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自打那晚鄭墨來過之後,周樂湛接連幾日早出晚歸,總也見不到人。
周琦瀾不知道他遇上了什麽麻煩,道上的事,周樂湛從不讓他參與。他每每過問,周樂湛只會寬慰他,他會解決好,不會出什麽事。
周琦瀾去鄧叔那裏探口風,鬧不過他百般糾纏,只說是三月前的某次行動,沒做幹淨,留了不利證據。
這天下午,他躲在書房拐角,偷聽屋裏幾位叔伯語氣凝重地讨論此事的解決方案。
從話語中,周琦瀾回想起上次暗室調教的那天晚上。如果時間對得上的話,那麽他們現在說的應該就是這件事。
“想也知道,這事明擺着被人擺了一道。”跛子道,“當初這活我就說不該接……”
一記粗犷的聲音打斷他:“現在說這些馬後炮的話有什麽意義?不如想想辦法,怎麽解決這事。”
氣氛凝重,這次連位高權重的雲伯都來了,“既然能買通鄭墨,不妨讓他去打點。”
那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漢周琦瀾始終記不得他名字,只記得他聲音一直這般粗魯野蠻,所以給他取了個綽號叫阿粗,滿屋子都是那阿粗的大嗓門,“說白了就是要錢!要我說就不該慣着,就該把人綁了,我就不信沒個妻兒老母的,我看他們這事誰敢!”
“你怎麽總這般無理?道上規矩,冤有頭債有主,禍不及家人……”雲伯擲地龍頭拐杖,氣道,“你這般壞了規矩,将阿湛顏面置于何地?”
“雲伯,江湖早就不是你當年的江湖了,還規矩呢?我呸,”阿粗嚎嚷道:“槍都頂腦袋上了,你還擱這兒講規矩?一把老骨頭了,該釣魚釣魚去,該退位退位去,霸着個位置不拉屎。要我說啊,湛哥,這事兒就讓我去辦,出了事我游義頂着。怕他個蛋!”
雲伯被這無理痞子氣得不輕:“游義,你你……你說什麽!”
一旁的人趕忙勸架:“雲伯,別跟小輩一般計較。”
二爺也勸和:“好了,不要吵了,今日來是為什麽?不就是商量對策來了?怎麽自己人先反起來了?”
“你們倆有話好好說,游義你先坐下。”跛子去拉游義,“雲伯,你也別氣,氣大傷身。”
“大家都少說兩句……”
衆人争辯不下,你一言我一語,都等着周樂湛發話。周樂湛垂眸,半晌,輕叩桌面,吵鬧的一幫人頓時安靜下來,只聽周樂湛道:“周琦瀾,不要站外面偷聽。”
既然被發現了,那周琦瀾也不藏了,直接推門進去,大搖大擺地搬了條椅子坐跛子旁邊,一點兒都沒有偷聽被抓的尴尬,往那兒一坐,正好連理由也不用找了。
周樂湛睨他一眼,“出去。”
周琦瀾臉皮厚,趕也不走。
事情棘手,雲伯和二爺為此特地趕來,未能商量出解決辦法,總不能折騰二老總往這跑。
周樂湛沒再管他,示意衆人繼續:“不用管他,你們繼續說。”
衆人面面相觑,都知道周琦瀾不插手道上的事,說話也收斂了些,“這事兒一時半會兒我看也解決不了,目前也只能靜觀其變。”
雲伯凡事穩重,“當下之急還是要先找出這幕後之人,才好想應對之策。”
“其實也不一定能查到我們頭上,不還有個鄭墨嗎?”
“辦法總歸是有的,若是自亂馬腳不正巧着了道?讓暗處的人尋了機會,這不正是他想的?”
“其實對方完全可以悄沒聲息地整一出,可他為什麽沒這麽做?如今鬧出這般大動靜,也許目的不在于此?既然想引起我們的注意,可能真是為錢來的?”
“不管目的是什麽,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對方來者不善。”
……
……
衆說紛纭,耗一下午也未能商量出對策。
一衆人在等周樂湛敲定主意,周樂湛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在桌子上,略一沉思,緩聲道:“這事不急。”
周樂湛看了眼時間,“天色也不早了,已經吩咐廚房去準備了,大家吃過晚飯再走。”
雲伯還想說什麽,周樂湛打斷他,“雲伯,您牙口不好,中午特地讓廚房炖了幹貝粥,等下您嘗嘗,看合您胃口不。”
話已至此,雲伯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待他們走後,書房難得清靜,周樂湛朝周琦瀾勾了勾手:“過來。”
周琦瀾跨坐在他腿上。
“哥。”
“嗯?”
周琦瀾搭着他,“不舒服嗎?”
周樂湛閉上眼,靠在椅子上,疲憊道:“頭疼。”
聽聞,周琦瀾幫他按摩太陽穴,“哪兒疼?是這兒嗎?”
“往上一些,”周樂湛閉目養神,“……重一點。”
周琦瀾找準位置,力道适中地按揉。
頭痛舒緩了些,不再緊繃迸裂似的仿若要炸開,周樂湛摟着他腰:“小琦。”
“嗯?”
“你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嗎?”
“怎麽突然問這個?”
“以前你總想着跑,有幾回在半道上就被抓回來了。”周樂湛緩緩睜眼,看着他,“那個時候你本來想去哪兒?”
“我已經沒有再跑了。”
周樂湛寵溺地笑了一聲,“我知道。”
“嗯……其實我也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周琦瀾認真地想了想,“如果現在真要我選的話,埃及金字塔,水上威尼斯,享有千佛之國美名的泰國,又或者是火山島嶼……感受異國風情,時刻都在旅行路上,似乎也不錯。”
周樂湛攥住他按揉的雙手,“等這事解決了,哥帶你去,好不好?”
“當然好了,”簡直求之不得呢,“讓我想想第一站先去哪兒。诶,如果時間經濟允許的話,能環游全球豈不是更酷炫?”
周樂湛想也沒想,答應他,“好。”
“嗯?”周琦瀾以為聽岔了,“什麽‘好’?”
“環游全球。”
周琦瀾驚喜道:“真的嗎?!”
随即又想到,不對啊,“那幫裏的事呢?你不管了?”
“嗯,不管了。” 周樂湛頭還是痛,“我把位置讓出去,到時候我們兩個人買一間臨海的房子,一個別人找不到我們的地方,迎接海上每天清晨的第一縷光,和看不盡的落日餘晖。與世隔絕,遠離紛争,你說好不好?”
“當然好了!我們還可以在沙灘上做愛,滾一身沙子然後吻你一嘴,但你不能弄我裏面。”周琦瀾笑得開心,“不然伺候不好就揍你。”
周樂湛唇色蒼白,卻對描繪的未來心之向往,“嗯。”
周琦瀾早就注意到他哥不對勁了,擔心地問:“頭還疼?”
周樂湛點點頭。
周琦瀾讓他回房休息,随後下樓拿了板藥片,又倒了杯溫水,看着他把藥服下,這才放心:“好好睡一覺,晚上我喊你。”
周樂湛這幾日總共加起來都沒睡幾個時辰,吃了藥很快便睡着了。周琦瀾替他蓋好被子,輕手輕腳地退出卧室,他站在走廊,一改方才插科打诨地嬉笑态度,斂了斂神,似是在思考什麽。
其實周琦瀾知道鄭墨是什麽人。
端茶上樓的家傭打斷了思緒,問要不要給他切點水果,周琦瀾回神,招牌式的笑:“不用了,你去忙吧。”
周琦瀾沒做多留,回了自己房間。
到了晚上,廚房準備好晚飯,待衆人落座,周琦瀾上去喊他哥。
“好點沒有。”
“嗯。”周樂湛聲音嘶啞,只睡了不到一個小時。
“要不要再多睡一會兒?雲伯他們也不是外人,讓他們自己招待自己就是了。”
“我沒事。”周樂湛揉了揉眉心,“去幫我拿件外套。”
餐桌上,幾人又就下午的事一陣讨論。周樂湛沉默寡言,仍是一言未發,周琦瀾知道他不舒服,
直到散場也沒能讨論出個所以然。
周樂湛喝了酒,不方便開車,便讓周琦瀾代自己送幾位叔伯回去。
周琦瀾拿了車鑰匙,等身邊沒人了,這才找到機會和他哥說話:“回去繼續睡覺,等我回來給你暖被窩。”
想想還是不放心,又多叮囑一句,“別想那麽多。”
“路上小心一點。”周樂湛親了親額頭,“去吧,早去早回。”
周琦瀾沒有駕照,車是十七開的。四位叔伯住得偏遠,更不擱一處,住在東西兩頭,光是路上就耗費了不少時間。
等把人全部送到家,已經快夜裏十一點了。跛子下車前,客氣問道要不要下來喝杯茶再走。
周琦瀾擺擺手:“不了,時間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跛子關上車門,“行,回去路上慢點開。”
十七搖上車窗原路返回。等開出一段距離後,原本夜深人靜道路空曠的車道上不知打哪兒來,突然冒出十幾輛車。十七降低車速,留意四周車況,不知道前面是設卡查酒駕還是出了車禍,堵了十分鐘不見挪動。
十七解開安全帶,“琦少爺,我去前面看看什麽情況。”
眼下這一時半會兒的估計也走不了,周琦瀾跟着解了安全帶,“一起去吧。”
正等他倆開門要下車時,前後圍堵的幾輛車也跟着下來了十餘個人,周琦瀾眼見形勢不對,不假思索地立馬回到車上将車門反鎖,催促道:“快走,直接撞上去!”
十餘個來歷不明的黑衣保镖手持利器,“咣”一聲,直接砸裂了擋風玻璃,又連擊多次砸碎副駕的車窗,一把将周琦瀾拖出來。
十七護主心切,急忙下車,“琦少爺!”
他上前阻攔,鐵管迎風向他砸來,十七驚險躲過,只是敵衆我寡,赤手空拳地很快便落了下風。
手帕掩住口鼻,吸了過量乙醚的周琦瀾徹底沒了掙紮,四肢癱軟地昏了過去。
十七肋骨被器械打斷了兩根,仍是不肯放手。黑衣蒙面的二人對視一眼,怕驚動旁人,一棍棒敲暈了他,将其一并帶上車。前後不過五分鐘,幹淨利落地将人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