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顧文君遇刺一事終究是驚動了個別的人。
就比如眼前打着探望的名義實則混吃與顧文君閑聊的信王世子許卿雯。
“你這小身板看着倒是比五年前瘦弱了不少?”許卿雯扒着瓜子皮,笑嘻嘻的坐在一邊。
昨個兒下了一夜的雨,今早有些初寒,身上搭着毯子的顧文君只捏着一串念珠,一旁的小機上放着剛剛炖好的熱湯。
“你這才來上京沒多久,就遭了一堆亂七八糟的事,要不然哪天得了空空,咱們去寺廟拜拜,去去你身上的晦氣。”她自個兒說的開心,沒心沒肺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兩人是深交摯友。
顧文君喝着湯,沉默的如同老僧入定。
許卿雯撇撇嘴,湊上前看着冒着熱氣的湯。“這清湯寡水的有什麽好喝的?我記得你不是喜歡吃葷嗎?什麽時候開始食素了?”她說着嘻嘻一笑。“莫不是在和尚廟呆久了,還真當自己是個和尚,四大皆空?”
她見顧文君不開口,有些埋怨道:“喂,你怎麽不說話?”
一勺勺喝着湯,身上的寒氣總算是去了些的顧文君。“該說的不該說的,你自個兒都說了一遍,許世子還打算顧某說什麽?”
“你這話說的可就不對了,我來看你,你怎麽也要盡地主之誼對不對?”許卿雯不贊同道。“我坐在這裏好一會兒了,你開口還沒超過三句。”
顧文君正欲開口,就聽見有人通傳說是宮內來了人,東陵這時跑了進來,規矩的禀報道:“世子,是長公主身邊的徐嬷嬷。”
許卿雯看向顧文君,見對方神色平淡,倒是看不出什麽變化,她眼珠子一轉笑道:“你這次遇刺,倒是驚動了宮裏那位。”
話裏話外着實有點意味不明。
徐嬷嬷進屋時,許卿雯一改剛剛吊兒郎當的模樣,她坐在靠窗下的長榻上,眉目清淡,倒是做足了雍華貴氣。
徐嬷嬷先後向室內的兩人問了安,便交代了自己的來意。
無非是聖人得知鎮南王世子遇襲,特命宮侍送來藥品,因徐嬷嬷懂得醫術,與宮內禦醫掌院在醫術上不相上下,聖人擔憂鎮南王世子的身子,這才令徐嬷嬷送來補品之餘,并讓其為世子診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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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要是他人顧文君自是不會同意,但徐嬷嬷自五年前識破她女兒身身份,且如今看赫連幼清态度,知曉的人也僅是她二人,有‘高人’診脈,顧文君也樂見其成。
何況......
顧文君微垂着眼,視線落在老嬷嬷搭在她腕上的手。
探病是假,赫連幼清那多疑的毛病才是真。
許卿雯好奇的探過頭,她先是看向乖乖被診脈的顧文君,心中暗自稱奇,後又見徐嬷嬷從最初的平淡到之後凝眉不展,聽得對方向顧文君詢問吃了什麽藥膳,服了什麽藥等諸如此類的話後,便見的老嬷嬷招人進來,寫下處方。而這徐嬷嬷也算是識趣,在征得顧文君首肯後,就找人寫下一些藥膳,叮囑顧文君什麽時候服用等,便帶着人躬身離開。
許卿雯在一旁探頭探腦看着顧文君手中寫着藥膳的紙。“我剛剛瞧那老嬷嬷的神态,你這病總感覺不輕啊。”
顧文君招來東陵,讓其根據徐嬷嬷留下來的藥膳方子為她準備午後的膳食,這聽得許卿雯一臉古怪。
“之前介紹醫師給你看診你不願,怎麽一個徐嬷嬷又能給你問診,又能讓你乖乖用膳?”
顧文君将藥膳方子妥善收好,重新窩回榻上,蓋着毯子沒精打采道:“徐嬷嬷是宮裏的人,自是不能拒絕。”
許卿雯撇撇嘴,看模樣是不信的,不過她也不會自讨沒趣的逼問個明白,她捧着一捧瓜子,嘎嘣嘎嘣的嗑了幾下,狀似無心的問道:“對了,就你現在這樣的情況,兩日後的祭天還能去嗎?”
顧文君瞥了她一眼。
抓到她目光的許卿雯嬉笑道:“說起來,也虧得這次祭天,若不然以你現在攤上的麻煩,足夠讓朝中的大臣們邀你去殿前問候。”
顧文君沒有回她。
活佛一事牽連甚廣。
單單對即将進京的吐蕃使者就不少交差。
事實上朝上因為活佛被殺一事現在也沒讨論出個章程出來,畢竟涉事之人是顧文君的侍衛,而顧文君身後又牽扯到西涼鎮南王。
如今雖看似四海升平,但自先帝提出削藩事以來,五柱國便蠢蠢欲動,好在削藩一事被及時制止,這才暫時穩定了局面。
但這并不代表五柱國會安居在各屬國‘按兵不動’。
盡管近些年來西涼王尋仙問道,但誰知道對方是不是故意以示外人?
這點不得而知。
于是這事在争論沒個結果後,便将此燙手芋頭暫丢給了大理寺,待祭天後再議。
顧文君瞥了她一眼。
“為什麽不去?”
許卿雯淺淺一笑。“那誰知道你呢?”
她落下一句不清不楚的話,随即又恢複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不過也是,你若不去,以殿前那群禦史的德行,鐵定是要參你的。”
祭天的地點便是城外的樓玉臺。
對顧文君來說也算是老地方了。
由其是後山的溫泉,泡過幾次且身體也跟着強健了不少的她,對于此行也算是有點期待。
何況此行的目的......
顧文君閉上了眼。
見顧文君看着像是閉目養神,許卿雯坐在一旁嘎嘣嘎嘣的嗑着瓜子,待一小捧都吃完後,便提裙離開。
“我走了,這兩日我就不來了,等到祭天那日我再來尋你。”
她也不等顧文君的回複,起身就走。
顧文君歪斜在榻上,透過雕花的窗棱,瞧見的便是許卿雯蹦蹦跳跳的身影。
直到許卿雯的背影徹底消失在拐角時她才收回了目光,她擡頭看看天,晌午的日頭被雲霧遮掩,僅露出細微的光亮。
潮濕的空氣讓鼻子都跟着發悶,窗外低垂的樹枝下一只低空飛過的小燕子撲棱着翅膀飛到顧文君眼前的窗棱前站住。
一人一鳥一時間竟是大眼瞪小眼。
顧文君愣了愣。
而眼前眉心一點紅的小燕子靈巧的歪了歪頭,用喙啄了啄黑亮的羽翅。
不遠處,東陵跑了過來。
“原來在這裏啊,哎,世子?”
顧文君見東陵的模樣像是追着燕子而來,不由好奇道:“這燕子看着有些眼熟?”
東陵笑了起來。“可不是眼熟嗎,世子,這是咱們府中的那只小燕。”
顧文君這才想了起來,随後一臉古怪。
她記得五年前這只燕子就跟過他們來到上京,幾乎是他們在哪,哪就能看到這只燕子。
不過她又想到東陵對這只燕子這麽熟悉,想來應該是圈養了這只燕子才對。
顧文君也沒把此事放在心上,又交代東陵些事,便重新窩在榻上睡覺。
原本顧文君遇襲一事并沒有幾個人知道,但偏偏讓時常來來找她的阿滿撞了個正着。
少年人将舅舅受傷的事告訴顧欣芷後,引得對方第二日就連忙帶着補品前來。
被‘耳提面命’的切莫受涼等諸如此類叮囑話後,顧欣芷便将李嬷嬷派到了國邸為顧文君炖湯滋補身體,而小阿暖也時常跟在娘親和哥哥身後,來到國邸探望顧文君。
小姑娘眨着萌萌的眼睛,肉嘟嘟坐在一旁,偷偷的吃着舅舅給的小糖果,然後再甜甜的露出一口小米牙,撒嬌的要着糖糖吃。
不過撒嬌賣萌的要糖行為終究在一日被顧欣芷‘抓到’而終止,小姑娘萌噠噠的眨着眼,躲在她哥哥的身後,口裏直念叨‘舅舅你下次給我糖小心點’的話,她自認為小聲,實則做足了掩耳盜鈴的事。
将顧欣芷一家人送走後,顧文君依舊雷打不動的窩在榻上,努力補眠。
一連兩日皆是下着雨。
天家祭天,別說是京中的文武百官,就連顧文君這樣身份的,也要在祭天前一天,親自入宮叩拜天恩。
顧文君穿上厚重的世子服時,整個人雖然沒精打采的,但狀況确實比剛入京時好了不少。
她本就眉目清和,相貌不俗,雖臉色略顯病容,但在侍者的服侍下上了點妝,唇上也稍微染了點胭脂紅,蓋住了那絲病氣,看着有點精氣神的同時,越加顯得風姿怡人,待本是閉着眼的她在睜開眼後,不免讓上妝的侍者瞬間紅了臉頰。
“我還以為以文君的情況,怕是來不了了?”綿綿的細雨中,被宮侍扶着下了車,顧文君方一站定,背後就響起許卿雯陰魂不散的聲音。
見顧文君看了過來,許卿雯笑道:“常言佛是金裝,人是衣裝,世人眼孔淺的多,我之前倒覺得些許好皮囊只有皮相,缺了骨像,如今見了文君,倒是我眼皮子淺了。”
她二人身份到底是與常人不同,進宮的管道僅有一條,難免不被其他官員瞧見。
見有人好奇的望了過來,顧文君瞥了一眼向來口沒遮攔的許卿雯,也未理她,徑直向前走,為她撐傘的宮侍見了,忙跟在她的身後。
許卿雯也不在意,笑嘻嘻追了上來。
巍峨的宮牆下百官前行,皇城司巡視夾道,顧文君擡眼望去眸光微閃。
若是按照書中的劇情,從赫連幼清意欲祭天起,這京中的亂象怕是要順着男女主墜崖一事來起。
也就是身為女主的赫連幼清會和鳳樓樓主宇文成康墜崖。
兩人的情愫也因此進一步加深。
似乎是祭天那天吧......
顧文君擰着眉。
她并不确定。
畢竟當時看劇情時,也是囫囵的看,哪會細細品讀。
顧文君原本以為今日來京只是走個過場,哪想到入了宮,還能見到她正琢磨的當事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