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天難得天晴,一連多日陰雨,連空氣中都彌漫着潮濕的味道。周琦瀾許久不下樓,趁今天天氣好,程九牽着他的手來到客廳,吃過早餐後,二人來到花房。花房一室名貴的花,姹紫千紅争奇鬥豔。程九在這間玻璃花房上是用了心思的,四面環形玻璃皆是落地的鋼化材質,頭頂的天窗可以打開,周邊設有各類聚熱通風的循環系統。
花的品種也不一,有普通藥材杜仲,有千金難求的蘭花,也有不起眼的景天。這間花房一直是程九在精心照料,一些喜陽的植物久不見日光,葉子無精打采地蔫兒着,程九打開窗,早晨溫煦的暖陽落滿一地金色,灑在花骨朵上,滿室生機。
随後又拿花灑幫幹涸的土壤澆水,澆完水後,程九來到一處空地前,拿了一把鐵鍬問周琦瀾,“要不要試着種?”
如今的周琦瀾與一俱行屍走肉沒甚區別,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程九是在和他說話。他不會種花,程九笑了一下,“我教你。”
程九把鐵鍬遞到周琦瀾手中,教他松土。程九每殺一人便會種一株花,他和周樂湛都是刀,有些仇家結了怨不方便出面,又或者沒那本事,便會花錢請人買命。
他們都是別人手中的刀。
他曾經效忠于周樂湛,那時候周琦瀾經常來找程九,要他陪自己玩兒,程九只顧擺弄他的盆栽,周琦瀾就在一旁等,直到等他忙完。
一株花便是一條命。
今天種得是株曼陀羅,周琦瀾不知道誰死了,他顫聲道:“你殺了誰?”
程九鋪上最後一抔土,拍了拍掌心的泥,随後拿了條濕帕子,握住周琦瀾的手幫他擦淨上面的土。程九邊擦邊若無其事地擡眸看了他一眼,徐徐道:“你放心,我不殺周樂湛。”
“殺了他,還怎麽威脅你,是不是?”程九蠱惑道,“你想見他嗎?他已經不在那間地下室了。”
周琦瀾不敢回答,怕這又是程九設下的陷阱。
程九一眼看穿,又道:“這一次不騙你,你不想見嗎?”
黑暗帶給周琦瀾的恐懼深刻骨髓,每一分都是痛的,他不敢,可與恐懼相比,他又實在想念。哪怕可能會再一次被深淵吞噬,再一次被關進籠子,他還是想見,惶惶道:“……可以嗎?”
程九說:“當然。”
一個無生氣的傀儡布偶,囚禁他,馴養他,無盡絕望中卻又給他期翼,是施舍是憐憫,更是手中牽扯傀儡布偶的無形的線。
确實如程九所言,周樂湛已經不在那間陰暗潮濕的地下室,他們已經有半個多月沒見了。周樂湛似乎是睡着了,雙眼緊閉,安靜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周琦瀾內心湧起一股不安,覺得十分怪異,卻又說不出哪裏怪異。
他走近,周樂湛仍是沒有醒,周琦瀾想檢查他身上的傷,誰知周樂湛這時突然開始發抖抽搐,周琦瀾蹙眉,上前壓住他:“你怎麽了?”
程九拉開周琦瀾,進來兩個身材魁梧的保镖,手持細長針筒狀的注射器,針管內液體透明,快到周琦瀾來不及制止,那兩人便已經将管內液體注射進體內。注射至一半,周琦瀾沖上前一把将他們推開,“你們給他打的什麽!”
周琦瀾搶過其中一人手裏的玻璃藥瓶,待看清上面的字後,不敢置信地看向程九。
“嗎啡,”周琦瀾淚已潸然,“你居然……給他打嗎啡……”
嗎啡,阿片類鎮痛藥,具有較強的藥物成瘾性,它的二乙酸酯又被稱為海洛因。程九嘴角上揚,借口道:“周樂湛中了兩槍,傷情不穩定,這藥止疼,至少可以不用那麽疼。你說是不是?”
瓶子摔落地,周琦瀾胸膛劇烈起伏,心如刀絞,痛得他心口停滞了一瞬:“程九!你給他打嗎啡!”
他哭了,“你居然給他打嗎啡……”
程九不殺周樂湛,可這跟殺他有何區別,皆是盤無解的棋,“你怎麽能、怎麽能……”
程九說:“周琦瀾,我知道你們兄弟感情好,如果周樂湛死了你必定會恨我,你恨我必然也不會再想活下去,所以我不殺他。但不殺他我也有辦法對付他,”
程九頓了頓,接着道:“你說,他殺了這麽多人,夠他判幾年的?”
周琦瀾終于連竄了所有事件起因,“……鄭墨?”
“是,既然周樂湛不肯把你給我,那就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再護你周全了。他殺了人,如今證據确鑿,少說至少也要十年。等一紙落定進了監獄,我看他拿什麽和我争,如今他又吸毒,案件進入司法前先送他去戒毒所,就算他手眼通天,二爺凡事為他兜底,不過他都在戒毒所了,我倒要看看他還能怎麽翻身,還有誰能幫他。”程九陰戾道,“不會有人來救他了。”
“而你,”程九道,“最終只會是我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