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足。待到服侍皇後娘娘睡下後,眼瞧已經快晌午了,周琬靜對着挽眉笑道:“喲,瞧着日頭,都快晌午了,想來各位妹妹還空着肚子等着我呢,我可得快快回去了。”
床榻上睡夢中的皇後不知怎的,嘴角歪了一歪。
“皇後娘娘小心點。”清心是皇後身邊的近身宮女,打從皇後出嫁起便跟着了,忠心耿耿。
“小心什麽,本宮這副身體,早晚的事。”皇後冷笑道。
“娘娘可別說這話,奴婢瞧着娘娘能大好起來的。”清心看着日漸消瘦的皇後,心中更是着急。
“周貴妃……絕不像外界傳言的般,表面上張揚跋扈,善妒潑辣,橫行霸道,實則她不是個簡單的人兒。”皇後坐在床上,盯着遠處那花卉,囔囔道。
“娘娘怎的說起這個來了,待娘娘身體好了,她還不是的恭恭敬敬叫您一聲娘娘。”清心勸道。
“你是不知道,她不簡單,絕對不簡單。昨夜,她比賢妃快一步念出了“梁才人”,又輕而易舉識破我們的計劃,化解了皇帝心中的疑慮,牽制着我們。”
清心不屑道:“可是,皇上最後不是也沒去她哪兒嗎?”
皇後嘲諷道:“皇上不也沒有來這嗎?”
“娘娘……”
“我知道,我現在才知道,将自己的丈夫送去給其他女子是多麽一件不易的事。”皇後不禁笑出聲音來,倘若自己是大陳後又該如何呢?姐姐會怎麽做?不,她不是姐姐,她是她,她不要做姐姐的影子!
“那個梁才人,長相酷似姐姐,可是言行舉止完全不像,不長久矣。可是若不能在我死之前扳倒周琬靜,扳倒周家,我陳家他日又有何立足之地!清心,去庫房看看,緊着梁才人做幾身新衣裳,顏色要豔點的。”皇後下命後,清心領命而去,她又靠在床邊自語道:“有的人,表面上唯唯諾諾,實則暗裏藏針,韬光養晦,這類人在後宮裏我見得多了。然而有的人,似周琬靜,極其是個妙人兒……”
當周琬靜踏入朝宣宮時,殿內早已擺設圓桌,幾把黃梨木椅子,上面擺放着美味佳肴。幾位妃嫔分布在殿內各個角落,有的喝茶,有的側身說話,有的獨居一人……各有各的姿态。
周琬靜感覺就像小學教師步入課堂一般,殿內迅速安靜了下來,幾人紛紛上前行禮。周琬靜笑顏:“起來吧,要各位妹妹等本宮,本宮真是不忍。”
“娘娘說的甚麽話,娘娘一早便去探望皇後娘娘,妹妹們也該學習才是。”潇婕妤說着,指着桌上飯菜道:“這不,雖然是餓着肚子等姐姐,好在姐姐也補償了妹妹們一頓好飯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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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婕妤姐姐說的是。”佘寶林紅袖着臉。
一旁的賢妃閉口不言,行過禮後便再無二話。
☆、三足鼎立這些歪論
食不言寝不語,一頓飯後,衆人才回道廳中各自坐着喝茶。
“今日有幾件事,需要與各位妹妹商榷。”周琬靜打了個開頭,見無人異議,便說了起來:“一是以後逢初一十五,各宮妹妹都要随同皇後娘娘前去太後宮中請安。”說罷看向下座,衆人都道:“這是應該的。”
周琬靜欣慰的點點頭:“二是眼看要入冬了,內務府與司務房也該是換個花樣了,年年都是這類的衣裳服侍,換湯不換藥。本宮想着幾位妹妹有何好提議,梁才人,據聞你繡工極好,今年便由你幫着本宮指導指導司務房的繡工們罷。”
梁才人道了聲:“是。”待還要開口,卻見賢妃與自己使了個眼色。
周琬靜繼而道:“這第三樁事……便是梁才人妹妹的新居。”含了一抹若有似無的笑,眸光潋滟。
“既然皇後娘娘有命,本宮也就不用自尋煩惱了,待菀芳齋修葺完畢,梁才人你便搬過去罷。”周琬靜故意說得不情不願,明眼看着賢妃臉上飛速的一抹欣喜之色。
“是。”複而才行禮的梁才人再次謝恩,眼中滿是感激之色,不知是裝出來的還是真的,總之,周琬靜再也不信了。
“後宮之中,原本有三股勢力。”衆人吃完午飯,聽罷事宜,便紛紛告退了。周琬靜把玩着中秋之夜那串念珠,悠悠說道。
“願聞其詳。”潇婕妤恭敬道。
“本是皇後,賢妃一股,本宮與你一股,盛嫔與佘寶林一股,至于梁才人……現如今已歸入皇後那股之中了。”周琬靜挑眉。
“那如今盛嫔與佘寶林早已是互相仇恨了罷。”潇婕妤清楚道。
“不錯,衆人都會以為我棋高一着,讓佘寶林假投靠盛嫔,受寵後又倒戈于我,陷害盛嫔。如此,佘寶林此時在外人眼中就是我的人。”周琬靜說罷,瞧了潇婕妤一臉迷惑,點提道:“凡是有勢力的,背後一定有推動之人,本來後宮三足鼎立,互相牽制,誰也不想先動手,誰也不想便宜了誰。可如今……”
話說的露骨,好在潇婕妤聰慧,立刻明白道:“如今這種場面變了,變成了兩股勢力,擰在一起,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了。”說到這,潇婕妤豁然開朗般。
“所以,在沒有本事将另一股勢力斬草除根之前,就要再培養一股勢力與之抗衡!”
潇婕妤聽的膽戰心寒的,心道:貴妃娘娘未免也太過大膽了,若是這樣,将來的道路上不是又多了一道障礙麽:“娘娘,如此一來,不是多了一股,來日……定會成為威脅的。”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啊。”周琬靜站起身來,舒眉道:“這後宮眼看風雨欲來了。”
“中秋宴席,娘娘可是皇後與賢妃是為何?”潇婕妤問周琬靜。
周琬靜搖頭道:“暫時不知,但,又知。”
“臣妾分析來,不知皇後娘娘寓意為何,不過瞧着她們一環環相套,似是直朝我們而來的”潇婕妤細細說來,周琬靜倒是愛聽,就沖那句“我們”而不是“你”便能聽出潇婕妤之心。
也罷,用人在于真,不管潇婕妤如何,她與自己早已是一根線上的螞蚱了。
“過去之事便不要再想了,終歸是沒能讓她們給我們下套,不過是一晚上罷了。倒是梁才人的寝宮,用大好瓷器書畫給本宮堆進去,要讓她好好琢磨琢磨本宮的心意。”周琬靜深意道,嘴角浮現出一抹調皮笑意。
有句話說,以不變應萬變。自己便是突發奇想做一件事,然後讓她人起挖空心思的猜,這般折磨人,也只有周琬靜做得出來。
話正說着,忽然聞見殿外龐公公一聲“皇上駕到——”
周琬靜飛快的與潇婕妤相視了一眼,兩人眼中均是滿滿的不解。而又由着流珠挽眉整理好妝容,待皇上進來之時,只見周琬靜與潇婕妤一前一後的行禮。
“想不到潇婕妤也在這裏。”皇上擺了擺手,示意兩人起來,然後坐到榻上,問道:“今日聽說愛妃去看了皇後。”
“回皇上,臣妾聽聞昨夜皇後娘娘疲勞過度,身體不适,便想着去看看姐姐,順便勸一勸姐姐,別太過勞累了,凡事……還有妹妹呢!”周琬靜這話說的既狠辣又露骨,身後潇婕妤心驚膽戰,沒想皇上半點不生氣,反而拍拍身旁的坐墊讓周琬靜坐下,說道:“皇後身體也不可太過勞累,不過愛妃也不能老耍小孩脾氣了。”
這麽一句提醒,包涵了許多意思。周琬靜調笑道:“皇上還當我是當年那個莽不講理的嗎?”
皇上大笑,殿內氣氛瞬間緩和了許多,只有挽眉彩藍斟茶的聲音。
潇婕妤這回卻道:“既然皇上來了,妹妹也就不打擾了,姐姐交代的事兒,妹妹此刻就去辦。”說罷行禮告退,卻被皇上攔住道:“潇婕妤這是要辦什麽事。”
“回皇上,姐姐交代了臣妾好好拾掇拾掇才人妹妹的住處呢!”說着,神色間透出一點委屈,皇上頓時有些尬尴,朝周琬靜賠笑道:“愛妃怎的又吃醋了?”
“哪有的事兒,只是有個人住的那麽近,我嫌擠的慌!”周琬靜賭氣道:“臣妾只是傷心罷了。”
“朕讓愛妃傷心?”皇上反問道。
“才不您呢!”周琬靜小嘴一厥,說道:“臣妾自問代管後宮多年,只有是臣妾鞍前馬後的,從不去煩惱皇後姐姐,皇後姐姐宮中的份例一應物品,臣妾向來是優先送去的,半點不敢怠慢,都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臣妾單純的想着天長日久的,皇後姐姐便會喜歡臣妾了,可沒想到,皇後還是對臣妾這般态度。”
“皇後想讓皇上多多親近梁才人直說便可,妹妹又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為何連帶着要臣妾去太後哪兒,皇上也是知道太後向來不喜臣妾的,對臣妾多有不滿。臣妾這……滿肚子的……委屈……”說罷,周琬靜掏出手帕,誓要擠出幾滴眼淚不可。
“太後當着那麽多人的面,直斥臣妾是……是……毒婦。”周琬靜兩眼擠了半天,這才感嘆道真是業術有專攻啊!好歹擠了兩剛剛沾上帕子便沒了。
身後的潇婕妤适逢插話道:“這可苦了姐姐,皇後也不幫着姐姐說情,賢妃姐姐又不敢說,臣妾與寶林妹妹就更加沒有說話的地方了,姐姐只能晚上偷偷抹眼淚……”
良久,皇上這才嘆道:“倒是苦了愛妃了。既然愛妃實在不喜歡梁才人,那朕就去跟皇後說一說,讓她改住別的地方罷。”
周琬靜一聽,不由得驚訝的擡起頭,眸子對上皇帝的眼中,尋找着一絲試探。
“那倒也不至于,只消皇上記得臣妾的委屈便好。”周琬靜撒嬌道,說罷伸過手去,握住男子寬厚的手掌心。
潇婕妤使了眼色,帶着滿屋子裏的宮人們悄悄的退下……
秋來宮門寂無喧,口謝雌黃坐一軒。車馬不驚飛碟夢,林泉應拟宛花殿。潇婕妤坐在轎辇之上,食指中指并攏着,輕輕按摩太陽穴,愁道:“想來皇上昨夜在梁才人哪兒歇過之後,今早是特來看看貴妃娘娘的,看來貴妃娘娘在皇上心中還是頗重的。”
“那娘娘您愁什麽呢?”潇婕妤身後一宮女輕聲問道。
“我是在琢磨,貴妃娘娘那段話,這後宮之中,争寵的多。培養新人,也不過是為了鞏固聖恩罷了,沒見過像娘娘這般的,要培養個能牽制皇後的,我真是琢磨不透,琢磨不透啊……”
潇婕妤思索半晌,終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貴妃的心意,相比潇婕妤的琢磨不透,此時賢妃與梁才人更是一頭霧水。
瞧着司務房送來的清單,長長一串,金銀瓷器畫滿滿皆是。一個五品才人的擺設都快與賢妃齊肩了,這讓賢妃滿是不明。
“娘娘,這是何為?”梁才人問道。
賢妃搖搖頭,咬牙切齒道:“莫非她又想故技重施,離間我們?”
“那……”梁才人大驚,害怕道:“娘娘,我對皇後與您的心日月可鑒!”
賢妃伸出手止住就要下跪的梁才人,滿眼輕笑道:“你放心,皇後與本宮既然挑中了你,便是信你的。那賤人詭計多謀,如是要離間我們,也不該那麽明顯,恐怕只是為了讨好皇上罷了,不必擔憂,這些東西你便收着罷。”賢妃不由自主的瞟了一眼殿外的花卉,嘲諷道:“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梁才人這才松了一口氣,獻媚道:“我聽說今早那人一大早便去鳳軒宮拜見皇後娘娘了,不知皇後娘娘會怎麽待她?”
“她?哼!皇後姐姐好心腸,對她一向溫和,只是這賤人越來越放肆罷了。”賢妃一想起當年進宮不過一二月餘,本想着憑借皇後與自己的家世,能一舉登上貴妃寶座,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還是個沒腦子的,直接越過了妃位直上貴妃之位,實在可恨。這本也就罷了,瞧那周琬靜一副人憎狗嫌的模樣,想來在宮中也不過幾年時光罷了,誰知兩年前忽然轉了性子,既倍加的受寵,還得了掌管後宮的權利,這堪堪兩年過去了,自己竟也奈何不了她半分!
自己這幾年苦苦相勸,而皇後終日卧病,每每提起總是反勸自己耐心忍忍,然而,這口氣她賢妃怎忍得下?直到上月,陳家被罷官一事,倒是皇後終于明白了,拼死一把也要拉她下水。總之不管國舅被罷官一事她周琬靜有沒有份,只消皇後認為有便行了。
賢妃冷笑的想着,手也不直覺的加重力道,緊緊握着杯腳。
☆、賞蘭花鬥鬥嘴
“梁才人,你可要記好了,莫到時候本宮一考你,你便答不出來,記不得可以慢慢記,但要是耽誤了各宮娘娘的份例……”長長的拖音響在亭中每個人的耳中,周琬靜特意放慢了語速,直至瞧着梁才人抖了兩下,這才笑道:“聽說賢妃妹妹與梁才人相處融洽,若是妹妹有什麽不懂的地方,且可以去問問賢妃妹妹,本宮以為,賢妃妹妹也是樂于助人的,對嗎?”說着,周琬靜一扭頭,朝着右側的賢妃看去。
賢妃尴尬一笑,道:“那是自然。”說完便低頭喝茶。
周琬靜佯作看着她們“和和睦睦”滿意的點點頭,這才端起雙小金魚水墨窄底茶盞,長長的眉毛畫得極為細致,眉頭到眉峰之間形成一條優美的弧線,到眉尾竟然沒入發簪,此眉被皇上親自命名為——菀黛。
潇婕妤則是畫得一條淡淡的直眉,瞧起來舒雅大方。相比之下,梁才人與佘寶林均是濃眉。
周琬靜一直致力于研究後宮女子的梳妝打扮,後而得出一條小小的結論。越是受寵的女子,在打扮上便越繁華。
這時,挽眉早已将司務房的管事嬷嬷帶了上來,等會周琬靜的吩咐。周琬靜見此揮一揮手,說道:“挽眉,好好的給梁才人介紹介紹。”
挽眉一領命,上前道:“這是司務房的總管事,年嬷嬷。”語畢,一位嬷嬷上前行禮。
“這是司務房的次管事,舒嬷嬷。再則是掌事宮人雪曼、安白、安春、又夏,副掌事南煙、靖易、沛凝、翠梅。餘下繡女書文、雪卉、樂兒、傲絲,宮女映寒、傲菡、谷蕊、笑槐、飛蘭、笑卉、迎荷……”一口氣說道了這麽多人名,挽眉也不曾猶豫過一下。
只見梁才人早已臉黑如鍋底,看着烏泱泱一堆人頭朝自己問安,梁才人勉強笑道:“挽眉姑姑好記性。”
周琬靜帶着一副“那是自然”的模樣,卻一副關心的口吻道:“如何?妹妹可是記清楚了?要不要再讓挽眉說一遍?”
“娘娘不必那麽複雜,梁才人若是有什麽不知的,只消傳年管事與舒管事來問話便可。”賢妃打岔道。
“賢妃妹妹可是覺得司務房除了聽梁才人教導便無其他事可做?”周琬靜帶着深深的不滿,目光一轉,似有寒光,眼神直逼賢妃,頓時有一種壓迫感赦出。
“臣妾……”賢妃虛汗了一把。
“若是妹妹覺得司務房閑來無事,本宮也不介意讓她們多做些事,只是司務房指責乃是為各宮妃嫔的四季服飾而設,半點怠慢不得。”周琬靜嘴上解釋着,眼睛卻只往梁才人哪兒瞧。
“姐姐說的是,是妹妹唐突了。”賢妃面上愧疚道。
可周琬靜卻沒放過她,瞥眼不滿道:“妹妹乃是妃位之人,進宮也有三五載了,怎的如此簡單的事也琢磨不明白,本宮本想讓梁才人過幾把手藝給司務房的人們,屆時冬日慶典還要勞煩妹妹與潇婕妤搭一把手,可妹妹如今這麽糊塗,若是交由妹妹管理,還不得亂套了?”一番話下來,賢妃早已堵的無話可說。周琬靜言下之意,便是瞧你資歷挺老,混到現在什麽也沒撈着,難怪不給你管事呢!
賢妃自知,與周琬靜鬥嘴讨不得好處,就幹脆閉口不言。貴妃娘娘當着衆多妃嫔的面訓斥了自己,這是明擺着不給自己臉面,賢妃忍下一口氣,周琬靜這是在發洩,發洩中秋之夜的怒火,這說明皇後與自己激怒了她,這麽想着,賢妃紅袖的臉也緩和了下來。
周琬靜冷眼看着,眼底一絲絲厭惡之色,很快的斂去了,對着挽眉一點頭,笑道:“今日也不談公務了,邀各位妹妹前來,也是想姐妹之間聊聊天,喝喝茶,賞賞建蘭。”挽眉帶着司務房的宮人們退下,彩藍立刻帶着小太監們将一盆盆蘭花擺上。那廂,流珠沏好了花茶,待換下了杯子,又擺上雲裳水牙琉璃八角杯。
熱氣騰騰的香茶,與秋日來涼爽的天氣,還有園中一盆盆建蘭,大有一副令人愉悅的心情,若是底下沒有那麽多讨厭的人便更好了。
潇婕妤帶頭誇道:“這蘭花開的極好,花中君子果然名不虛傳。”
衆人也紛紛道:“此花也只得娘娘宮中所有。”
周琬靜笑道:“賢妃妹妹若是喜歡,不妨抱一盆回去。”
賢妃面色一滞,笑拒了。
一盞茶顏色變淡了,賢妃這才道。
“近日來本宮也有些想盛嫔妹妹了,不知她閉門思過的如何了。”賢妃忽然提起話茬,頓時氣氛冷了下來,潇婕妤鼻子不是鼻子的看着賢妃,連帶佘寶林也是有些微微不快。
“怎的妹妹忽然提起盛嫔了?”周琬靜把玩着手上的扳指,一圈一圈的轉着。
梁才人忽然起身道:“娘娘,其實姐姐也是好,盛嫔姐姐有錯當罰,但是自打中秋過後便一直閉門思過,我們衆多姐妹也是于心不忍,想必姐姐早已知道自己的錯了,不如……”
“本宮很是好奇,梁才人妹妹前些日子忙着身體不适,怎知盛嫔早已知錯了呢?”周琬靜帶着嘲諷的話語,打斷了梁才人的話。
今日周琬靜話裏話外皆是帶刺,句句堵住賢妃與梁才人之口,饒是如此,梁才人還是不甘心道:“娘娘瞧着蘭花,開的極美,有道是:“春蘭末了夏蘭開,萬事催人莫要呆。閱盡榮枯是盆盎,幾回拔去幾回栽。盛嫔姐姐侍奉皇上多時,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娘娘若能念在往日裏盛嫔姐姐的勞苦,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盛嫔姐姐也會感激姐姐恩惠,來日定會好好珍惜與姐姐這份姐妹之情的。”
好一張伶牙利嘴啊!
梁才人話語剛剛落,那廂便傳來一男子渾厚低沉的聲音:“誰與誰的姐妹之情?”只見龐公公掀起紗簾,一人低頭走進,衆人連忙行禮道:“皇上萬安。”
“起來罷。”皇上此時換了便服,想必是剛剛下朝而來,這就朝朝宣宮走來。挽眉在周琬靜位置上加了一把椅子,流珠也迅速的擺放好墊子。周琬靜這才攙着皇上往上座走去。
“适才,聽衆位愛妃說道姐妹之情,朕很想聽聽。”皇上一發問,梁才人立刻搶答道:“皇上,也不是什麽事,只是貴妃姐姐邀請諸位姐姐來賞蘭花罷了,皇上瞧這蘭花,是不是別致的獨一無二呢?”
“嗯,建蘭,這花恐怕只有愛妃宮中有了。”皇上笑道。
“瞧皇上說的,太後與皇後娘娘那兒各有幾盆,我這幾盆是撿了剩下的。”周琬靜說到這,似乎是不經意間的撇去看賢妃與梁才人,兩人面上略有驚訝。
周琬靜做事,從不給人留于把柄。早在中秋之夜自己便知,這是皇後與賢妃朝自己發戰了,若是自己還傻傻不知,由着性子做事,那真是蠢得可以了。
只聽皇上滿是滿意神色,誇道:“愛妃辛苦了,若是喜歡,冬日的墨蘭朕都賞賜給你。”周琬靜害羞一笑:“那臣妾在這裏先謝過皇上了。”
“方才臣妾與姐姐說起蘭花來,姐姐似乎有別樣的一番見解呢!”梁才人捂嘴笑道。這話繼而引起皇上好奇,不解的看着周琬靜。
周琬靜心中惱怒,面上卻笑意微漾:“方才妹妹與姐姐論蘭,可是臣妾是個愚笨的,讀過的詩書不及妹妹多,臣妾只知:霜節百年期共老,國香一點為誰争。”說罷,周琬靜朝着梁才人為難道:“妹妹就別為難姐姐了。”
這句話看似無意,落在梁才人耳中卻如警告一般。
皇上聽着,眼睛盯着幾盆蘭花,贊道:“蘭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潔。欣欣此生意,自爾為佳節。”
周琬靜帶頭道:“皇上說得極好。”
“此乃子壽之作,朕記得中秋佳夜行酒令之時,愛妃念得也是此人的詩。”皇上瞟了一眼面前的人兒。
“皇上竟記得臣妾念過的詩。”周琬靜淡淡一笑,指着額頭道:“皇上可還記得這黑瑪瑙?”
皇帝帶着一分不解的點點頭,等待這周琬靜的下文。
“皇上可知黑瑪瑙的寓意?”周琬靜說道:“臣妾聽聞,佛有七寶:黃金,白銀,砗磲,琉璃,琥珀,珊瑚,瑪瑙。這是天地之間賜予我們的寶石,瑪瑙便是其中之一,而黑瑪瑙更為珍貴。不僅如此,黑瑪瑙更是被喻為長壽之石,賦予了“佛無量壽”的信念。黑瑪瑙外表光華柔潤,但質地堅硬,能給人帶來無盡的勇氣和力量,因為又被譽為“勇氣石”。臣妾還聽聞,将瑪瑙放置于枕頭下,有助于安穩睡眠,消除壓力,疲勞,濁氣等負性能量。”洋洋灑灑一段話,周琬靜頓了頓,瞧着聽得入迷的皇上與各位不解何意的妃嫔,周琬靜這才亮出了底牌:“前些日子臣妾睡眠有些不安穩,故此夜夜拿着黑瑪瑙鎮壓着,可還是有些心神不寧,聽說梁才人哪兒有一枚成色質量皆為上品極好的黑瑪瑙,不知可否拿來借本宮一用?”
賢妃與梁才人雙雙愣了神。任誰也想不到,兜了偌大的圈子,周琬靜會反過來抓住這一件小事不放。誰都以為周琬靜早有預謀,可只有潇婕妤知道,貴妃今日被三番五次插話的梁才人惹惱了,這才臨時起意的,否則這事就此楬過去了。梁才人啊,要怪只怪你鋒铓畢露,急功近利了。
皇上聽到這,有些奇怪道:“梁才人區區才人位份,怎得能佩戴黑瑪瑙呢?”
梁才人起身回話道:“回皇上,這是臣妾未出嫁時之物,臣妾自知不得佩戴。”
“哦,那中秋之夜妹妹戴的是……”周琬靜适逢一提醒。
梁才人立刻變了面色。
☆、佘寶林的複寵
“哦,那中秋之夜妹妹戴的是……”周琬靜适逢一提醒。皇上這才似乎想起來什麽,微微皺眉道:“宮規不是擺設,是給予人遵守的,否則便不成方圓,即便你中秋之夜有功,但也不可驕躁,既然是你陪嫁之物,那便好好收着。”說完皇上朝身邊人看去,心疼道:“朕另尋一枚好的給愛妃可好。”
周琬靜“噗呲”一笑道:“皇上今個兒可是答應了臣妾兩件事了,千萬要做到才好啊!”
“君無戲言。”
賞蘭大會散去之後,佘寶林跟在潇婕妤身後,似乎有話要言,只是潇婕妤裝作不知,不時與身邊宮女讨論着宮中事務。
而那邊的賢妃氣結,連帶走路都呼呼的刮着風,梁才人默默跟在身後,心中打鼓:方才幾次發難,都被貴妃輕描淡寫的擋開,賢妃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連提醒也不曾提醒自己,好個賢妃啊,真會借刀殺人!就在皇上訓斥自己違規佩戴黑瑪瑙的時候,分明神色有些不滿,本來千辛萬苦得了恩寵很可能毀于一旦。想到了這裏,梁才人攥緊了拳頭,開口道:“賢妃姐姐可得幫我啊!”
賢妃正在氣頭上,冷不丁聽見此話,有些惱怒道:“幫你什麽?方才你也看見了,皇上一門心思在貴妃娘娘身上,甚麽好的貴的全往朝宣宮送,要怪就怪你自己,即便長得像也不如前人。”說罷,賢妃拂袖而去,留下一臉迷茫不解的梁才人。
“你說這人哪有那麽笨的!明明瞧見那人今日擺明了沖着她去,還咄咄逼人的,真是爛泥扶不上牆!”賢妃直奔鳳軒宮而去,見到皇後之後将一肚子苦水倒出。
“你也別生氣,梁才人性子是直了些,到底皇上喜歡。”
“喜歡?姐姐你是沒看見,今個兒皇上眼睛都粘在周琬靜身上了!那還顧得上那梁才人啊!”賢妃氣呼呼的喝了口茶,茶香甘甜,入喉醇厚,賢妃不由得一愣:“沒想到姐姐宮中的茶葉竟比朝宣宮過的還好?我當是……”
“你當是周琬靜會不明嗎?”皇後半躺在床上,一身素淨,蒼白幹瘦的手抓着帕子,狠狠道:“她是一頭披着狼皮的刺猬,既狡猾又紮人,凡事三分狠辣七分狡猾,就算臨死也要狠狠蟄你一口!”
“你待看看,她選的那潇婕妤倚門傍戶的,就知不是兩年前那個簡單的人兒了。”皇後一口氣說完,忍不住咳嗽起來,賢妃急忙上前輕輕順着皇後的背,嘆息道:“都怪妹妹是個沒用的,姐姐您可得好好保重身體啊,決不能讓那個賤人得逞!”
“咳咳咳,放……心,咳咳……”皇後低頭,眼中閃過一片諷刺。
當晚,太醫院有報,佘寶林在賞蘭會後回宮路上摔了一跤,擦傷了手臂。周琬靜點了個太醫過去,而後,佘寶林的近身宮女前來謝恩,周琬靜也沒有多為難,本想賜些補藥,反倒是被挽眉截住了話,改贈了些建蘭與玩賞擺設。
亥時,皇上翻了佘寶林的牌子。
第二天請安的時候,瞧着佘寶林那面頰如朝霞映雪,羞答答的低着頭,梁才人看的目光似要射出火花來。
二者在周琬靜眼中卻如小醜一般。周琬靜原本打定主意,今日看看戲便好,但她倒是沒想到,率先發難竟是潇婕妤。
潇婕妤冷不丁忽然開口:“佘寶林啊,你這臉紅的怎麽回事,莫不是病着了?”
“回姐姐話,臣妾沒有生病,多謝姐姐關心。”佘寶林低着頭,恭敬回道。
“喲兒~這要是沒有生病這小臉蛋怎麽紅的跟春半桃花般的啊!真真是歲月催人老啊!姐姐我這面色要不用胭脂恐怕是沒有這個色兒了!”陰陽怪氣的說完,潇婕妤摸着自己的臉,朝佘寶林直視着。
“要說美,還是貴妃姐姐這長眉連娟的美,有道是: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鬓淳濃染春煙,如今這話可得改成:琬黛開嬌橫遠岫,綠鬓淳濃染春煙啦。”賢妃忽然誇耀起了首座的周琬靜,這下忽然無人接話了。
潇婕妤與梁才人均是愣在了一旁。周琬靜面上點頭笑意,心中憤慨道:這凡事自己往東,賢妃就要往西。
這邊潇婕妤忽然一改話題:“這幾日茶葉真是不錯,不論是這色澤香味還是入喉清香,都是上好的。”
“是啊,臣妾喝過碧螺春還是雨前龍井。妹妹可知道這都是多虧了貴妃娘娘管理有序,這才有那麽和平的後宮,宮人們更是不敢怠慢。”賢妃想起自家宮裏那茶葉,氣不打一處來,語氣便也有了幾分沖沖。
“喲,娘娘這是怎麽了,碧螺春?若是妹妹沒記錯的話,那可只有皇後娘娘哪兒才有的。”潇婕妤面上裝作不解道。
賢妃一時語塞,梁才人适逢插話道:“賢妃姐姐心系皇後娘娘,日日去探望,自然便嘗到了貴妃姐姐的苦心。”
“說的是呢!”潇婕妤立刻領悟,反問道:“皇後娘娘不是喜愛梁才人的嗎?怎的才人妹妹沒受到娘娘的召見?”說罷捂嘴一笑:“怕是才人妹妹好久沒繡花或者唱歌跳舞了,皇後娘娘不記得妹妹了罷。”
梁才人心知潇婕妤話中有話,取笑自己是皇後的馬前卒罷了,不值一提,又戳中自己的痛楚,把自己說的像是那跳梁小醜般的,要日日去讨皇後歡心,這種奚落她梁絲眉可從來沒受過,一時掩飾不住,氣沖沖道:“姐姐這是在笑話妹妹拙藝讨不了娘娘歡心,還是暗示皇後娘娘出不了宮呢!”
此話一出,賢妃潇婕妤等人立馬驚呆。
唯獨周琬靜金針倒拈,繡屏斜倚的靠在椅子上,似乎是百無聊賴般的聽着說話,直到廳中安靜下來,周琬靜這才幽幽開口:“怎的皇後娘娘也是一個小小才人可以議論的?”
“我知皇上近日都未曾去過你那兒,可潇婕妤你也不是愚笨之人,你的綠頭牌早已在次位了,如果此時我們太急功近利,反而引起皇上不滿。”午後,周琬靜對潇婕妤說道。
“娘娘慧言,臣妾猶如當頭一棒,臣妾自知過錯,請娘娘責罰。”潇婕妤愧疚道。
“責罰便免了,你只消記住今時今日,賢妃早已不是那個能裝溫煦和氣的賢妃了。”周琬靜說完這句話,慢悠悠的起身離去。
留下潇婕妤獨自回味娘娘的這句話……
幾日後,雨後江畔。
“人家說,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鈎。為何把人放在她身邊那麽久,連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周琬靜有幾分不滿,連帶口氣也有幾分急起來,倒不是對碩公公不滿,而是對梁才人的有心防備而惱怒。
“舒掌事已經按了娘娘的吩咐,往梁才人哪兒派了雪曼,由頭是讓她專門為才人解答司務房的事務。可雪曼一到哪兒,梁才人一次也沒喚去使,雪曼也不好擅自接近才人,這……臣特來請示,到底應該這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