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賈家有女初長成(二)
“一、二,一、二……”操場上穿着訓練服的跆拳道社正在訓練體能,身姿修長的賈芍在人群中格外的耀眼,揚着興奮的表情蹦蹦跳跳,短發在風中飛揚着。
忽然,她停下腳步,敏銳四下看看,鼻子還狗兒般的抽了抽,警惕的目光溜過每一個角落。
學生來來往往,行色匆匆,就是沒有她意想中的人。
難道是她感應錯誤?
“小學妹,跟上拉。”前面的學長叫着,賈芍這才舉步追上,只是表情仍然有些狐疑。
她居然感覺到了那個人存在的氣息,難道神經過敏?
就在她帥氣的身影漸跑漸遠後,櫻花樹下的男生倚着樹幹,臉上露出淺淺的微笑,邁步而去。
“甄朗!”俊朗前行的人影站住腳步,回頭朝着聲音的來處尋去,白色的襯衫束在褲中,簡潔幹淨。
身後的女子長裙飄飄,黑發如瀑垂順,人影婉立,娴靜優雅。
一貫溫和的笑容浮現在臉龐,甄朗颔首招呼,“好。”
邁着小步,長裙在風中劃出美麗的波浪,隐約勾勒了姣好的身材,卻不張揚外露,女孩的笑容矜持而甜美,“高中校友難得進入一所學校,我特地來見老鄉的。”
甄朗點頭,緩步而行,“我知道。”
女孩的眼中閃過羞澀的光,亮晶晶的,側首仰望身邊高大的男子,“你知道?”
“嗯。”甄朗應了聲,“錄取名單貼在學校門口,你的名字就在我名字下面。”
女生的目光默默黯淡,“哦。”
他看到了女生眼中的失落,卻沒有更多的表示,溫柔的疏離有時候比強硬的話語更加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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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朗,我能拜托你件事嗎?”白薇跟上甄朗的腳步,低頭讷讷,很有些可憐。
擡起手,亮了亮手中夾着的書,“對不起,教授還在等我,改天再說吧。”
白薇到了嘴邊的話生生咽了回去,乖巧的點點頭,目送着俊美背影遠離自己的視線。
男生宿舍中,甄朗雙手背在腦後,閉着眼睛休憩,享受着窗外吹入的暖暖春風,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床沿被不輕不重的敲了敲,甄朗挑開一絲眼縫,習慣性的挑了下眉頭。
林子辰手撐着上鋪的沿,低頭看着下鋪的甄朗,陽光燦爛的笑容中帶着幾分暧昧,沖着甄朗擠擠眼睛,“聽說你今天和中文系的系花在一起。”
挑了個縫的眼睛又懶懶的阖上,表示對白癡問題的不予置評。
林子辰笑的神秘又欠扁,“泡上系花也不告訴朋友,難道怕我們挖你牆角?”
“嗤……”甄朗不屑的搖了下頭,“不過是路上偶遇說了兩句話而已,沒你們想的那麽下流。”
“是嗎?”林子辰的手指伸在他的面前,潇灑的吹了聲口哨,“你認為我是個關心謠言的人嗎?如果沒有女主角的親口證實,我會來問你嗎?”
那微阖的雙瞳終于睜開,眉頭蹙了蹙,“她說的?”
“你保密工作不錯。”林子辰拖過一旁的椅子,長腿一身跨坐了上去,腦袋撐在椅背上,“要不是白薇當衆說你是她男朋友,我們豈不是要被一直瞞着?”
躺着的人眉頭跳了下,眼中已是完全的清醒,“當衆?”
“當然啦……”林子辰正想繼續說下去,門上忽然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溫婉的身影站在敞開的門邊,“我能找一下甄朗嗎?”
林子辰抛了個你還裝傻的眼神給甄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我去吃東西,過兩個小時回來。”
在與白薇擦身而過的時候,他清晰的看到女孩臉上紅色暈開,低垂着頭。
甄朗站起身,高大的身影遮擋了窗外的陽光,房間裏頓時變的森涼,執了杯暖茶輕輕啜着,袅袅茶霧模糊了那睫毛低垂下的瞳孔,看不清楚他的心思。
“對不起。”白薇雙手攪在身前,聲音不安,“我不是故意的,最近有學長一直追求我,讓我很困擾不知該如何拒絕,恰巧今天與你同行被他看到了,追問你是不是我的男朋友,我為了擺脫他就承認了。”
“嗯。”甄朗的回答,就是一個字,臉上表情也未見多大變化。
白薇的緊張漸漸松弛,擡起的目光有了些些的希冀,“你介意的話,那我去澄清,只是……”
她住口不言,一雙眼柔柔的看着面前的甄朗,情不自禁的上前了一步。
甄朗只是喝着茶,就這麽靜靜的,仿佛沒聽到般。
走廊上的腳步聲來來去去,男生大大咧咧的嗓音帶着各種議論的聲音在門口穿梭,偶爾幾聲輕笑,聽在敏感人的耳朵裏,總有些局促不安。
這裏是男生的宿舍樓,她徘徊了無數次才鼓起勇氣,在各種異樣的目光中進入大樓,而此刻甄朗的沉默看在她的眼中,心裏不由浮起一絲不愉。
“你不說話嗎?”長久的等待讓她的心越來越不安,門外細細碎碎的聲音于她而言更像是一種諷刺,“能表個态嗎?”
放下手中的水杯,甄朗雙手插在褲子口袋中,兩腿交疊,悠閑的靠在桌邊,“你不是說了去澄清嗎?我還說什麽?”
頓時,那雙眼寫滿震驚,呆滞在他的面前,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甄朗輕笑了下,“你想告訴我中午的巧遇都是偶然嗎?那我在樹下站了一刻鐘,你也一直不曾離開真的只想和我打個招呼?如果你想拒絕一個追求者,我相信有禮的直言比謊言更加的容易讓人接受,你如果只是想找個擋箭牌,我想身邊應該有很多人樂意獻身,何況……”他清澈的眼神直透人心,讓面前的女子默默低垂下了頭,“以你一貫的優雅氣質,若真是拒絕追求者,應該會選擇最恰當的方式,而不是在大庭廣衆之下承認與其他男人的暧昧,我若是你的男朋友自然會興奮,可你我都清楚,不是。”
“那……”低垂着的頭忽然擡起,揚起秀麗的長發,“你能做我的男朋友嗎?”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身體不自然的僵硬着。這句話,似乎已耗盡了她全部的勇氣。
從初入高中起,一向優異的她清高傲氣,卻在成績放榜時第一次敗下陣來,看着壓在自己前面的名字,從此那兩個字就刻上了心。
從不服氣到佩服,從暗中觀望到傾心,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決心随他考入一所學校,可是入學都快一年了,她夢想中的期待始終不曾來臨。
這是她琢磨了數個月才想出的最顧全顏面的試探方法,就在對方三兩句的反問中輸的一塌糊塗,再也顧不了矜持和傲氣,她忍不住的問出了聲。
笑容,在俊秀的臉上慢慢綻放,細細拉伸的表情仿佛時間的慢進,讓對方的心在短時間內經歷了無數個流轉輪回。
當那笑容延展到最極致的魅惑角度時,溫柔低沉的男聲在房間裏淡淡揚起,“不。”
只有一個字,在随意而淡然的表情下,冰冷的擊碎了一切。
白薇徹底愣住了,她無法想象,為什麽如此無情的字眼吐露時,對方依然能如此優雅和溫柔。
“你……”垂死的掙紮終是沒能最後全部出口,因為那雙目光的冷然,疏離而冷漠,如此近的距離,她卻覺得好遠好遠。
“去把該澄清的澄清了吧。”甄朗搖搖頭,“你是好女孩,不要拿自己的名聲開玩笑。”
白薇慢慢的後退,不想再聽那些無情的字眼,轉身飛奔而去,留下一個柔弱的背影讓人唏噓。
甄朗沒有追,輕巧的抽回目光,懶散的又倒上一杯水,站在窗口遠眺,這裏視野很好,可以清晰的看到遠處的操場,跆拳道社的社員們還在勤奮的練習。
輕啜着,笑容和杯中的水一樣,暖暖。
白薇發現,甄朗并沒有急于在校園中澄清什麽,反倒是她與他情侶的傳言,猶如草原上的熊熊烈火,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傳遍了每一個角落。
中文系優雅的系花美女,醫學院帥氣低調的才子,太多人意料之外又情理之內的一對,雖然傷了無數人的心卻依然認為這是無可挑剔和質疑的。
白薇的心中也再度燃起了小小的火苗,身邊或有或無的消息都在告訴她,甄朗對每一位去探口風的人都不曾透露過什麽,反而有種默認的感覺。
或許,那天甄朗只是氣自己的私自公之于衆,并不是那麽排斥吧?
又或許,這麽多的聲音在贊美,他改變了開始的初衷,畢竟男人的好面子比女人更甚。
還有可能,他是不是在等待自己更加的親近,給自己一個考驗的機會?
當希望的種子種下,渴望澆灌着它抽芽成長,白薇放下了一切驕傲,甄朗下課的路上,男生宿舍的樓下,學校圖書館,但凡能看到甄朗的地方,都有她的身影。
“白薇。”熱浪撲面的午後,蟬兒嘶嘶叫的人心神不寧,樹下的人依舊聲音溫柔,雪白的襯衫上不見半點汗意,“不要再為我花不必要的力氣了,回去吧。”
女生低垂着頭,聲音嗫嚅着,“你真的沒有半點喜歡我嗎?”
甄朗苦笑,“白薇,上次我就說的很清楚了,我一直希望你能澄清的。”
漂亮的眼睛中閃起了淚水,泫然欲泣,“是我不好嗎?”
他的話語依然平和,似乎聽不出指責的意味,“你很好,真的。”
“那你……”
“世界上好的東西很多,我不可能都想擁有,這個無法勉強,是嗎?”溫潤的嗓音似乎還在想辦法說服對方。
“我不要分手。”她倔強的低喊,已不見了往日的優雅從容。
“我們何曾牽過手?”甄朗搖頭,嘆息出聲,擡腿朝着男生宿舍的方向走去,“對不起,我想你以後還是不要常來了。”
“你有喜歡的人,是不是?”
甄朗微一點頭,毫不隐瞞,“是。”
“那我就說你始亂終棄。”猛的下了狠心,漂亮的臉上是決絕的表情,“幾個月過去了,所有人都認為我們是男女朋友,我不會去澄清什麽,你堅持的的話,那就成為玩弄女性的人,你喜歡的女孩就将被人說是破壞感情的小三。”
前行的腳步停了下來,甄朗不回頭,“随你了,我只勸你一句,女孩子的名聲可貴,不要拿自己去賭。”
兩個人之間的談話到此為止,女生掉落的眼淚沒能挽留住那個俊朗的背影,白薇望着甄朗的遠去,默默的咬着唇,臉上決然一片。
暑假的日子,賈芍有一場校際比賽要打,決定不回家集訓。而同時的甄朗,也因為所謂的醫學實驗報告而放棄了回家。
悶熱的天氣,甄朗端着茶杯,站在窗邊遠眺,操場上揮汗如雨的跆拳道集訓隊員猶如死狗般拖拉着腳步,最前方的某人,卻是活力四射。炙熱的陽光不但沒曬掉她的激情,反而增添了幾分力量。
“快,再跑幾圈。”短短幾個月,她成為了整個社團的中心,指揮着學長們繼續。在跑過某棟樓的邊緣時,目光下意識的尋找着某個房間的位置,情不自禁的露出鄙夷的神情。
“哐……”門被人從外面大力的推開,林子辰從塑料袋裏掏出罐裝的啤酒抛向他,“這麽熱的天你還喝開水,還真是定得下心。”
甄朗笑笑,拉開拉環,仰首灌下一口,而林子辰挂在椅子上,同樣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你還真夠拿翹的,女朋友頂着太陽跑來想幫你洗衣服,你就算心疼人也不該馬上趕人出去麽。”林子辰搖頭,态度極為鄙視某人,“全校園都傳開了,你找了個賢淑的女朋友,多少人羨慕的不得了。”
甄朗的嘴角翹了翹,眼中的笑意已然冰冷,“是嗎?”
他沒有回家的日子,白薇也不曾回去,反而往他這來的更勤了。
聳聳肩,林子辰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而是神秘兮兮的湊近他,“甄朗,你認識不認識一個叫賈芍的女生,聽說她和你是初中高中的同學。”
捏着啤酒罐的手一緊,表情卻平靜,“什麽?”
“我想追她。”林子辰直接開口四個字,半點不含糊。
“你們接觸過?”甄朗有些意外,不,從眼神中可以輕易的判斷出,他是十分意外。
林子辰悠然的點着頭,“接觸過一陣子了,我覺得這樣的女孩實在太難得了,不妄想依附男生,也不以男人的金錢作為衡量标準,自立自強自主有思想。你知道我不喜歡太粘人的女生,說吧,幫不幫忙?”
“叫我幫?”甄朗失笑,倒是很快的點了下頭,“你想我怎麽幫?”
胳膊肘捅了下甄朗,林子辰擠弄着眼睛,“以老同學的方式約出來,剩下的我自己來。”
“下個月她生日。”甄朗似有若無的提示着。
林子辰的眼睛頓時亮了,“她喜歡什麽生日禮物?”
丫頭喜歡什麽,喜歡揍人,他林子辰敢麽?
甄朗灌了口啤酒,“她對奶油蛋糕有特殊的情結,很特殊,真的很特殊。”
————
“想什麽呢?”背後清朗的聲音打破他的思緒,扯回了遙遠的記憶,“比我想的還深,還是生意快破産了,賺不到奶粉尿布錢了?”
“我破産了就靠你養好了,反正我們是愛人。”甄朗不冷不熱的回了句,意有所指。
林子辰的臉色頓時變了兩變,哼哼唧唧,“行了,當年的事當我不知道呢,你絕不是被人三兩罐啤酒能放倒的人,被你利用當了這麽多年的擋箭牌,精神損失費都沒有。不過你當年真狠,狠的連自己的名聲都敢毀的徹底。”
“不喜歡有人騷擾,也不喜歡讓她背負小三的名聲。”甄朗拍拍林子辰的肩膀,“反正我們各取所需,你也不是完全無辜的人,別再提精神損失費的事,小心我揭穿你。”
兩個人互相對望,再度同時綻放出爽朗的笑聲,沿着河邊慢慢走着。
穿着跆拳道服的小男生飛快的從兩人身邊跑過,還有依稀的交談聲順着風傳來。
“快去,難得風雲師姐回來,教咱們兩招,還睡!”
“什麽風雲師姐?”某人顯然沒睡醒,還揉着眼睛咕哝。
“還能是什麽風雲師姐?”旁邊的人狠狠一瞪,“就是當年打遍校際比賽,一人單挑五個級別的對手,車輪戰啊,她還是小級別的,全部打過的傳奇人物呗。據說當年風雲師姐在的時候,咱們幾年的冠軍都沒旁落過,這一次要比賽了,學長特意請學姐回來教我們的,還不去學點?”
“嗷……”睡意朦胧的人忽然清醒了過來,“我想起來了,就是現在讓學長們提起來還兩眼放光崇敬不已,就差早晚三炷香讓我們拜的那個風雲師姐。”
“就是她。”
“快走快走。”
兩個人飛也似的跑了,丢下甄朗和林子辰大眼對小眼的互相望着,從對方眼中看到不敢置信的表情。
林子辰先抖了下,抽抽着嘴角,“他們說的風雲學姐該不會是……?”
甄朗深深的嘆了口氣,“應該是!”
除了那個人,誰還有如此大的功勳?除了那個人,誰還創造過如此輝煌的戰績?除了那個人,誰還能在這個時候還敢到處亂跑?
林子辰撫上額頭,“我如果沒記錯的話,她好像……”
甄朗的臉沉的和面前的潭水一樣,“你沒記錯。”
林子辰啧啧出聲,“我真佩服你的心髒承受能力,太縱容她了。”
“那你想我怎麽樣?”甄朗斜了他一眼,“難道叫我把她吊起來打一頓?別忘了,我要對她動手,她就笑昏了,終于有人肯讓她舒展筋骨了。”
話說的平靜,他的腳步卻出賣了他,腳下飛快的朝着訓練的禮堂方向而去,林子辰站在原地搖頭,滿面同情,低頭看看腕表,自說自話,“看樣子今天的報告要我一個人獨做了。”
偌大的禮堂裏一圈人圍坐着,中間女子背影纖細,手指點着面前的人,“你,轉身太慢,如果不是技術高出對手很多,這樣的回旋踢很容易被人抓住你的空檔攻擊你下盤。”
小男生頗有些不服,“教練說這樣得分比較高,而且對手會有恐懼心理。”
女子嗤笑了聲,沖他勾勾手,“你攻擊我試試。”
男生看着女子纖弱修長的身材,有些為難,“學姐,你是女人。”
“來!”一聲大吼,氣勢勃然而出,小男生不由縮了縮脖子,直起了身體,嚴陣以待的對着面前的女子。
視線交鋒,男生在銳利的目光中不由的低了下頭。
耳邊忽然傳來低喝,“不敢看我怎麽出手,你也不怕我偷襲?”
男生猛擡頭,只覺得眼前的人完全籠罩在威勢之下,沒有半點破綻,讓他根本不知如何下手。
“用你剛才的回旋踢!”
命令的語調,牽引着男生的動作,男生愣了愣,一腳側踢了出去。
腳剛擡起,面前的人往邊上側了一步,他的攻勢完全落空,腳還不及抽回,一股巨大的力量就踹上了他的左半邊,把他踉跄着踢出兩步。
人還沒站穩,長腿不知從哪個方向又踢了過來,再度踢上他。
勉勉強強的拿住身形,他回頭看去,卻發現人影站在自己身邊沒多遠的位置,悠然的看着自己。
“學姐!”男生很是委屈,“你剛剛說叫我用回旋踢的。”
“就你這個速度,連側踢的速度和力量都不夠,還回旋踢?有你跳起來的時間,足夠被放倒很多次了。”賈芍搖搖頭,“動作太大,隐蔽性太差,很容易被人看穿你的意圖。”
“再來,我看看你引以為傲的回旋踢。”賈芍點點頭,笑容可掬,只是那眼神中的興奮猶如小火苗簇簇的燃燒起來。
這一次,男生小心翼翼的保持着距離,在試探了兩下後,猛的又是一個側踢。
賈芍側身躲閃,男生心頭暗喜,整個人跳起,回身一腳踹出,方向正是賈芍的腰腹部。
只是那腳才剛剛伸出,他就發現,眼角再也看不到身後人的影子,全身力量的一腳踢了個空。
人剛沾地,那消失的影子又忽然出現在了剛剛的位置上,他根本來不及變換姿勢,一條腿橫空出世,徑直踹上他的腰間,整個人猛的沖了下,強大的力量震的他好難受。
“哇!”
“啊……”
“嘩!”
各種贊嘆聲交織成一片,男生捂着腰,表情揉成一團,賈芍氣定神閑,“我說過回旋踢若制不了敵就是被反制,你不是在拍電影,動作完全不隐蔽,從你前一個側踢就能猜到你下一步要回旋。”
男生不住的點頭,對面前高挑的女子佩服無比,慘兮兮的揉着腰,“學姐,您能手下留情點麽,很痛的啊。”
賈芍看着他,笑笑,“不管是多麽親近的朋友,進了這個圈子,眼中就只有自己,只有對手。我打我老公比打你狠多了。”
底下一片靜默,面面相觑。
男生僵着臉,默默的揉揉腰,悄悄的說了幾個字,“舍己為人,默哀。”
賈芍插着腰,動了動手腕,沖着一夥人招招手,“來來來,誰還打,讓我看看你們練到什麽水平了。”
一群人再度互相看了看,屁股挪了挪,圍坐着的圓圈頓時大了不少。
誰,誰說師姐除了武藝高強之外還有一顆仁厚慈愛的心?
誰,誰說師姐除了技術過硬之外還對學弟學妹有關心體貼的情?
誰,誰說師姐表面大大咧咧實際溫柔可愛?
這麽打下去,他們絕對不用參加任何比賽了,全部匍匐倒在師姐可怕的攻勢之下回家養傷了。
“那個……”罪魁禍首的師兄在衆人指責的目光中艱難的開口,“賈芍師姐,我們和你是不能比的。”
“為什麽不能?”賈芍的目光清澈中透着威嚴,“連超越前輩老骨頭的心都沒有,還怎麽參加比賽?僅僅因為對方名頭大就不敢上場,軍心都渙散了,更別提贏了。跆拳道主要精神是什麽,磨練意志,連這個都不能體會,就別學了。”
一聲聲,刺激的人全部低頭不敢說話。賈芍揚揚下巴,“你們真的連挑戰我的勇氣都沒有嗎?”
“有!”血氣方剛的男生最先跳了起來,幾個人在場邊躍躍欲試,“我們向師姐挑戰。”
賈芍綻放着開心的笑容,“來!”
男生走入場中,活動活動胳膊,彎腰行禮,“請師姐指教。”
兩人互相看着對方,眼睛一眨不眨,氣勢隐隐透出,場中頓時一片緊張的氣氛。
“哈!”男生大喊一聲,腿飛快的踢出。
賈芍雙手格擋,腳下略退錯開,旋身踢上男生的胸口。
就在旋身飛腿的一瞬間,她的眼角很不巧的掃了下,身體猛的呆住了。
一群白色的練功服中,鐵灰色的西裝太引人注目了,尤其是一排坐着的人,那個站立的人影格外出衆。
不能怪她分心,實在是,實在是她對某個身影的感應能力和習慣性,在目光掃視中做不到屏蔽啊。
甄、甄朗……
某個人一哆嗦,下意識的就想捂臉逃跑,忘記了此刻自己面前還有個全力一擊的學弟。
風聲,腿影,在眼前晃過,直奔着小腹踢去。
賈芍閃了下,有人卻比她更快。
腿影,來不及沾上她的身體,另外一道彈射的腿比他快的不知多少倍,利落的架上他的腿,止住落勢後極快的抽回,飛踢上側邊,頓時将小男生的下盤踢歪了方向,蹬蹬的跳了好幾下才站住。
手,一只按在賈芍的肩膀,一只摟着她的腰,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身前,将她緊緊的保護在自己的臂彎之下。
“哇……”
坐着的人集體站了起來,為剛才那漂亮的連環踢贊嘆,只有可憐的男生,看着自己身上大大的皮鞋印苦哈哈的皺着臉。
手指,輕柔的蹭上賈芍的臉,笑容清冽。
不說話,他只是笑着,看着懷裏人瑟縮着躲閃他的目光。
“不是說要打麽,不敢看對手的眼睛就先輸了。”男人的聲音很輕,“看着我。”
賈芍僵着身體,低垂着頭,“那個,你沒脫鞋,打不了。”
光着腳丫的她,穿着锃亮皮鞋的他。
挂着寬松訓練服的她,筆挺西裝的他。
目光躲閃的她,笑容可掬的他。
怎麽比,似乎都不在一個檔次上。
“你早晨答應我會乖乖在家不到處亂跑的。”他冷靜的陳述着事實,“你還說連‘金色向日葵’都不去的,絕對大門不邁的。”
她的腦袋越垂越低,嗫嚅着,“你說今天要開會做報告的。”
“我是做報告,但是是回學校做報告。”甄朗抱着她的腰,手指摩挲着寬大運動服下的小腹,“如果我不來這,還抓不到你偷偷幹的好事。”
“我……”
“做錯事應該怎麽辦?”
“我洗碗、我洗衣服、我擦地、我洗浴缸,凡是老公要求的,我都做。”極其流利的話語讓人不禁猜測,這段話她究竟重複過多少次,才有如此的節奏和韻律。
甄朗無奈的低嘆,“昨天你吵着要吃海鮮焗飯,本想今天忙完了帶去吃,現在這樣,不帶你去了。”
“啊……”悲慘的哀嚎聲起,賈芍雙臂挂在甄朗的脖子上,“要吃,要吃。”
甄朗伸出手,“那走不走?”
賈芍乖乖的把小爪子放入他的掌心,“走。”
被甄朗牽着,賈芍完全忘記了一旁目瞪口呆的一群人,順從的走到場邊,看甄朗彎腰為她把鞋子套上,仔細的系好。
“那個……”終于回過神的學長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學姐,我們這……”
“啊!”賈芍這才想起還有一幫人在邊上,怯怯的拽拽甄朗的衣袖,“我答應教他們技術的,要比賽了。”
眉頭挑了下,甄朗的聲音充滿威脅,“你确定還要親自教?”
雙手立即飛擺,讨好滿面,“不教,不教了。”
她可憐兮兮的望着小師弟,滿面抱歉。
“甄朗學長。”小師弟終于想起了眼前的男人是誰,快步攔在甄朗面前,“您也是A大的學生,更是我們風雲學長錄中的一員,您也不希望眼睜睜的看着我們輸掉比賽吧?我希望您能讓賈芍學姐指導我們一陣子,才幾天時間,不會耽誤什麽的。”
甄朗的目光停留在小師弟的臉上,冷靜的眼神看的小師弟心頭一陣發毛,這才緩緩開口,“指導沒問題,不過五個月後。”
“為什麽要五個月?”小師弟不滿的開口,“五個月後比賽都打完了。”
“因為……”甄朗看了眼賈芍,禍首立即飛快的低下頭,揉着自己訓練服的衣角,一聲不吭,“因為五個月後我們的寶寶出生,她愛怎麽打就怎麽打,現在就要老實點。”
“呃……”小師弟完全沒想到是這個答案,驚詫的目光停在賈芍的小腹處久久不敢挪開。
寬大的訓練服遮擋了一切,什麽也看不出來,纖細的身體更是沒有半點孕婦的征兆,就在剛才,某人還在場上蹦蹦跳跳,完全不在意別人踢踹她的腰腹,這膽子也太大了吧。
就在剛才,他還在為那個沒事被師姐打着玩的“老公”默哀,此刻,他的心情更加的沉重了。
這樣的老婆,豈是一般人能駕馭的?
“那,能不能只指導,不下場?”他艱難的開口,“我們開始不知道,以後再也不會讓她下場動手了。”
甄朗失笑,“你們有我了解她?她看到比賽就像狗看到屎,恨不能瘋狂的沖上去大快朵頤一番。”
賈芍在旁邊皺起了眉頭,憤憤的瞪着甄朗。
小師弟別開臉,怎麽也無法憋住拉扯的嘴角。
雖然形容的難聽,但是,但是真的很貼切啊。
“我答應了他們。”賈芍憤怒的開口,“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沒架打,我也不會在家裏憋的難過,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以後不準你碰我。”
責難,從甄朗抓包變成了賈芍控訴,從小小欺騙上升到了家庭鬥争。
“這麽想呆在這?”甄朗捏了捏她的臉,貓兒張牙舞爪,恨不能咬他一口。
在她臉上尋找到了答案,甄朗嘆了口氣,“那你坐在場邊看,我教他們行不行?”
笑容頓時花兒般綻放,賈芍用力的點點頭,又忽然的愁容滿面,“可是,我餓了。”
指指地上放着的袋子,“校門口那家的肉醬餅,你以前的最愛。特地給你買的,準備晚上喂你的,去吃吧。”
快樂的狗兒奔向食物袋,巴拉掏着。而甄朗,脫下鞋,外套輕放在場邊,“來吧,讓我試試你們的功底。”
場中人影喊叫踢打,場邊吃的歡快,賈芍興奮的望着甄朗的動作,笑的甜蜜蜜的,“托你們的福,我還是第一次坐在邊上看他和別人動手,真好。”
她叫好,不知哭慘了多少人。
最先被賈芍修理過的小師弟默默嘆息,“我終于知道師姐為什麽打老公要盡全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