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俯首稱臣
時光飛逝, 轉眼又是一月時間過去。
天氣漸漸從酷暑轉涼,清水鎮,濟世堂, 小花坐在門前的青石板上, 和良木白玩花繩。
良木白手指軟乎乎,撐不起紅繩,沒一會兒就變了形狀, 小花也不急, 重新給他擺好,十足地耐心, “你看,這種是不是很像橋?那就要從橋洞下面, 像這樣, 慢慢穿過來。”
小木白漆黑的瞳仁裏沒有別的情緒, 軟乎乎地看着她, 看得小花恨不得一口吃掉他,太可愛了,她搓着小木白的臉頰,扭過身子向院子裏大喊一聲:“師父,今天晌午吃什麽?”
西京四秀也都去了江湖,只留下他們三人在濟世堂,原本多熱鬧啊, 做飯也不用操心。
雖然師父很會做飯, 可自從師娘走後……他就像是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 每日不是煉藥就是躺在藤椅上看書。
柏安半躺在竹藤椅子上, 一只手撐着頭顱, 單手拿書, 修長的小拇指輕松翻頁,聽到小花的問話,淡淡地應了聲。
可好半晌也沒說吃什麽。
小花抱着良木白進來,她如今長高了許多,高高瘦瘦的,褪去小時候的稚嫩,帶着少女的高挑清瘦。
“師父?”她又試探地叫着柏安。
柏安目光凝向虛空,不再看書,過了一會兒才道:“出去吃,去南樓客棧。”
門沒落鎖,他們慢慢悠悠趕向客棧,一路上不斷有人對他們打招呼。
“柏大夫,又帶着孩子去吃飯呢?”
“柏大夫,晌午好啊。”
“柏大夫,有你的信!”
如今柏安的大名在江湖上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藥王谷出身,起死人而肉白骨,一手的醫術精妙無比。
這樣一個鼎鼎大名的人,住在他們清水鎮,那些宵小都不敢肆意冒犯,選擇繞道而行。
柏安一一回複他們的問候,很快師徒三人就來到南樓客棧,如今的南樓客棧,是清水鎮的消息通達中心,許多江湖人士彙聚至此,交流着江湖近些時日的變動。
“聽說了嗎?烈火教的左護法良姜回到教中,據說殺了不少人,血洗烈火教,奪了瘋人王的教主之位呢。”
“這誰不知道啊,你的消息都晚了,我聽人說他只用一招就殺死瘋人王,最近不是鬧得轟轟烈烈,要選拔什麽武林盟主嗎?他好像也回到中原了。”
“他不是和邪醫仙柏安相交甚歡?我還以為他們……”
“噓!柏大夫來了,小聲些!”
柏安跨入門檻時,客棧安靜數秒,很快又該吃吃該喝喝,重新熱鬧起來。
柏安就當什麽都沒聽到,找了二樓靠窗的老位置坐下,樓下說書人不再是高山,他講起武林盟主的選拔,就在青峨山,現在許多江湖人士都往那邊趕。
江湖從來都是四分五裂的,南北東西,各有自己的勢力劃分,如今乍然要挑選出一個讓人信服的武林盟主,在江湖上掀起不少的驚濤駭浪。
“這武林盟主啊,是要能擔起責任的,又要能服衆,我聽人說,武林盟主最後還要帶領大家去找那什麽樓蘭古國,這可是塊燙手山芋!”
“可不是嘛,不過若是做的好了,一塊令牌就能號令天下群雄,如此殊榮,和皇帝比起來又有什麽區別呢?”
“我瞧啊,倒是比皇帝老兒還要快活三分吶!”
衆人說着說着,齊聲哈哈大笑起來,柏安注意到樓下有一桌人,即使坐着腰背也十分直挺,看着為首大笑的幾人,眼神有些不快。
可坐在上方的男人輕叩桌子,他們便又都低下頭裝作夾菜。
坐在上方的男人一身勁裝,帶着文士帽,看上去文質彬彬,可一雙眼睛卻晶亮無比,像是夜間巡邏的禦貓。
他很快注意到柏安的視線,在樓下遙遙舉杯,二人不動聲色地初次交鋒。
白樂飛站起身,端着酒一步一步走上二樓,禮貌地詢問柏安:“柏大夫,可否讓在下稍坐片刻?”
柏安伸手,“請。”
白樂飛便在他身旁坐下,瞧着對面一大一小的孩子,吃得正歡,似乎對他的到來沒多少好奇,許是見得多了。
這樣的念頭在腦海中稍微一打轉,白樂飛便收拾心神,自顧自斟酒,“柏大夫,我聽聞您一向醫者仁心,無論是誰,只要向您求救,您都會施以援手,即使是那些想要加害于你的仇敵,在下白樂飛,仰慕您已久。”
柏安不動聲色地勾起笑容,和他碰杯,“哪裏,不過虛名而已。”
虛名?白樂飛眼神閃爍,不由得想到他此次出京探查江湖的目的,一是為了探尋古樓蘭的下落,可惜兩年時間一無所獲,找不到樓蘭遺失的族人,就找不到古樓蘭。
而古樓蘭最後的族人,就是大雁關太守嫡子,陳彥。陳家被滅滿門,只剩一獨子逃出生天,後被江湖人士所救,結果一夜之間離奇消失,最後得知他下落的人,只有烈火教護法良姜。
白樂飛一路追尋,最後線索斷在良姜處,他和眼前這個叫柏安的男人牽扯不清,這兩年時間就像是消失了一樣。
此事按下不提,白樂飛前來江湖的第二個目的,便是柏安本人,他的醫術天下揚名,各地都有柏安的傳說,這樣的傳說傳到皇宮,則愈發離奇。
當今聖上年過五十,早已沒了年輕時殚精竭慮的豪情,和無數帝王一樣,開始渴望長生。
找不到樓蘭秘術,他便把目光放到柏安身上,命人無論如何,都要請柏安入京。
結果柏安消失兩年,如今再次出山,卻滑不溜秋得讓人抓不到,每當他想拜訪,就會遇到一些突發的情況,就好像有人故意不想讓他靠近一樣。
這是他距離柏安最近的一次。
暫時請不到柏安,江湖中又發生一件大事,那就是武林盟主的選拔,此事一傳回宮中,就引得聖上龍顏大怒,以武犯禁,本來就是上位者的心頭大忌。
原先江湖勢力鼎力,對朝廷根本造不成大的影響,可如今,這些江湖人士要攜手選出領頭羊,豈不是另立朝廷?
聖上有令,不惜一切代價,破壞武林盟主的選拔。
白樂飛已經兩年沒有回京了,這兩年時間,他一直在江湖中混跡,得到不少消息,此時的江湖就像是黎明到來前的黑夜,又混沌又黑暗,根本分不清是敵是友。
饒是如此,他敏銳的嗅覺依然讓他将主要視線鎖定在柏安身上。
這個邪醫仙,可不像表面上看來的如此雲淡風輕。
可白樂飛監督他足足一個月的時間,柏安整日無所事事,有人上門看病,便給人看病,沒人上門就看書帶孩子,哪有什麽幕後使者是他這種行事風格的?
“柏大夫,你可不止是有虛名而已,難道你沒聽過江湖上關于武林盟主的推測?好多人都覺得你才是當之無愧的武林盟主呢。”
他試探地笑着說出這句話,不着痕跡地觀察柏安的神色。
柏安似有訝異,可又不以為然,“是嗎?”
“那白兄心中的人選是誰呢?”柏安把問題抛給白樂飛。
白樂飛道:“我不過是一個普通人,我怎麽想又有什麽關系?”
柏安吃菜,他喝酒,下一秒,柏安的手如鬼影一般讓人抓不到蹤跡,用竹筷頭輕輕搗他腰間沉重的令牌。
“白兄可不是普通人,你背後那位更不是。”
“你!”白樂飛想要抓他的手,卻被柏安躲過去。
他的速度實在太快,白樂飛心中驚詫,這人真只是一個大夫嗎?為什麽手腳功夫會如此精妙?
白樂飛汗毛直豎,慢慢起身,想要離開,卻被柏安抓住手腕,“白兄,先不要急,稍坐片刻,再同我說說話。”
白樂飛倒是想走,可在柏安的桎梏下,他只好乖乖坐下。
“你要說什麽?”
“自然是聊聊武林盟主的事情……”
白樂飛想的沒錯,柏安想當武林盟主,并且武林盟主會帶領大家找到古樓蘭一事,也是他讓人傳出去的。
系統不就是想讓良姜走劇情,去什麽古樓蘭,搞什麽最終決戰嗎?甚至不惜用清除記憶這種低劣手段。
那柏安就順其自然,在自己能夠改動的範圍,盡力改變劇情的方向。
他要親自帶隊,和良姜一起去古樓蘭,改變良姜最後的命運。
既然想要做這些,掃清前路上的石頭就必不可少。
江湖上的事情不必擔心,整個江湖柏安都了如指掌,能夠和他競争的勢力,幾乎不存在。
可朝廷不一樣,如果朝廷真的不許江湖選拔出武林盟主,甚至不惜動用武力解決,那事情則會朝向不可預測的方向發展。
柏安只想用最和平的方式解決這個問題,不想更多的人被卷入這場紛争之中,乃至犧牲生命。
想讓皇帝允許江湖有武林盟,就要有籌碼,籌碼也很簡單,那就是柏安自己。
待柏安把自己的想法告知白樂飛,白樂飛一臉呆滞,停頓許久才消化柏安話裏的內容。
“你是說,如果你當選武林盟主,會帶領整個江湖歸順朝廷?”白樂飛一臉的不可思議。
要知道這些江湖人士,最不服管教,常常以武犯禁,耽誤民生,想要壓制他們,朝廷只能用更高的武力去壓制,一直以來,朝廷和江湖就是這樣保持和平的。
朝廷搜羅願意服從的高手歸入大內,若是有江湖人士得罪朝廷,就派大內高手去解決,威懾不怎麽入流的江湖人士。
可那些真正的大門派,大內的人又無法真正的插手,畢竟高手在民間。
可柏安的話卻給了他一個新的思路,讓江湖人管江湖人,而朝廷要做的就是承認武林盟,相當于一個外編的朝廷部門。
只要朝廷承認他們的官方性,那武林盟自然會服從朝廷,至于服從的條例,還要雙方再次協商。
就算武林盟信服朝廷,也要大多數江湖人士覺得不被壓制才行。
原本江湖的歸江湖,朝堂的歸朝堂,可這樣一來,江湖也能歸朝堂……
白樂飛很是心動,可他不是做決定的人。
柏安能夠理解,從袖中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藥瓶,遞給白樂飛,“這是我送給陛下能夠強身健體的丹藥,還請白兄多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
饒是做着這種賄賂的事情,柏安依舊表現得高潔不可侵犯。
白樂飛接過瓷瓶,柏安拍他的肩膀,“白兄,我們繼續喝酒?”
“嘶!”樓下衆人倒吸一口冷氣,似乎瞧見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烈火教護法!”
“是良姜!”
良姜?柏安回頭向樓下望去,正和一雙極冷的眼神對上。
良姜一襲黑衣,身後跟着熟悉的衆人,紅绡,烏木,阿柳,江三娘……
一行人形态各異,顏值很高,瞧着就不像好惹的。
爆脾氣的紅绡坐在烏木肩膀上,一揮鞭子,“啪”地把一張木桌打得粉碎,“看什麽看?再看本姑娘就挖下你們的眼睛!”
“好一個魔教,竟然如此猖狂!這裏可是中原!你們竟然敢來此處撒野!”
“呵,怎麽,有人說過不許我們踏足中原嗎?想要教訓本姑娘,你還不夠格呢,不過本姑娘心好,給你一個機會,等本姑娘當上武林盟主,再摳你眼珠子下來泡酒!”
紅绡仰起頭,烈得像是辣椒一般,一番急言快語說得衆人倒吸一口冷氣,好狂!
“就憑你?武林盟主?”
有人突地站出來,像是不服,武器都拿在手中。
氣氛劍拔弩張,眼看着就要爆發一場沖突,二樓突然傳來奶聲奶氣地叫喚:“爹爹!”
小花抱着良木白,小木白趴在木制栅欄上,張着小手伸向良姜,固執地喊了一遍又一遍:“爹爹!”
良姜像是沒聽見一樣,一個冷冷的眼神掃過紅绡,紅绡驀然噤聲。
烏木掏出銀兩,随手一扔,銀子鑲在櫃臺上,“賠償。”
如今的江湖,想要打架可以,但必須要賠償,不然就有登報被唾棄的風險。
店小二擦着臉上的虛汗,“那啥,幾位客官,樓上請。”
衆人不約而同地看向良姜一行人,看他們緩緩向樓上走去。
有人出來打圓場,“既然幾大門派沒說武林盟主選拔不許魔教參加,那想必就是應允了,大家夥也不必如此群情激憤,既然有比拼之心,那擂臺之上,可不要讓這些魔教中人奪魁了啊!”
“哼!真當我們正派沒人了嗎?且不說遠的,就是近的,這客棧裏,都有人能把這群魔教中人打得落花流水!”
“對!就是!我們還有柏大夫呢!”
“柏大夫!給他點顏色瞧瞧!”
得不到爹爹回應的小木白,一雙大眼睛裏含着一層霧蒙蒙的淚水,他從不愛大哭,只委屈地向下彎着嘴唇,期待地看着良姜。
良姜像是被針刺一般,逃離他的視線,背對着柏安坐在不遠處。
柏安抱着小木白輕聲哄着。
“爹爹!”
“我知道那是爹爹,不過爹爹是在和你玩呢,現在他要裝作不認識你,很快他就會回來的。”
他說話聲音很小聲,可良姜聽得清清楚楚。
心裏很難受,明明他不認識這二人,可聽他們說話就會覺得難受。
“教主,這就是那個騙過我的小白臉!”紅绡還記得柏安呢,恨恨地瞧着他的背影。
阿柳按下心中疑惑,想不明白為何教主會和柏大夫形同陌路,只不過他習慣地服從良姜的話。
“不就是一個大夫?我一鞭子就能把他那小身板給抽碎!”
被人指着鼻子罵可不好受,紅绡不喜歡受氣,雪白的腳踢着烏木,便想要去找柏安的事。
良姜皺眉,“好好坐下。”竟然攔下了她。
紅绡雖然不滿,可也很聽話,從烏木身上爬下來,乖乖在長椅上坐好,嘟囔道:“坐就坐,兇我做什麽?”
“那小孩是在喊誰爹爹啊?阿柳,是不是在喊你?”
阿柳慌忙看向江三娘,“別胡說!我可沒有!”
江三娘笑得淡淡:“你已經長大了,就算是你的也很正常。”
“肯定不是我的,我瞧着那小孩和……”阿柳為了洗涮冤屈,差點把心裏實話給說出來。
那小孩子眉眼間分明和教主有幾分相似啊!
良姜聽明白他未說出的半句話,差點把手中杯子捏碎。
不遠的桌子前,白樂飛變戲法似地從袖子中變出一個挂着編織虎頭的銅鈴,在小木白面前搖晃:“乖乖,看這是什麽?不哭了,叔叔把鈴铛送給你好不好?”
銅鈴發出脆響,小木白果真被吸引注意力,不再鬧着要良姜,而是伸手去抓銅鈴,把銅鈴抓到懷中,心滿意足,“爹爹!”
柏安:“多謝白兄。”
白樂飛:“你我二人還客氣什麽,我先走了,事情處理好,晚些我再來找你,只不過這回你可別躲着不肯見我啊!”
“放心,一定不躲,我等着你。”
身後二人親昵的交談,像是一把鋼刀直直插入良姜的心裏。
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感覺從何而來,心裏莫名升騰起一種奇怪的情緒,有些酸脹,有些疼痛,還有些莫名的渴望。
良姜不由自主地按上心髒,衣襟裏放着的東西,似乎提醒了他什麽。
送走白樂飛,柏安也吃好飯,帶着小花和良木白回家,從良姜身旁經過,他一個眼神都沒留給良姜。
良姜懷着隐秘的期待看向他,總覺得他會回頭……
可柏安沒有。
杯子被捏碎了。
入夜,竹床上的男人睡得正熟,窗外突然出現一黑衣人影。
他站在窗外盯了許久,久到柏安都有些繃不住了,裝模作樣地翻了個身,不讓良姜看到自己臉上得意的笑容,懶洋洋地問道:“閣下前來所謂何事?”
身後長久的沉默,久到柏安都以為他走了。
可良姜并沒有離開,他用審視的顏色瞧着柏安。
“你是柏安?”
他音色獨特,很容易讓柏安聯想到大漠裏銀色的月亮,還有一望無垠的金色沙海。
“是。”
“我們,認識嗎?”
良姜從懷中掏出紙條,發出窸窸窣窣得聲響,在月光下,每張紙條上的字跡都能看得清楚。
“記住柏安,他是你的愛人。”
“良木白,他是你的孩子。”
“不要傷害他們!”
“我不想忘記…”
“你可以相信他的一切話語,他不會騙你。”
“我很愛他,我不想忘記!”
“什麽時候才能結束這一切…”
良姜的手有些顫抖,那日他醒來,驚慌失措地逃走,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當他慢慢發現這一切不是夢,停下來時,在自己衣服裏發現許多紙條,就像是瘋了一樣,往他腦海裏鑽。
良姜逃回西域,做了自己該做的一切。可一入夢,就像是隔着霧蒙蒙無法突破的門窗,看到熟悉的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今天白日,見到良木白的第一眼,他心中升起巨大的渴望,想要抱抱那個孩子。
見到柏安時,他更加确認心中的渴望。
想被這個男人擁抱。
想得到他所有的眼神和注意。
他從未覺得時間過得如此緩慢,他注意自己的一舉一動,既不想順從內心的沖動,又擔心自己冷漠的無視會傷害到他們。
矛盾的就像是一個身體裏面有兩個截然相反的靈魂。
看到柏安和別人親昵的交談,他的理智徹底被撕碎,強大的意志力也壓抑不住想要見到柏安的渴切心情。
他想見到柏安,想得都快要讓人發瘋了。
良姜像只巨貓一般跳入房中,門窗俱關。
柏安終于撐着身子坐起來,他長發散亂,明亮的雙眼在黯淡的室內,妖異十足。
“你中毒了。”
“什麽毒?”良姜步步緊逼。
柏安盯着他的臉,情不自禁地舔着有些發幹的唇,“情毒。”
“可有解?”
“天下只有我一人能解。”
“怎麽解?”
良姜壓抑着粗重的喘息,劇烈跳動的心髒像是想要脫離他的身體,以一種歡脫的姿态奔向床上的男子。
這竟然是他心中的想法?
可他僅存的理智,根本克制不了心髒乃至身體的想法。
他像是主動送上門的獵物,柏安就是蛛網上淡定的毒蛛,唯一不同的是,他絲毫沒有抗拒的念頭。
甚至有一種想要把一切都獻給他的渴望。
就這樣拿走他的一切吧。
他的□□。
他的靈魂。
他主動跪下,俯首稱臣,甘願成為俘虜。
承受着沉重愛意帶來的痛苦和歡愉,每一分每一刻都沉浸在不可思議的快.感之中。
他無法抗拒,也根本不想抗拒。
甘願奉獻自己的獵物,被毒蛛注射捕獲心智的毒素,擺出甜美的姿勢,接受着捕食者的大快朵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