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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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妒妃最新章節
作者:MAX優
☆、柿子(請看作者有話說)
“新進貢的雙福瑪瑙南海朝珠一共是三十二串,自是先緊着給太後,皇後娘娘送去,餘下是皇貴妃娘娘,賢妃以及盛嫔,再往下才輪到婕妤,美人等人。不過今年進貢的量少,先帝在位時,長寧皇後曾向先帝進言,後宮妃嫔們每月份例看似每人毛毛細雨,一旦統計下來其高昂之令人咂舌,一位正二品的妃子每年的份例受賞的賜的,節日分到的便能養活三個連的将士于三四月之多,是以長寧皇後貴為一國之母,受子民愛戴,享萬人之敬仰。這四妃九嫔的份例制度從那時起便被長寧皇後改革了一番。”
身着檀色暗花雲錦宮裝的宮女此時雙手端正交叉擺放在腰間,眼簾垂下,對着跪在墊子上的梁才人屈膝行了行禮,緩緩從口中道出。
宮女說話規矩之中俨然透着端莊,不失禮于人,卻又帶着一分嚴厲,規規矩矩的站姿,不與主子直視,如此的好教養,可見其主子是何許人也。
跪在地上的梁才人此刻憤恨難當,微微擡起頭望去,瞪了瞪說話宮女,卻被宮女身後那一種無形的威嚴壓迫的喘不出氣。
着金銀絲鸾鳥朝鳳繡紋,桃心上那一簇琉璃紅寶石,冠頂頂簪一顆顆如拇指大小的上好和田玉,分心累絲鑲寶,華麗繁複,層層疊疊,單是一件件頭飾拿出來便能璀燦奪目,攝人魂魄。美人手捧富貴蓮紋流雲百福畫票口清花茶杯,朱唇炎紅,手上戴的秋香色鎏金彩繪圓形扳指。大殿之外,烈日之下,除了那上座之人喝茶時扳指與茶杯碰撞的聲音,此外無一絲雜音。
此人便是當今冠絕六宮,無人能及的皇貴妃——周貴妃娘娘,封號頤。為周家次長女,原名周琬靜。
當今世上,要論後宮之首的,非卧病多年的陳氏皇後,而是周貴妃。如今皇帝登基不過三五載,六宮之中,陳氏疾病纏身,沉疴多年,故此周貴妃代掌鳳印,掌管六宮事宜。當年皇帝還是太子之時,小陳氏乃是繼室,太子原配夫人便是金陵長安侯爵嫡女陳氏,是當今皇後的親姐姐——大陳氏。
衆人周知,小陳皇後為聖上誕下一子,産後血崩,當時又是先帝咽下最後一口氣之時,三皇子造反,發動政變,百官有大半不站在聖上這邊,憂心憂慮,當危機四伏之時,小陳氏這才掏空了身子,成了個病怏怏的美人兒。
只能看不能碰。
生命中總是有些缺憾,但難能可貴的是,皇帝竟對小陳氏癡情不移,這幾年來三五不時新的秀女進宮,倒也沒冷落下小陳皇後。周貴妃看得出,皇帝心中裝着一個人。
“柿有七絕,一壽,二多陰,三無鳥巢,四無蟲蠢,五霜葉可玩,六佳實可啖,七落葉肥大可以臨書。”上座那人靠着黃梨木镂空雕壽桃紋靠幾,理了理肩上的流蘇穗子。“事與柿同音,加之如意,寓意事事如意或百事如意、萬事如意。”周貴妃終于把一直捧在手上的茶杯放下,一旁的宮女迅速将茶杯撤走,又換上八寶八角琉璃果盤。整套動作行雲流水,整然有序,挑不出一丁點錯誤。
“梁才人,你說繡什麽不好,偏偏繡個柿子。”美人輕蹙,似是不悅,口吻也加重了幾分。掌管六宮三年,積威猶在,加上皇上親自給予自己鳳印,這多多少少也能擋住不少人的口舌,凡有不服者,擾亂者,混淆視聽者,意圖取而代之者,自己從來不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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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手上,究竟沾染了什麽。
梁才人眼中滿是不服的神色,低下頭遮掩着,烈日之下,早已曬得頭暈眼花。
“皇後病中多年,身體好不容易才有所好轉,你我同為後宮妃子,當是為皇後娘娘誦經祈福才是道理。”周貴妃雙手合十,擡頭仰天,做出一副慈悲心腸。
“我沒有……貴妃娘娘……”梁才人早已跪了一二個時辰,雙腿發麻,心裏猶豫半響,終究是服了軟,開始啼聲泣泣的求饒。
“你繡什麽不好!繡鴛鴦也罷,繡喜鵲也好,偏偏繡個柿子,柿子柿子!死字!!”上座周貴妃豁然起身,手中抓住一絲帕,怒不可歇道:“你可知道,就因為你這絲帕上的柿子,皇後娘娘昨夜又病重不起,昏迷至今!”說罷,将絲帕撕碎,負氣道:“皇上今日上過早朝便去了皇後娘娘宮中,賢妃從昨夜便呆到今早,這才回宮更衣,不過一二時辰又去皇後娘娘那,就連盛嫔,潇婕妤也是銀裝素裹着,不施粉黛,此刻跪在各自佛堂之中為皇後娘娘祈福保佑,可你倒好,繡個不懷好意的東西出來,意圖行施蠱惑之術。”
梁才人通臉煞白,方才自己頂撞貴妃娘娘,被罰下跪頌書,這還只是小懲,此刻這頂蠱惑之術的帽子明晃晃的壓下來,今日怕是得出一出血了罷。想到這梁才人咬咬牙,決口不認自己是施行蠱惑之術,只說不知其意,被人誤導罷了。
周貴妃嫣然一笑,拍手道:“好一張伶牙利嘴,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說完便轉身坐回位置上,輕齒說:“來人,把人證帶上來。”
身後宮女應了一聲,立刻有兩位嬷嬷架着一個穿戴三等的宮女上前。
周貴妃平複了下自己的情緒,就像心底盼着某個人而來,此人正好就出現了一般。不耐煩的打斷那宮女的行禮,周貴妃随手一揚,拿出一疊絲帕,發問:“聽說你是梁才人近身宮女,那麽這些絲帕你可認得?”
“奴……婢認,得。”那宮女秫秫發抖,磕磕巴巴的回了話後,遭到了身後的嬷嬷一巴掌的賞賜。
“認得?”周貴妃眉峰一挑“說說罷,這些絲帕是誰的。”
“是梁才人的。”宮女挨過一巴掌之後,果然乖順多了,此刻毫無半分猶豫。
“可是她親手繡的?從何時繡起?都繡的甚麽?”
“是梁才人進宮這一年來斷斷續續繡的,繡的是花,竹葉,鯉魚龍門,嫦娥奔月……”
“好了。”周貴妃開口道,頻頻打斷了宮女的回答,此刻她要得不過是是個過場,至于自己的舉動體面不體面,想法露不露骨,無暇顧及。
“梁才人,你進宮這一年來裏,頗受恩寵,你不心懷感激,規規矩矩的做你的才人,卻意圖妄想,心懷不軌,做出此等下作之事,本宮身為六宮之首,掌管鳳印,為清理後宮矯正規矩,責無旁貸。”一口氣說完洋洋灑灑一大段前言,周貴妃早已不耐煩,繼而快速切入主題:“許是你現在在自己住的地方太過舒服了罷,忘了三綱五常,今日又頻頻頂撞本宮,為了一串什勞子南珠跟我身邊的掌事嬷嬷大吵一架,有**份,如何對得起皇上對你的恩寵,六宮姐妹對你的教導。即日起,搬離你的蒹葭宮,就住到潇婕妤的渭蒼宮中,好好的跟潇婕妤學學規矩。至于你到底是不是施了蠱惑之術,此事還待看皇後娘娘鳳體如何,若是皇後娘娘有個三長兩短,哼!”
梁才人再也不敢聽下去,驚呼一聲之後便暈倒在地。
“拖走。”周貴妃厭惡的不曾看去一眼,接過帕子按了按左右嘴角,由着宮女扶起,轉身朝殿內走去……
桌上擺放着和田青白玉全品貔貅辟邪獸一對。
周貴妃近身一等宮女挽眉笑道:“娘娘倒是好脾氣,生生忍道今日才發落她。”
“哼。”周貴妃冷笑:“不過是仗着幾分相似罷了,那邊如何了。”
“晌午剛過,皇上便被幾位大臣請去禦書房了,皇後娘娘那兒,只留下了賢妃。”挽眉,半膝下跪,輕輕的整理着貴妃赤紅寶石鞋子上的穗子,末了起身繼續道:“奴婢聽那邊的人兒說,皇後娘娘許是回光返照。”
此時,周貴妃略一遲疑,半帶輕笑道:“去,把那對累絲水綠瑪瑙紅琉璃雙鶴金鑲玉分心拿出來,送與潇婕妤,就說本宮體諒她打理後宮辛苦了。”最後的三個字,周貴妃咬的特別的重。
挽眉心底會意,似笑非笑朝流珠使了個眼色。鶴,含有忠臣的寓意。周皇貴妃娘娘這是要潇婕妤記得本分。
殿內一時無言,門外還跪着大大小小的宮女,而周貴妃的思緒卻飄向別處去。
自打三年前一場意外車禍,自己成了植物人,在醫院躺了整整兩年,直到家裏再也耗不起了,醫院準備要拔管子,這才終結了自己短暫的一生,當自己醒來時才發現穿越到了大明朝,那一臉的表情,震驚,興奮,又失落。
老天待她不薄,讓她成了皇貴妃,享盡榮華富貴,全天下女子之中,她頭上僅有兩人。一是東宮之中那位太後,非皇帝親身母親,常年禮佛。二是皇後娘娘小陳氏,多年卧病在床,除了皇帝那點薄愛,還不如死了算了……
周琬靜這樣想着,面上也露出盈盈笑意。雖然這些年行動如履薄冰,後宮之中,要打要罵要罰統統要有所理由,壓得住人口舌,震的住人心,又不能讓人诟病。據聞頭一個周皇貴妃,也就是這具身體的本尊,一進宮便是張牙跋扈,皇帝曾多次直指以妒妃。
妒妃便妒妃罷了。原先身體的本尊只知道靠着皇帝那點寵愛橫沖直撞,弄得自己名聲狼藉,在後宮人憎狗嫌的。如今自己能掌管後宮全是由自己籌謀而來,不過妒妃這個名號多多少少讓後宮衆人有所顧忌。
“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我這廂剛剛讓梁才人下跪,那邊就有人給皇上通風報信,怎麽皇上很閑嗎?天天沒事等着你們上門去告狀?”周貴妃剛剛換下了镂金絲鈕牡丹花紋蜀錦衣,手上把玩着銅胎景泰藍粉盒,歪着頭說完,便把粉盒扔桌子上,皺眉道:“去告訴薛公公,這批胭脂成色不如我意。” “說罷,可別說甚麽梁才人曾經有恩于你們,故此你之中誰誰誰要報恩這種感人故事。”周貴妃微蹩柳眉,神色間那股子張狂,美目光華巧轉,唇角有意似無意勾起一抹苦笑:“自打你們進了我的朝宣宮,自問待你們不薄,不論平日裏如何,但凡是我宮裏的人哪個出去不都是體面的?如今到有人那吃裏爬外的,我倒想問問你們,圖什麽?是不是非得讓我把你們份例待遇減回跟賢妃宮裏的人一樣你們才滿足?”
底下人一片咋舌,忙道:“娘娘恕罪。”
周琬靜的的确确是不解,她雖然狠辣,但是對自己宮裏的人倒是寬容了許多,每月份例,輪班的安排,加上五天一小休,逢年過節的賞賜,她宮中的人就快趕上五險一金的待遇了,就是皇後娘娘宮中的宮女也及不上她身邊的二等宮女,如此厚待她們還不滿足麽?
這人是經不起考驗的。
周琬靜深知這句話,上輩子,就是在這件事上摔過多次,從此不再去犯錯,嘴上對身邊人說的是“我信你”,心底想的卻是“生存劄記第一條:不要信任任何人。”即便是自己身邊一等宮女挽眉,流珠。所以,她從不去深探一個人,對自己而言,下人們只要目前忠誠與自己,做好本分,便足夠了,多一點小心思也不要緊,這不是前幾天自己宮裏便出了個佘寶林麽?
于是,周琬靜一點也不想去細查,她要的是,他們自己出來承認,雖然比較費時。
“你們就跪着吧,打今兒個起,宮中除了一等宮女近侍之外,其他人月例減半,休假取消,什麽時候有人承認了,我便什麽時候恢複以前的待遇,若是有人敢欺瞞我,譚兒便是你們的下場。”
底下所跪之人皆懼怕,不少人神色慌張,有的早已吓得輕聲涕泣,到底貴妃娘娘威名俱在,下人們不敢異議,只得埋頭跪着……
譚兒是一名二等宮女,她至今還在冷宮的井中漂浮着,冬天結了冰,人們往下望去還可以隐約見得着她的臉,夏天的時候,那水的氣味變得異常難聞,由冬至夏,她一直在那裏。
☆、這個後宮不太平
渭蒼殿中,潇婕妤水牙銀紋繡百蝶花裙,藕絲琵琶衿上裳,卸下了朱釵美玉,發飾簡簡單單的挽起,別了個玉分心。
“皇貴妃娘娘真是勞心勞累,皇後娘娘病重的時候她還要顧全後宮,臣妾身為一宮之主,替皇貴妃娘娘教導妃嫔自然是理所應當的,這番心意,臣妾感激不已,定當為皇貴妃娘娘效犬馬之勞……倒是皇貴妃娘娘疼愛臣妾了。”潇婕妤嫣然巧笑,擦拭去頭上的細汗,身後的宮女招呼着公公走後,這才緩步上前道:“娘娘……這。”
潇婕妤此時一改神色,為難道:“這梁才人進宮一年,頗受恩寵,如今倒是讓貴妃娘娘尋了個由頭,發落下來了,雖然我也是不喜她已久,可這落到我這來算怎麽回事?聖意難測,說不定明個兒皇上又想起她了,這可是打不得罵不得的。”
“娘娘別心急,許是皇上和皇貴妃娘娘的意思呢?”宮女安撫着。
“皇上如今的心都在皇後哪兒,哪顧得上一個梁才人?此番是皇貴妃娘娘親自發落了梁才人,她是個什麽東西,窮鄉僻壤裏出來的,我倒也不怕得罪了她,怕就怕等着一陣過去了,皇上又想起她來了,到我這來要人……”潇婕妤猶猶豫豫的,捏緊了帕子,左右為難中。
朝宣宮,盤龍案頭四方熏爐冉冉升起,一股子清香闖入人的鼻中,小方桌上擺放着骨瓷清花手繪纏枝蓮紋小杯,一盤的棋局正是最後厮殺的時刻,下棋之人卻不知怎的停了下來,那顆白子的命運便也停留了下來。
“潇婕妤是個聰明的,她自然知道該怎麽做。”周貴妃橫卧在七屏羅漢床之上,身後的流珠指尖輕輕按着她的太陽穴,清掃着周貴妃這一連日來的勞累。
“可是……皇上哪兒?”底下挽眉若有若無的提醒着,說話間帶着幾分試探。
“有什麽就說什麽。”周琬靜閉着眼。向來不喜有人說話猶猶豫豫的,若是平常人,身後早就有嬷嬷教教她該怎樣說話了。
挽眉自知犯了娘娘忌諱,略僵了神色,愧疚道:“娘娘恕罪,今日奴婢大膽跟梁才人争上了一回,又妄言了先帝先後,奴婢怕事後皇上追究起來,梁才人哪兒口供一對,奴婢是怕娘娘為難。”
“去,自行下去領三十戒尺,罰抄書。”周琬靜心思明了,今日雖是踢走了,難免他日席卷而來,後宮生存之中,萬萬不可留下把柄。至于這戒尺有沒有牙簽大小,着抄書抄的是三字經多少遍,事後随她鄒便可。 挽眉感激一笑。
“你是為我做事的,我自然要護你周全,以後不必考量,萬事有我。”周琬靜說罷又閉上雙眼,淺淺的睡了個午覺。
下午的渭蒼殿好生熱鬧。
只因,梁才人一個人住慣了她的蒹葭宮,一時嫌棄渭蒼宮側殿太小,一時又不滿要與潇婕妤請安,這就鬧出了事。
“梁才人好大的排場,這渭蒼宮打從開門就是我們娘娘住着,側殿說大不大說小了那也不小,你一個才人罷了,難不成你還想住主殿?”潇婕妤身邊的宮女伶牙俐齒,句句挖人痛楚,直把梁才人說的面色通紅,淚流如珠。
“真是不知好歹!”潇婕妤氣歇,“原先當你是不懂事,可你進宮也有一個年頭了,宮規都沒學會嗎?貴妃娘娘把你送我這來的時候千叮咛萬囑咐,要我好好教你,慢慢教你,可你看看你自己,以下犯上,口出狂言!”潇婕妤越說越氣憤,拍了幾下桌子,喊道:“來人,主子犯錯,下人受罰,将梁才人身邊的宮女拖出去打板子。”語畢,又站起身來,對着梁才人惡狠狠道:“如今你是皇上的女人,我暫且打不得你,你不會教人,便讓我替你來教,你好自為之罷。”
說話間,潇婕妤理了理妝容,邁步誇出,毫不理會身後梁才人惡毒的目光以及下人的哭喊聲,往皇後寝宮走去……
“皇上,龍體為重,請皇上回去歇息罷。”潇婕妤苦苦相勸,目光滿是淚水,一番好言好語之下,皇上終于移步皇後的寝宮,借着就近的理由,午間歇在了潇婕妤那裏了……
“潇婕妤進宮多年,還是個婕妤,只因她其出生平民。”流珠為周貴妃娘娘梳頭,一邊說道。
“皇上,臣妾這幾日來夜夜做噩夢,夢見的都是牛鬼蛇神,臣妾生怕皇後娘娘有事,便擋在它們面前,不讓它們過去……皇上,臣妾好怕,可是皇後娘娘待臣妾如姐妹一般,臣妾……臣妾……”潇婕妤靠在皇上胸口處,身上只剩亵衣,莺莺啼聲,說是哭聲,不如說是撒嬌。
“不過她能穩坐婕妤之位,這些年來在娘娘眼皮子底下一次次的溜過,也不非是無心之人,她日日去皇後娘娘處,無非是因為皇上罷了。”周貴妃手指着妝盒中的鎏金翠玉碧玺累絲宮燈耳環,流珠會意的替娘娘戴上。
“娘娘,潇婕妤為何獨獨選了今日去邀皇上,前幾日明明皇上未翻牌子在皇後寝宮歇息。”
“因為她要讓皇上親眼看看,她待梁才人如何,不動她一根發絲,人在她那好好地呢,來日即便梁才人要訴苦要告狀,也尋不着理由了,即便是真有的事,皇上心中也會斟酌幾分,畢竟親眼看到的,跟聽到的,兩回事。”周琬靜撫了撫兩鬓,滿意的點點頭,起身繼續道:“潇婕妤很好,知情知趣,有小心思也無非是自保罷了,有點小把柄,皇上對她也是滿意罷了,一月中不過去個一二次,既不惹人關注也不至于少了,這樣的人,就像小貓小狗一樣。”周琬靜回頭看着流珠,像是逗趣笑道:“高興的時候放她走走,不高興的時候她也不來煩你。”
“可是她不為娘娘做事了嗎?”流珠疑惑。
“來日方長,當初梁才人進宮的時候如何?現在如何?慢慢來,她還死不得呢,萬一那邊有個什麽事,她還得為那位償命。”挑起一條淺黛色的絲帶,周琬靜将它纏繞在手腕之中,對比了膚色,又放下來換成绾色,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周琬靜如今身邊有四位心腹,均是一等的宮人。
其中挽眉為管事姑姑,其次流珠,彩藍,掌管碩公公。且看這一個個的名字,便知道都不是同一批入宮的,而是分批的,挽眉資歷最老。周琬靜每次選人,都是在精挑細選之中挑出最最為好的,精英之中的精英。
而後宮除了皇後,四妃之首中的自己以外,還有一個賢妃,其次是盛嫔,潇婕妤,此外五品以下的常出來活動的也只有前段時間受寵的梁才人,哦,還有一個從自己宮中出去的佘寶林。
皇帝尚且登基,根基不穩,故此并未多少擴充後宮,妃嫔們多處空缺。
下午,佘寶林前來謝恩。
佘寶林之所以能為皇上暖床,全拜盛嫔所賜。
那日,就着陰雨蒙蒙的天氣,宮中多處潮濕,周琬靜受不了這悶熱天氣,便到禦花園的湖心亭午覺去。豈料,那日剛好皇上想起周貴妃這兒的紫菜海貝羹,這兩廂錯過了,皇上踏入朝宣宮內殿的時候,公公這才出去尋周貴妃,就在這短短等待期間,這佘寶林成功全壘打了。
周琬靜得知後氣的跳腳,兩板子打下去使人一問,這才發現那日好巧不巧盛嫔提起這道羹湯,佘寶林又有意無意的恰好在殿內值班。
“你去問問她,該謝的是我,還是那盛嫔,恐怕她來謝我是假,謝盛嫔倒是真心實意。”周琬靜猶如被人狠狠的甩了一巴掌,卻又無力回手。來人算了空檔,盯準了時間,從挽眉到碩公公,統統被算計了,防不勝防。
從自己宮中出去的佘寶林,成了自己心中的一塊疙瘩。一時之間,高高在上的周貴妃成了後宮茶餘飯後的笑料。
“娘娘,身體為重,切勿為了不值得的事生氣。”挽眉遞上絲帕,對着底下下人說道:“讓她進來。”
佘寶林的妙處在于她長着一副标準的美人臉,小鵝蛋,大眼睛,鼻梁微挺。這種相貌在後宮多如牦牛,實在平常,但她雙唇梨渦地方一左一右分別有兩顆痣,嘟起嘴來尤為動人。據說佘寶林封寶林的那一天,周貴妃娘娘罰了盛嫔手下一個手上有痣的宮女。 “我說姐姐今日為何如此火氣呢?也是,眼皮子底下出的事,實在是讓人苦惱。”當時盛嫔幸災樂禍道。
佘寶林穿着煙雲蝴蝶裙,那布料是前幾日上貢的,後宮二品之上皆有一塊這種料子。周琬靜梳着驚鹄髻,金玉美釵,富貴逼人。相比之下佘寶林的傾髻顯得更為清理可嘉。
“真是讨厭。”周琬靜瞧着底下的佘寶林,沒由的來的蹦出了心底的話。倒是把身後的流珠吓了一跳,不自然的掩飾着歪曲的嘴角。
“起來罷。賞。”
說罷,一旁的碩公公端着托盤上前,無視佘寶林身後宮女,直徑遞給佘寶林。托盤之中,是一支紅琉璃鎏金薔薇簪子。不張不揚,符合寶林的身份。
不管如何,受過恩寵的女子一旦有了位份,做為後宮主人都要例行老規矩的說點早日為皇帝承嗣,與後宮姐妹和睦這類廢話,這活本該是皇後幹的,奈何如今到了周琬靜手上,便變了味兒了。
“這簪子是我親自挑選的,我覺得……非常适合你。”斟酌了詞語,按下內心的厭惡,周琬靜平靜的說道。
“臣妾多謝皇貴妃娘娘賞賜。”佘寶林恭恭敬敬,不知真假。
“這薔薇,最最适合你了……”
一場謝恩禮,有七分是周琬靜在說話,來來去去直指薔薇。直到結束時,周琬靜那雙期盼的眼神,讓佘寶林不寒而栗。
後來,佘寶林出了朝宣宮便疾奔盛嫔的麗繁宮去。派去的公公回來報時,周琬靜吐出葡萄籽說了一句話。
“薔薇雖紅,敢比牡丹?”
☆、上班的樂趣
後宮之中,哪個是吃素的?越是愛吃素,心腸越歹毒,越是愛吃葷,越容易胖死。
流珠莫名其妙的聽着貴妃娘娘的唠叨,手上卻不停的為娘娘梳頭,上胭脂,染梨汁。今夜,皇帝翻了娘娘的牌子……
“皇上這幾日夜夜宿在皇後宮中,如今翻了娘娘的牌子,倒是頭一遭了,且不算在潇婕妤哪兒呆過的晌午,想必娘娘還是得皇上心的,你瞧娘娘這幾日何曾去邀過皇上了?皇上還不是自己來了……”
“彩藍,不得議論主子。”挽眉一瞪,彩藍立馬緊閉嘴巴,眼中滿是俏皮。
周琬靜撫摸着自己的眉毛,向流珠詢問了意見“我這眉毛要不要換換眉形?”流珠是周琬靜專門培養出來的,從梳發佩飾到衣衫,具無細事。請了許許多多宮中老嬷嬷教導,宮外小作坊的娘子們教導。專門負責周琬靜日常打扮的事宜。
“娘娘喜歡什麽眉。”
“遠山黛?柳葉眉?我聽人家說眉如鬓,若是真有這樣的眉毛,在後宮可不多見。”周琬靜細細打量着鏡中的自己。
“娘娘且容奴婢準備一番,改日奴婢試試?”許是流珠也覺得可行,倒是躍躍欲試一番。
皇上吃膩了清蒸的,咱就換紅燒的,吃膩了紅燒的,咱就換水煮的,要是水煮的也吃膩了,咱可以炭燒……總之,花無百日紅,要時時刻刻變換自己才行。
晚上,朝宣宮門外的紅燈籠在宮人的眼裏格外的耀眼,在別的宮人眼裏好刺眼。
“皇上,近日來禦花園新晉了一批墨菊,改日臣妾陪皇上去觀賞罷,也好解一解皇上近日心中悶氣。”周琬靜從床上起身,雙手抱住身前男子,胸緊貼他的後背。
“聽說前日你發落了梁才人。”男子轉過身來,面龐俊逸,眉毛濃密,鼻梁挺直,越是這副長相,聽說越是薄情寡義。
“皇上,臣妾為你打理後宮多年,難道這兩年比不上旁人半句閑言麽?”周琬靜凝視他好一會兒,眼圈微微一紅,楚楚委屈道。
“靜兒,是我不是。”皇上手掌覆蓋上佳人小臉,疼惜道:“都怪我,罰了就罰了,你愛怎麽都好。”
周琬靜這才轉涕為笑,拉着皇上的手不放,撒嬌道:“皇上這是來給我賠罪來了,臣妾一定不辜負皇上美意,好好讨伐一番。”
“诶,愛妃要如何讨伐朕了呢?”說着,調笑着摟着貴妃往床內倒去……
第二日清早,周琬靜例外的囑咐流珠梳了個如意高寰髻,佩上了新做的點翠薄胎喜鵲登梅步搖,意為喜上眉梢。
就這層層疊疊換上衣裳,邁步走向大殿,等待後宮妃嫔前來請安。
後宮的妃子們閑來無事,每日請安過後除非聖上召喚,否則就是繡繡花看看風景,聊聊天,這麽一天又打發過去了。
周琬靜認為,人閑會閑出事的。
特別是如今左一個步步為營的潇婕妤,又一個居心撥測的盛嫔。
“近日來後宮諸多事,先是皇後身體安康,後是梁才人之事,想必大家早有耳聞了,本宮思索半響,痛定思痛,梁才人之事不止是本宮管教不當的原因,還是整個後宮從上至下散漫,視宮規為無物,一個小小才人,獨居一宮,宮中混亂不堪,颠倒尋常,疏忽管教,這才只是本宮看得到的地方,看不到的地方還不多少肮髒之事。”周琬靜挑起雙眉,環視一周,雙目威迫之下,震的許多人不自覺低下頭。
“姐姐說的是。”賢妃适才的出來接下周琬靜的話,眉宇間一股子溫柔恬淡。
周琬靜這才收斂起戾氣,溫和道:“是以,打今日起,本宮聯合後宮諸位姐妹一同好好整頓後宮,什麽位份便受什麽待遇,多一份不得,少一份不得各宮主子應當嚴格管教下人,不得怠慢。”
看着底下衆人唯唯諾諾,潇婕妤幾次開口想插話。周琬靜絲毫不給對方出手的機會,眉目肅然,語氣中隐有嚴厲“這也是皇上的意思。”
語畢,廳中安靜。
底下人各有心思,倒是賢妃依然溫順和藹的笑着,點頭稱是。兩妃都均同意,衆人自然不敢說不,倒是佘寶林今日紅了眼眶,站在最末尾之中,一直低着頭。
事有必至,大勢所趨。
“好了,各人都回去準備準備,将宮中不合規矩的事宜好好整改一番,回頭多了多少份例,一一報上來。”交代完事宜,這已經接近晌午,周琬靜向來不喜應酬,還是揮手讓衆人退下,不留人用膳。
賢妃首當其中走在前面,當她跨步邁出門檻時,耳邊聽到一句話。
周貴妃娘娘說:“各位姐妹如此懂事,本宮便也安心了,待來年便要選秀了,可別讓新來的姐妹們笑話各宮主子。”
賢妃那一步邁的異常艱難,面色略有僵硬,頓了一頓,而後才揚起一副溫煦的笑容。
“賢妃向來綿裏藏針,是個狠辣之人。”後宮之中,若說潇婕妤自保,盛嫔時不時搞點小動作,那麽賢妃真真才是那有謀略之人。
“娘娘聰明過人,豈是那等子無知婦孺可比較的,即便是心口不一,這兩年來也沒見她們抱成一團。”挽眉身為近身宮女,可以随意在周琬靜面前議論,這便是心腹的作用。
“那個佘寶林今日是怎麽了?去查一查。”用過午飯後,吩咐挽眉帶着杏仁露給皇上送去,自己便倒在榻上午休。
周琬靜心中胡思亂想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平均每天工作三到四個小時,日日有午休,下班時間自己控制,偶爾看看領導(皇帝陛下)臉色,跟屬下(三宮六院)耍耍心眼,這日子倒也過得去……
最主要的是,上班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開會(請安),只有自己訓人沒有別人訓自己的,偶爾來個爬過領導床的新面孔添堵罷了,即便是盛寵的梁才人,這也不過是一年就黃花凋落了。
“這八對牙白色象牙剔地雕刻小獅子是皇貴妃娘娘的賞賜,娘娘您看……是收起來,還是擺放着?。”
“哼,這好端端的,賞我這麽多小獅子,你猜是做甚麽?”賢妃抿了口茶,輕皺眉頭,怒道:“黃公公好大的膽子,竟敢随便拿這些茶葉搪塞本宮。”
“娘娘,皇上已經一個月多沒來了……”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賢妃不耐煩的打斷近身宮女的話,心裏惆悵。皇貴妃娘娘這是再謝謝自己今日請按時圓的場子,可是她不送金銀珠寶卻偏偏送了八對小獅子,和解?何意?不過是這獅子精雕細美,堪稱上品工藝,可是……只是擺設罷了,她這是嘲笑自己呢?于後宮不過是擺設罷了。
賢妃娘娘出身豪門,早在未出閣時,是當今小陳皇後的手帕交,小陳氏誕下大皇子之後,便納了賢妃進宮,其用意,大約是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罷了。可惜上天不眷顧這位女子,賢妃進宮後初始頗受皇恩,不過堪堪過了一個月,周氏便進了宮,封號晉級直接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