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寧璇
阿元看着客棧老板風一般的背影,覺得他的話也不是不可靠的。從這逃跑的速度來看,興許他當年真的是武林第一高手。
既然老板不幫忙,她只能靠自己了。她掃了一眼周圍,搜尋可以當遮蔽的東西,最終目光落在櫃臺旁邊一株盆栽上。她使勁端起那盆東西,擋在身前,然後偷偷朝白滄身後的位置移動過去。
這黃衫女子一看就跟白師父有着不可告人的瓜葛,她必須調查清楚,幫小姐排除障礙。
等等,她為什麽會覺得這事兒跟小姐有關系?好奇怪喲……
明月懸在客棧對面的屋頂上,青色瓦片泛着銀白色的光,幽幽地很是靜谧。
“離開浮玉山,為什麽沒有告訴我?”喝了兩杯酒後,黃衫女子終于開口,聲音冷冰冰的,像在質問。
白滄擺手止住她的話,有些招架不住:“難得見面,你不要每次一來就好像在審犯人行不行?放松點!”
“我怎麽能放松呢?”女子神情焦急起來,“你這樣出來,萬一被少主追蹤到行跡,我擔心你的安全。”
白滄一臉不以為然:“我會小心應對的。我已經離開了,他不會對我怎樣的。”
黃衫女子嘆了口氣,眉間流露出濃濃的擔憂:“你總是這樣,怎麽說你都不聽。那會兒也是,說走就走,連一聲招呼也不打,讓我找了好些年。原以為你住在浮玉山,往後想找你也有個去處,誰知你又一聲不吭地走了。你是有心讓我擔憂嗎?”
白滄仰頭深吸了口氣,天靈蓋隐隐作痛,掐了掐眉心道:“是我的錯。我保證,如果下次我再轉移地方,我一定提前通知你,行不行?”
黃衫女子這才松了口氣,口氣卻仍咄咄逼人:“我和你認識這麽多年,你能別讓我天天為你提心吊膽嗎?你一走了之倒是幹淨,難為我被無數人追問,族長更是以為我幫你逃跑,這些年你逍遙自在,知道我的日子怎麽過的嗎?這也罷了,我只求你不要杳無音信,難道這個要求也很過分嗎?”
白滄兀自轉着杯子,聽到此處方收斂了漫不經心,語氣中夾着一絲愧疚:“我知道,是我連累你了。”
“我從不覺得這是連累。我只是不明白,你就算想走,為什麽不能帶着我?難道你是嫌我礙事嗎?還是說,你覺得将我留在那裏,就能解決你的問題?”
“當然不是,我只是……”白滄正斟酌着如何開口,冷不防眼角一抹綠色閃過,躲進了旁邊的柱子後。他微微一凝神,柱子在他眼中成了透明的,映出阿元一臉鬼祟的表情。
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主仆二人一個德性。他默不作聲地倒了杯酒,在鼻子下面嗅了嗅,驀地皺起眉頭:“這酒味道怎麽變了?”往柱子那邊一潑,酒汁落地就像燒開的水,散出白色的水汽。柱子後邊的人啊了一聲,栽倒在地。
白滄伸手招了招小二,道:“我朋友喝醉了,麻煩你把她送回房間裏躺着。”
小二應了,從柱子後面拖出一具人形盆栽,一邊拖一邊抱怨:“你這姑娘真是的,睡都睡了,花盆抱那麽緊做什麽?”
白滄忍俊不禁,就聽到面前的人不悅地出聲:“你還跟猿族的人混在一起?”
他回過頭來,溫和地解釋:“我在浮玉山的時候,受了他們很多照料。”
“你難道不知道,天君即将重修神譜。猿族被剔除,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那又如何?”白滄裝作聽不懂她話裏的意思。
“神譜重修以後,猿族就不是神族的分支了。你也知道,神族人向來自視甚高,連自己人都互相瞧不起,更別說外族了。如果讓族長知道你跟猿族人來往甚密,這恐怕……”
話沒說完,被酒杯重重摔在桌子上的聲音打斷。
白滄一臉失了興致的神情,維持了一晚上的溫和終究被撕裂,站起身來冷冷道:“寧璇,我很感激你一直關心我。不過,我有我自己的選擇。她們是猿族又如何?就算是魔族,只要對我的脾氣,誰也管不着。你回去吧,你時常來找我,就不怕少主跟着你追蹤到我的行跡嗎?”
“你在怪我?”寧璇跟着站起身來,望着他的背影,目光中隐隐有淚花閃動。
白滄腮幫子鼓了鼓,默默地喘了口氣,對着無人處做了個鬼臉。
“我也是擔心你的安危,你在族裏的地位本身就不穩固,如果再招惹猿族,勢必會觸怒長老們,說不定就再沒有回去的機會了。”頓了頓,聲音忽然冷下去,“你是不是喜歡上猿族那個小公主了?”
白滄猛地轉回身來:“你說什麽呢?跟她有什麽關系?”
“你敢說沒關系?”
“即便沒有她,我也不打算回去了。”
“白滄!你就不能為我考慮一下嗎?”
真是讓人頭大啊。白滄捏了捏眉心,決定速戰速決。他按住額頭,脖子望後一仰,口齒開始含糊:“今天這酒怎麽後勁這麽大?啊,不行了,我要進去休息一下了。”說完,腳下踉跄了兩步,幾乎是逃命一樣地撲進自己房間,關上門再沒出來。
寧璇站在原地愣了一下,恍然明白他又腳底抹油,狠狠跺了下腳:“你每次都這樣,每次!”
回到房裏後,白滄才覺得耳根子清淨了一些。剛躺下來,右手中指動了動,突然筆直地矗立起來。
“師父師父,聽到我說話嗎?”
白滄扯起嘴角,露出一個僵硬的笑——他不僅聽到了,還看得很清楚。他把右手中指按下去,免得自己氣炸,誰知剛按下去,它又立刻彈了起來。
用手定靈契有一個好處,當契約雙方呼喚彼此的時候,手指會相應做出動作。對方情緒越是高漲激動,手指的行為越是明顯。而且五根手指頭依次也能代表不同的情緒。
而中指……代表這丫頭不懷好意,來意不善。
而這種情況,他應對的方法也非常簡單。
“我什麽都聽不見。”将右手繞到後腦勺枕住,眼不見為淨。誰知夏雲悅不依不饒地開始用中指戳他的腦袋:“師父別睡,我真的有要緊事找你。”
“什麽要緊事也等明天再說,你師父我今晚不舒服。”
“你一年不舒服三百多天,我得等到什麽時候?你先聽我說,聽完你再睡。”
“我不聽我不聽。”白滄轉而捂住耳朵,又忽然想起來,靈契是通心之術,就算他捂住耳朵,夏雲悅的聲音照樣可以傳到他心裏。
意識到這個,他惱火地坐起來:“你們能不能給我條活路?一個接一個地來,是想煩死我嗎?”
夏雲悅沉默了一下,聲音忽然提了個調子:“誰去找你了?師父,是不是那個黃衫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