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長姐 十四
“看出孔清在強撐,大人肅然道:“不管你有什麽樣的緣由,打人是不對的。”
胡妍美立即認錯。
大人并未揪着不放,翻着師爺給的供詞,頗覺得棘手,這孔家幹了不少錯事,他打算一件件捋清,就從最早陳安平受傷開始,本來陳家告的也是這件事。
“陳傻,誰讓你去拴繩子的?”
陳傻子沒有大名,他從被關到大牢裏後,今日還是第一次出來,也很少看到這麽多的人,這會兒滿心興奮。正拍着手不知道在嘀咕什麽,也沒聽清大人的話。
大人再次問了一遍,他終于回神,道:“我自己去的,沒有人叫!”大概是太高興,他緊接着又道:“紅嫂子說,我不能說是她叫我去的。”
話有些拗口,但在場的人都聽清楚了。
葛氏低着頭,讓人看不清她的臉色。胡妍美的位置,只看得到她蒼白的下巴。
大人緊接着問:“哪位是紅嫂子?她有沒有在這堂中?”
陳傻子看了一圈,搖頭道:“沒!”
胡妍美早在之前就已經跟大人說過陳傻子口中紅嫂子的由來。但大人辦案,不會聽信誰的一家之言,他對此也有準備,一揮手,邊上立刻有個衙差裹着一件紅袍跪了一群人中。
陳傻子看見了,搖頭:“沒有!”他伸手一指衙差:“那是個紅哥,不是嫂子。”
衆人:“……”
還不算傻透頂。
大人無奈,低聲吩咐了幾句,又讓給他做飯的廚娘披着紅衣過來。問:“是不是她?”
陳傻子搖頭:“紅嫂子比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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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那件紅衣只有披在葛氏身上才算。
葛氏自是不服,連連喊冤:“傻子的話不能信,民婦聽說傻子被送來之前已經在陳家關了幾日,他這些話應是有人教唆,請大人明察。”她不停磕頭:“我和陳安平無冤無仇,平時話都沒說過幾句,絕沒有害他之心……”
傻子的話确實不能盡信,葛氏又死不承認,事情陷入僵局。
“我有話說。”
安靜的堂中突兀的響起了一個年輕的男聲,帶着點虛弱,一句話落,還咳嗽了兩聲,正是跟過來的陳安寧。
他從圍觀人群中走出,跪到了堂中:“大人,草民是葛氏的夫君。安平堂哥出事那天是十六,她當時出去大半天,傍晚才回,沒多久我就聽說了安平堂哥出事的消息……咳咳咳……當時我并不知道此事和她有關,現在想來,她或許真的參與了。”
葛氏面色煞白:“我那天是回娘家了,我嫂嫂她娘家有喜,我回去幫着照看孩子……”
陳安寧振振有詞:“你有沒有回娘家,什麽時候到的,什麽時候出門回家的,找你嫂嫂來一問便知。”
葛氏滿臉悲憤:“我沒有做過錯事,你們憑什麽查我?”
“要是沒做,你心虛什麽?”陳安寧最恨就是別人不把自己當一回事,如今連枕邊人都欺騙于他,他只為了争這一口氣,也要把真相查個水落石出。
要查葛氏,還得回去接她娘家人,或許還要在周遭走訪一番,問一問十六那天都有誰看到了她,又是在哪裏看到的。
大人皺了皺眉,連葛氏的夫君都懷疑她,那她和孔清怕是真不清白。若此刻去接葛氏的娘家人,事情又得往後推……大人正覺棘手呢。陳安寧也不想再煎熬,他只想知道真相,他看向葛氏,再次開了口:“春雨,你老實跟我說,妮子到底是不是我女兒?”
“當然是!”葛氏想也不想地道:“你到底在懷疑什麽?”
“既然是,那我這個當爹的就可以做主她的婚事。”陳安寧目光在堂中一掃,不待她反應,自顧自道:“陳傻和我之間已經隔了幾房,他實在太可憐了……”
他看着葛氏,在她驚恐的目光中一字一句地道:“就嫁給陳傻吧,當年他爹還幫過我的忙,我十歲那年發病,若不是他爹及時請了大夫,我早已死了。他爹不在了,但這份恩情我一直都記着,大伯救我一命,我讓女兒照顧他兒子,從此兩清。”
陳妮子吓得面色煞白,嘴唇哆嗦着道:“爹……我不要……”
陳安寧頭也不回:“你別怪我,要怪就怪你娘。”
葛氏尖叫:“不!”
陳安寧面色漠然:“陳傻腦子是不好,但他單純,知道誰對他好,只要妮子一心與他過日子,兩人定能互相扶持……”
一個傻子,連最基本的做飯洗漱都不知道,只有別人扶持他的份,他哪能照顧人?
“不要!”葛氏哭着道:“夫君,妮子是你的親生女兒啊,不能這麽糟蹋她!”
陳安寧面色淡淡,不疾不徐道:“我生養她一場,她幫我報恩,哪裏是糟蹋?”
他側頭看向圍觀人群:“敢問諸位中可有媒人?”
親爹要将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傻子,這種缺德事誰也不願意幫忙。
半晌沒人上前,陳安寧掏出了一把銅板:“這些是謝媒禮。”他看了一眼泣不成聲的女兒:“你別怨我,要怨就怨你親生的爹娘。”
圍觀衆人頓時什麽都明白了,陳安寧如此,不一定是想把姑娘嫁給傻子,目的是為了逼迫妻子說實話。有人上前一步:“我來。”
葛氏渾身發軟,眼前陣陣發黑。
說白了,陳安寧就是在逼她。要麽她承認偷人,要麽女兒就得嫁給一個傻子。
陳安寧見她不開口,道:“我女兒的八字和傻子應該是和的,你們先定親,再找個良辰吉日……”
“夠了!”葛氏滿臉悲憤:“女兒是我生的,我舍不得這樣糟蹋她。你這麽做,不就是想讓我承認自己偷人麽?我承認了,我就是和孔清做了不該做的,孩子是孔家血脈,你滿意了嗎?”
她語氣裏滿是怒氣和怨氣,一時間衆人都不确定她是被氣瘋了亂說,還是真的偷了人。
陳安寧看向孔清:“你怎麽說?”
孔清冷哼:“我的妻子只有長發娘。”
陳安寧冷笑:“春雨,值得麽?”
葛氏低着頭:“夫君,你別疑神疑鬼,我沒有做那些事……”她擦了一把淚:“同姓不婚,你別亂來,族長也不會答應的。”
陳族長是來了的,此刻就跪在堂中,他從頭到尾都沒出聲阻止,此刻聽到葛氏提及自己,面色頗不自在:“這婚事是不合适。”他看向侄子,道:“安寧,我看春雨也不是那種人,你別聽信外人的胡言亂語影響了夫妻感情。她是個好女子……”
陳安寧漠然看着他:“大伯,這些年你沒少照顧我,我心裏一直都挺感激的。但是,我也不希望你和春雨之間不清不楚,你這麽護着她,我很難說服自己相信你們。”
葛氏渾身哆嗦:“夫君,你在說什麽?大伯是長輩……”
“你也知道那是長輩?”陳安寧打斷她:“春雨,你特麽但凡要點臉,就不會和他滾做一堆。”
衆人:“……”
胡妍美滿臉驚詫,陳族長處處護着葛氏,她也只是懷疑兩人不清白,因為外頭并沒有二人過從甚密的傳言。陳安寧這模樣,可不像是猜測之語。
果然,陳安寧瞪着妻子,道:“我去找大伯母了,她沒有告訴我真相,但提及你就罵,說你不要臉。春雨,若你沒有做,大伯母不會這麽恨你。”
他越說越氣,朝着葛氏狠狠甩了一巴掌。
葛氏被打得撲倒在地。
大人方才沉默看着,并未阻止,此時出聲:“住手!”
陳安寧住了手,深深磕下頭去:“大人,草民自小身子就弱,雙親早去,娶誰都是拖累人家,當年這婚事是我大伯做的主,這些年我自知理虧,時常遷就葛氏,卻沒想到她竟如此對我。如此不貞不潔甚至還讓我幫別人養野種的女人,我絕不要與她再做夫妻,求大人替草民做主,休了這個女人!”
公堂內外一片安靜。
葛氏面色已然變成了慘白,她渾身都在顫抖。
孔清害怕這女人跟自己扯上關系,畢竟,葛氏勸說傻子去路上拴繩子的事若是屬實,他害得姐夫成了癱子的罪名也板上釘釘。
當然,就他後來讓兒子欺辱陳佳慧,又綁了陳佳榮之事,就已經脫不了身了。但他還是希望自己的罪名輕一點,再輕一點。
胡妍美此時出聲:“大人,族長好多次勸我們打消報官的念頭,民婦懷疑他觊觎我陳家錢財,讓葛氏害我夫君,最終目的是想讓我們全家都出意外,他好接手我家的酒樓!請大人明察!”
陳族長氣急:“這太離譜了。”他急忙辯解:“大人,我從未有過這種惡毒的想法,陳安平一脈親近之人頗多,就算他們全家都出了事,酒樓也輪不到我來接手,這全都是孔氏胡亂猜測,您千萬別信她的鬼話。”
胡妍美質問:“既然你沒有這些想法,為何要包庇兇手?”
陳族長:“……”他是不得不包庇啊,若葛氏出了事,肯定會求到他面前。他若是不幫,葛氏一怒之下,興許就會把二人之間的事情說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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