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秦晃“哦喲”了一聲
江游在早上出門去果園的時候,再一次碰到了背着畫板的秦晃。
秦晃背着畫板,站在秦爺爺家門口石塊壘砌的臺階上,身上穿了件薄外套和長褲,高高長長地站在那裏,像村子裏長得最直的小白楊。
村子裏的夏天,清晨還是有些涼的。草木上沉積了露水,爬山的話,撩在腿上又割又癢,穿着長褲是對的。
而看着秦晃的這身裝備,眼看着今天是又要出去爬山寫生了。
秦晃站在家門口,像是專門等待着江游一樣,聽到江游家的開門聲響起,目光就朝着江游的方向看了過去。
待江游出來,擡頭看向他,他也望着江游,沖着他就是一笑。
清晨的少年,笑容陽光而清爽。江游看着秦晃的笑,下意識地又想蹙一下眉。但是想到昨天秦晃幫的忙,江游最終還是制止了自己這個下意識的表情動作,和秦晃簡單地點了一下頭,越過他就要過去了。
“我今天去西山。”在江游走過去時,秦晃這樣和江游說了一句。
對方開口說了話,江游腳步微頓,回頭看了他一眼。秦晃依然看着他,依然笑着,對上江游的目光,秦晃說。
“要是渴了,能去你那兒讨點水喝麽?”
江游覺得秦晃這話就是廢話。擱這兒跟他先禮後兵呢?昨天他什麽都沒說就直接去了果園,他短他喝的了?
而今天和昨天還是不一樣。昨天秦晃是突然去的,今天秦晃不一樣,秦晃跟他打招呼了。而他不打招呼他都直接去了,他現在和他打招呼,那他也不可能說“你別去”
秦晃這麽說完,江游看着秦晃,他心裏百轉千回,但也只是點了點頭。
顯然,秦晃突然跟他說話,也是因為這一口水的買賣。說完後,兩人的話題就結束了。這邊秦晃沒再說什麽,江游也收回了看向他的目光,徑直朝着果園的方向去了。
秦晃依然站在那裏,目送着江游的背影離開。待江游的背影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中後,他才笑着收回了目光。
早上江游出門的時候,外婆給了江游外公的早飯。外公今天要去西山的地裏除草,果園有工具,剛好他吃了飯就直接從果園出發了。
早上外公在果園裏修剪了一下樹枝,江游進果園去把樹枝撿了整理了。整理完後,江游這才洗了洗手,回到了小屋的床上。
果園位于村子的西邊,小屋不遠處就靠着村子的大路。大路夏天河流流水也旺,隔着這麽近的距離,能聽到河裏的流水聲。
流水聲另外伴随着路上偶爾有人騎自行車經過的聲音。古舊的自行車,車蹬踩動,轉着車輪吱呀呀地響着,在空曠的田野間,格外有夏日的氛圍。
從記事開始,江游的夏天基本上都是在這個果園的小屋裏度過的。小時候小姨還沒出嫁,他家也沒有搬走,在村子裏開小賣部。父母忙着做生意,江游從小幾乎都是在外婆家長大的。
江游的母親是外婆最大的孩子,兒,還沒出嫁的幾個姨對他跟寶貝疙瘩一樣地喜歡。
江游小時候跟父母在一起的時間不多,大部分時間都是跟着幾個姨一塊。二姨出嫁後,就跟着三姨,三姨出嫁後就跟着小姨。
後來小姨也出嫁了,他也長大了。父母生意做大,去縣城買了套商品鋪子在縣城裏做起了小超市,他也一并搬走了。
而雖然搬去了縣城,江游對于村子的歸屬感遠比縣城要重。所以幾乎只要有假期,他就會找機會回來。而家裏父母知道他聽話懂事,一般也不管他。
自從小學他能獨當一面後,幾個姨全都嫁出去,夏天果園裏白天都是他在看。
江游很喜歡在果園的生活。現在跟他這麽大年紀的孩子,整日被繁重的作業壓着,有休息的時間都是要麽出去玩兒,要麽玩兒游戲。江游很少出去玩兒,也很少玩兒游戲,相比那樣的放松方式,他倒覺得在果園裏待着更惬意自在的多。
他這麽多年來暑假一直在小屋看果園,附近走過的村民們也都知道到了這個時候就該是他來換班了。路過看到,也會跟他打招呼說說話。
江游不算個外向的孩子,但是很有禮貌。他除了暑假看果園,國慶假期之類的也會跟着外婆他們下地幹活。雖然小時候沒怎麽種過地,但是對地裏的莊稼之類的活兒還比較熟悉,往往能和路過的叔伯嬸娘們能聊上幾句。
而叔伯嬸娘們如果從地裏摘了什麽新鮮的東西,也會給他帶一點。江游會感謝,并且給些瓜果之類的。
對方未必會要,但是給的是個心意。
村子裏的生活大部分就是這樣,以物易物,好像生活中淳樸的也就只剩下吃喝,沒有其他的事情,單純得沒有任何煩惱。
江游喜歡這樣的生活和狀态。
當然除了這些小插曲,他在果園裏最多的時間還是放在學習上。除了偶爾路過的村民打招呼,一個小時起來轉一圈果園,大部分的時間,江游就是坐在床上學習的。
來了村子裏幾天,江游預習的功課也到了課程中間比較有深度和難度的地方。難度一上來,他的效率就跟不上了。
和昨天一樣,又是被幾道題給卡住了。
江游那麽被題目卡着,不由自主地又煩躁起來。
他坐在床上,眉頭蹙得很緊,正午一到,溫度一下就升了起來。除了被題目卡着,江游也是熱得夠嗆,而且心裏也沒來由得有些焦躁。
手上的題目眼看着做也做不下去,江游從床上下來,去井邊打了一桶水沖了一下頭上和身上,這才算涼了下來。
江游用涼水沖了滿身,而後直接卷了T恤擦了擦身上的水。擦完後,他迎着太陽進果園溜達了一圈。
正午的果園裏,連樹蔭都沒有,太陽曬得人皮膚發緊。樹上的蟬鳴一陣一陣,聒噪得厲害,江游站在樹邊,越過果樹茂密的枝條,擡手把樹偏
蟬被捏在手裏就沒了聲,江游摘掉了它的翅膀,然後捏着蟬回了小屋。
剛才的那個蟬已經被他扔到了一旁裝着水的水盆裏。扔了之後,江游随手在水盆裏洗了洗手,就重新上了床。
上了床,将蚊帳關上,江游拿了筆,繼續開始學習。
出去轉了那麽一圈回來,小屋裏冒進來的日光都偏了一些,快要下午了。
雖然快要下午,但是熱度還沒有褪去的意思。每年夏天的溫度都是這樣,正午只是曬一些,到了一點兩點才是最熱的時候,等到了三點,熱意才有褪去的意思。到了四點五點,小屋裏冒進來的光都偏到了最西邊,慢慢的光芒都單薄了下來。
江游在床上坐着,一直到了下午五點多。
下午五點,天也已經不是那麽熱了。江游放下手裏的題目,從床上下來後,又去果園裏看了一圈。
太陽雖然沒有那麽烈,但是地面經過一天的暴曬,蒸騰出來的熱氣像是要把人身上的水分都熬幹了。
他中午的時候就有些心火了。就是幹巴巴的,灼燒着情緒。開始還是小火苗,後來回到小屋床上,天越來越涼,他的心火卻是越來越茂盛了。
江游繞着草叢,圍着果園轉了一圈,轉了那麽一圈後,重新朝着小屋的方向去了。
現在已經下午五點了。夏天太陽落山晚,五點太陽也就剛剛朝着西邊沉落的模樣。只是烈日已沒有中午下午那嚣張的氣焰,甚至天邊的雲彩都透出些單薄的金紅色的光芒,将夏日的村莊和田野都染上了一層漂亮的生機與顏色。
江游在從果園東邊的路徑出來朝着小屋走時,擡頭看到了小屋旁邊井邊的一個身影。身影背對着江游,日光将他高大挺拔的身形拉了一個長長的影子落在了一旁的草叢上。
他手裏拿着扁擔,正躬身對着井口操作着。井口裏因為他的操作,發出了扁擔上的鐵鈎碰撞着井壁還有水桶壓着水花的“噗通”聲。
顯然他對于用扁擔打水還是沒什麽經驗的。豎長的扁擔,靈活的沒有死口的扁擔鐵鈎,勾着輕飄飄的水桶,落在水面上。他來回擺動着手臂,修長分明的手指抓着木質的扁擔搖晃,最終也是沒有打進去一滴水來。
不光沒有打進去一滴水,在他不信邪的用力将水桶別向水面的時候,他手忙腳亂地一動,而後,伴随着一聲“噗通”聲,秦晃“哦喲”了一聲。
水桶脫離扁擔的鐵鈎,掉水井裏了。
江游站在不遠處,看着抓着扁擔盯着井水裏落下的木桶發呆的秦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