
如此,孔家算是家破人亡,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因為女兒。孔母從不覺得自己有錯,如果事情出了岔子,那一定都是別人的錯。
她奔波這幾日,累得不輕,聽到女兒這麽說,腦子氣得嗡嗡的,餘光瞥見圍觀衆人越來越多,她眼神一轉,整個人白眼一翻,軟軟倒在了地上。
臨倒下前,她狠狠瞪了一眼來扶自己的兒媳。
朱氏秒懂,哭嚎着道:“娘,你怎麽暈了?”她悲憤地擡起頭:“姐姐,我就沒見過你這種女兒……”
胡妍美一步步逼近:“給你臉了是吧?我那種女兒?”她恨聲道:“孔清是死罪,大人親自判的,大家覺得我陳家有本事讓大人誤判嗎?你們孔家無惡不作,到了公堂上一家子都回不來,怪得了誰?跑到我這裏來洩憤,你們再鬧,我去衙門宮告你們無故尋釁,到時候,你們全家一起在牢中團圓!”
朱氏膽小,有些被吓着,回來這一路,她實在受不了婆婆,還想着回家後和爹娘商量一下能不能接她回娘家……往後她若繼續留着孔家,日子肯定不好過。
這麽想着,又覺沒必要為了婆婆跟大姑姐死磕,她費力地将地上的人扶起,跌跌撞撞走了。
從頭到尾,沒人上前幫忙。
這也是衆人不願意去公堂上的原因,如孔家這樣,父子兩人都入罪,別說這會兒,就是往後幾十年在整個鎮上都不會有人對他們伸出援手。
離開陳家,孔母狠掐了一把扶着自己的兒媳:“廢物 ,要你何用?”她越說越生氣:“剛才你就該讓孔嬌嬌背上一個氣死親娘的名聲,如此,以後她就不得不聽我的話……”
朱氏:“……”你不還沒死麽?
看婆婆氣得頭發都要炸起來了,她不敢說實話,只低下頭。
她的乖順沒讓孔母偃旗息鼓,反而愈發惱怒。孔母看着悶葫蘆一樣的兒媳,氣得狠狠一腳踹了過去。
朱氏沒想到婆婆會對自己動手,她站的地方旁邊就是一塊地,為什麽一踹,整個人往後仰倒,摔倒在了冬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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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的水田周圍都有水源,而水源不夠又想用來種地的,那就全看天上下的那點雨。于是,從割完稻谷後,就将田邊緣全部糊好,整個下半年的雨水都接着,這就是冬田。朱氏轉瞬間,渾身已經濕透,周身沾滿了泥,連頭發都糊成了一坨,她本就疲憊,加上心裏的委屈……男人落到如今地步,說到底都是婆婆縱容的。且男人在公堂上将罪名全部認下,說所有的事情都是他提的主意,然而并不是這樣。
他如此,只是為了護住母親……朱氏身為孔清的妻子,對這個向來喜歡虐待自己的婆婆沒甚好感,她忍不住就會想,如果孔清不幫婆婆頂罪,而是讓婆婆認下主謀的罪名,他能不能保護性命?
興許還能提前出來呢。
自家男人替人頂罪,得了便宜的人還在這裏欺負她,誰受得了?
怒火太甚,朱氏暫時忘了對婆婆的恐懼,憤怒道:“你也就窩裏橫,有本事去跟大人鬧啊!明明就是你胡亂出主意害了全家,把兒孫都弄進大牢了還不消停……”
孔母先是被兒媳者突然爆發給驚得愣住,反應過來後,怒不可遏:“你敢這麽跟我說話?”
朱氏看到氣得滿臉猙獰的婆婆,看到婆婆在路上轉圈想找東西來揍自己,理智回籠,也不上路了,直接從冬田裏連滾帶爬離開。
孔母想要打人,又不能真的跳進泥濘的田中,恨恨看着兒媳越跑越遠。她氣得胸口起伏,想着一會兒去朱家好好把人教訓一頓。
她回到家,吩咐孔小菜燒水,打算洗漱過後再去,結果,剛坐下來連口水都沒喝完,朱氏的父兄就到了。
兩人在得知孔家人被衙差接走時,就已經有了斷親的想法,當時趕過來婆媳倆已經追去……否則,他們絕不會讓朱氏去城裏。
去了也好,送孔清最後一程,仁至義盡。
兩人今日看到狼狽不堪的朱氏,氣不打一處來,直接過來,就是為了斷親的。
“孔清有主意得很,做什麽事都不告訴妻子。我女兒為你們孔家生兒育女操持家務,對你的話言聽計從,你們有把她當做一家人嗎?我還聽說,孔清那個混賬竟然暗地裏威脅了有夫之婦和他茍且,簡直畜牲不如。反正,我女兒沒有對不住你們孔家,孔清犯下滔天大罪,即将問斬,我女兒前半生已經很苦,往後我會重新幫她找個好人家,我來就是跟你說,她以後是朱家女,不再是你孔家媳!”
孔母雖然早就猜到兒媳會回娘家,但也沒想到來得這麽快,她眼睛瞪大,叉腰就要罵人。
朱父直言:“你教子無方,害了兒子也害了全家。要不是看你是個女人,我真的要替女兒好好讨個公道。你還真別這麽瞪我,老子脾氣不好得很,小心老子揍你!”
孔母怒火沖天:“她是我孔家人,我不松口,誰也別想帶她走!”
誰家也不願意有一個歸家在嫁的女兒,且孔家的名聲死臭,朱家想要讓女兒再嫁一個好人家怕是不能,畢竟,這世上不在乎名聲的人不多。
朱家已經被牽連了,孔母沒有絲毫歉意,還這般理所當然,朱父氣得霍然起身,狠狠一巴掌甩了過去。
“啪”一聲,孔母驚呆了,反應過來後,她大怒着就要撲過去撒潑:“你敢打我?”
朱父常年幹活,力氣是有的,伸手一推,孔母後退好幾步,狠狠砸在了地上。她又疼又怒,眼瞅着打不過,餘光瞥見邊上的孔小菜,哭嚎道:“小菜,有人打你奶,你瞎了嗎?”
朱家父子再厲害,難道還能打自家血脈?
孔小菜起身,慢吞吞湊過去。
朱父自然不會打外孫女,他也想過把這丫頭接到朱家,但孔家肯定不願意,再有,孔小菜是孔家的血脈,她父親是死刑犯,這樣的情形下想要幫她找個好夫家純粹是白日做夢。
孔家老婆子那麽厲害,說不準能幫孫女賴一門好婚事,總不會讓她吃虧就是。
他還是不淌着渾水了。
“我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以後你若敢再找我女兒麻煩,或者敢在外頭說她的閑話,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撂下話,父子倆揚長而去。
孔小菜慢吞吞回頭扶起孔母。
孔母沒再罵人,她傻愣愣地蹲坐在地上,久久回不過神來。
按理說,村裏的人不能随便打上別人家的欺負人。就算是不怕報複,也會被衆人戳脊梁骨。但朱家父子還對她一個女人動手,說白了,就是有恃無恐。
為何不怕被衆人指責呢?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孔清是死刑犯。
孔母悲從中來,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孔小菜在一旁安慰,孔母伸手将她一把推開:“做飯去!”
孔母此人,最喜歡耍無賴,道理都是站在她那邊的。接下來幾天,她走在村裏,發現衆人都躲着自己。還有不少人暗地裏議論孔家……她覺得不能這麽下去。
再這麽下去,孔家就真的完了。
她要救人!
兒子主動頂罪讓她回來的目的,也是讓她想法救人。
孔母很快振作起來,找來了中人,賣了兩畝地,拿到五兩銀子後獨自去了城裏。
胡妍美知道這事,但沒搭理。
已經定罪了的人想要從大牢中救出,就得把原先所有的罪名全部推翻。而孔清幹的那些事樁樁件件人證物證齊全,想要脫罪,這輩子都不可能!
陳家老兩口對胡妍美的态度還是不冷不熱,她無所謂,陳安平卻有些舍不得,道:“他們只是遷怒,不是真的惱了你,你別放在心上。”
胡妍美正幫他縫補衣衫,聞言不以為意:“事情是因孔家而起,他們遷怒我,也屬正常。”
屋中安靜,胡妍美覺察到不對,擡眼看到陳安平正看着窗外出神。
“在想什麽?”
陳安平回神:“就是覺得,你變得超然物外,特別的大度。”
胡妍美心頭一緊,笑着道:“不是我大度,而是我想得開,要是一直想着這事,日子怎麽過?”
兩人正說着話,陳母從外頭進來,一臉的緊張:“安平,孔家那瘋婦從城裏回來了,連家都沒進,直接就去找了中人,說是要把宅子和地全部賣了……她湊這麽多銀子,是不是想救人?”
肯定是!
陳安平若有所思。
陳母焦急:“那孔清恨毒了我們,出來後肯定要報複……我們家裏老的老,小的小,哪扛得住?”
陳安平勸道:“娘,你別着急。想要救死刑犯沒那麽容易,孔清罪名板上釘釘,不可能平安回來。”
胡妍美眨了眨眼,試探着道:“遇上騙子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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