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1)
不良于行,再是活潑也只能窩在家裏,賈芍多了睡懶覺的機會,也無聊的只能玩自己。
別說玩甄朗了,能不被他玩就是好事了。
從清晨睜開眼睛開始,面對的,就是他無處不在的魔爪和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啃過來的嘴。
“走開!”美夢被打擾,賈姑娘咕哝着,伸出手在臉上趕走“蚊子”,抓了抓臉,翻身繼續自己的美夢。
她的翻身,就是手抱着甄朗的腰,腿纏着對方的大腿,把自己的腦袋埋到對方的胸膛,聽着撲通撲通的心跳聲,無比享受的繼續呼呼大睡。
抽回拈着她發絲騷動她臉龐的手,甄朗低頭看着自己懷裏的人,笑容漸開。
貪睡的她,就如同貓兒般縮着,無聲中的偎貼仿佛在訴說她對他的依賴,只這麽一個動作,便是讓人不忍驚擾。
“今天,我要去換藥。”他輕松的望着天花板,對着空氣說着,“順便還想去買買東西,不知道你想不想透透氣?”
朦胧中睡着的人忽然睜開眼,猛的擡腿就往地上踩,“走,現在就走……”
聲音才落,又突然慘嚎一句落回了床上,抱着自己的石膏大腿扭曲着臉,“痛,痛,痛……”
手指,揉上她的大腿,按壓着穴道,“哪疼?”
皺着臉,讨疼般的揚着,嘶嘶的吸着氣,“睡太久了,麻了。”
無奈的嘆息中,她落入溫暖的懷抱,“你個笨蛋急什麽,要是腿疼就不出去了。”
他的手指溫暖着腿,血液流暢之後的舒坦讓她嘟着嘴咕哝,“你說出去的,不許賴皮。”
閃亮亮的眼神狗兒般的望着他,一臉的期待和向往,還藏着幾分讨好,幾分可憐。
“不賴不賴。”大手按壓着她的穴道,眼神溫柔,“不過你要答應我,只能坐輪椅,而且只去邊上走一走,立即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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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飛快的點着,眼睛笑成了一條縫,“我給你放水洗澡,我給你準備好牙刷,我給你洗衣服……”
她的心裏,只有出門放風的快樂,完全沒注意到某人溫柔的笑眼背後,一絲擔憂閃過的神情。
醫院。
“你在這裏乖乖的,讓範主任好好看看。”甄朗輕拍着她的肩頭,“我去和院長談談請假的問題。”
賈芍乖乖的點點頭,閃着目光送他出門。
甄朗按下電梯,手機的鈴聲忽響,看了看電話號碼,他自然的按下通話鍵,“謝叔。”
對面的聲音穩健平朗,流暢敘述着,甄朗靜聲聽着,只是偶爾發出一兩聲輕應,臉上的表情始終淡然。
甄朗打開自己辦公室的門,整理着桌上的資料,一件件的歸類放好,轉身交代着小護士,“這些病歷,你給王主任送過去,有三個是這星期的手術,比較重要。”
小護士眨着長睫毛,在甄朗的敘述中飛快的記着,不時點點頭。
将手中事項全部移交完畢,小護士的眼神頗有些不舍,“甄醫生,你要請很久的假嗎?”
甄朗笑笑,“大半個月吧,有些事要忙。”
“難道甄醫生要結婚了?”小護士想起前幾日盛傳的甄朗請假回鄉相親的故事,眼中閃着印證的渴望,當然這渴望的背後,是希冀另外一個答案。
甄朗笑出聲,表情很有些自得,“那我會記得請你們吃糖。”
小護士的眼中的光芒瞬間黯淡,默默的點着頭。
他朝着門外走去,剛舉步,一道優雅的身影站定在門前,眼中有着驚喜,“甄醫生!”
甄朗微一點頭,目光從清麗女子的臉上掃過,露出淡淡的微笑,“王小姐你怎麽在這,是王老先生複診嗎?”
“不是。”王少莞的臉上浮起一絲紅暈,力持鎮定,“我聽說你受傷了,所以來探望。”
甄朗的眼神,落在自己筆挺的西裝外套垂落的袖口處。高檔的西裝包裹出他俊朗的身姿,袖口的筆挺很好的掩藏了他的狼狽,半點看不出受傷的樣子。
“不礙事,小傷。”甄朗的笑容漸大,嗓音輕柔,“只是王小姐如何得知我受傷了?”
“呃……”王少莞的表情頗有些不自在,“我、我爺爺說的,他還很擔心您,說一定要我來看看。”
舉步而行,他的表情寒暄客套,“替我謝謝王老先生,他日有空我再登門拜訪。”
王少莞跟在他的身後,表情變化着,顯然是開心,“那,不如就這兩天吧,爺爺一定會很開心。”
“這兩天不行。”他微一思索,“我家有人腿腳不便,要我伺候呢。”
話出口,王少莞的表情頓時變的很難看,讷讷了半晌,“你有女朋友?”
“不算。”甄朗回答的幹淨利索。
當然不是女朋友,那人可是持牌上崗名正言順的老婆大人。
王少莞偷出了口氣,沒察覺自己所有的表情變化都被人看了個清楚。
再度揚起希望的表情,“現在中午了,要是甄醫生方便的話,不妨一起吃個午飯?”
樓下的外科裏,賈芍看着[這裏也是一樣,這次有些地方我會幫你改正,但是秦修文的時候也要記得再檢查一遍,以後也要記得喲]自己腳上的石膏被一點點的剝離,腿上沉重的感覺随之淡去,伸腿點了點地,還有些隐隐的疼,但是與被束縛的不便比起來,這樣已是輕快多了。
腦袋,已經不止一次看向時鐘的位置,才短短的半個小時,她卻覺得象過了幾個小時,什麽叫度日如年,這就是标準的答案了。
“甄醫生才離開一會,你就望眼欲穿了?”範主任的小眼睛透着調侃,“雖然老頭不好看,好歹也沒有狐臭什麽的,你的表情需要如此痛苦嗎?”
賈芍嘴角抽搐,揪着自己一頭短毛,表情古怪呵呵傻笑着。
從什麽時候起,她居然一下見不到那個人,會有了期盼的心?
從什麽時候開始,她一下聽不到他的聲音,居然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閉上眼,眼前轉悠的全是他的影子,有早上側身躺在她身邊逗弄她時的慵懶,有穿着睡袍被她蹭着淩亂時的風情,有穿着襯衫慢悠悠解着袖扣的魅惑……
她伸手捂着臉,只覺得臉上一片熱辣辣的燒燙,還有越燒越旺盛的态勢。
她甚至還清晰的記得,他吻過自己以後,那唇上的水漬揚起的得意,忽然變的深幽的眼瞳,低啞的嗓音能把她熏醉。
不行了,她現在連身上都燒燙了。
思緒,卻是更加的飛轉,一幕幕想着的,都是他親着吻着抱着的畫面,甚至還有他的手撫摸過自己身體時那種火熱。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她只怕血液都煮沸騰了。
擡起手扶着門框,她颠着腳尖,慢慢的站了起來,一點點的壓上身體的重量,感覺不到太大的疼痛後,快樂的走了兩步。
不過,她也就僅僅走了兩步,就被一只手從身後摟住了腰,半抱了起來。
“才拆掉石膏,你就想跑?”熱氣噴在她的頸間,癢的她直縮脖子。
回頭,是陽光燦爛的笑容,她很是快樂的咧着嘴,“人家醫生說了,我可以走路了,本來就是小傷,根本不需要這麽興師動衆的。”
看着甄朗板起的臉,她很自然的反手勾上他的脖子,腦袋蹭在他在頸窩處,“可以嘛,可以嘛……”
“好好好。”甄朗輕啄了下她的臉,“只許走一會。”
“好!”她叫嚷着,快樂的伸出腳。
“等等。”騷動的人再一次被抓回,“你就這麽走?”
“當然。”她順着他的目光,莫名其妙的朝下看去。
五根腳趾頭,秀氣可愛,泛着粉嫩嫩的光,在幾道目光中不自覺的撓了撓地,這才瑟瑟的藏在另外一條腿後面。
賈芍傻笑着,“出門包、包着,忘、忘記了。”
出門的時候,腳上裹着石膏,根本塞不進鞋子裏,加上甄朗那時候剛好一陣狂熱的吻,她哪還記得這個事?
甄朗伸出手,緊了緊她的腰,“算了,我抱你出門,我們坐車回家。”
“不行!”賈芍瞪着圓溜溜的眼珠子,“你的手不能用力。”
“那……”甄朗笑着,伸手解開西裝外套,順手脫下丢給賈芍,轉身背對着她,“上來。”
賈芍有些猶豫,看看不遠處探頭探腦的幾名男子,“要不,讓他們抱吧,反正只到門口。”
反正是謝國長安排來的保镖,叫他們幫忙沒問題吧?
甄朗回頭,口氣陰沉,“你以為我會讓別的男人抱着你?”
賈芍還在怔楞,甄朗目光一閃,威脅感十足,立即乖乖的趴了上去。雙腿一勾,纏上他的腰。
甄朗一只手從身後墊着,拍了拍她的屁股,“抱好了,我們走。”
賈芍抱着他的脖子,咯咯笑着,眼睛都眯了起來。
“甄醫生。”被忽視很久的王少莞在甄朗走出去數步以後終于忍不住的開口。
甄朗轉身,掂掂背上的人,“王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要先伺候這個小祖宗。”
而同時,他背上的賈芍在看到王少莞後,快樂的表情一滞,眼睛微眯,“阿朗,累嗎?趕緊上車吧。”
甄朗轉身,再也不看那個臉色難看僵硬的王少莞,大步朝着門口而去。
王少莞的胸脯劇烈的起伏着,染着漂亮指甲油的指甲捏着自己的手心,嫣紅的唇被牙齒咬住,目光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兩個人。
就在甄朗的腳步要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她忽然揚起聲音,“甄醫生,你知不知道這個女人,是別人的未婚妻?她根本就是水性楊花玩弄你的感情,她根本不會舍得自己那個有錢有勢的丈夫。”
聲音響亮,在偌大的醫院大廳裏回聲陣陣,引來無數好奇的目光和竊竊私語。
敵意,在兩個女人之間流轉,賈芍動了動身體,手臂環的更緊,瞥了眼對面豔麗的女子。
不是挑釁,她已是勝利者,更多的是懶。懶的鬥,懶的計較,也懶的解釋。
甄朗回頭,深邃的目光帶着獨屬于她明了的光芒,對着肩膀上探出的腦袋詢問着,“你丈夫很有錢嗎?”
賈芍歪着腦袋,回以同樣的光芒,噙笑歪頭想了想,“應該吧。”
“那你是愛我,還是愛你的丈夫?”
賈芍嘿嘿一笑,“都愛。”
無恥的回答讓所有在場的人臉上露出古怪的鄙夷,但是甄朗接下來的話,則更加無恥。
甄朗揚起聲音,“那麽從今天起,我就做個被你包養的小白臉好了。”
賈芍笑的歡快,不住的點頭。
兩人的身影很快的消失在門邊,只剩下那個被遺棄在大廳中央的女子,臉上青紅白紫變幻着。
甄朗的反擊
“沖啊……”女子清脆的嗓音在超市裏回蕩,伴随而起的,是車輪碌碌急促而過的聲音,笑聲在排架間回蕩,兩個人的身影好不悠哉。
賈芍的手拍着輪椅的扶手,驚喜的指着前方,“啤酒大減價,快、快……”
甄朗一只手推着輪椅,小跑步的朝着高高的啤酒架而去,“少喝點,不然我再禁你酒。”
“知道,知道。”賈芍望着越來越近的啤酒架,眼睛亮閃閃,随口應着。
從醫院歡喜歸來的賈芍,終于被甄朗解除了禁酒令,只是拗不過甄朗的她又一次被塞進了輪椅中,在巨大的超市裏充當活動購物車。
腿上的購物籃裏放滿了啤酒罐,賈芍的眼睛還在不斷的挑選着,“喂,你剛才在醫院不怕被人笑你丢人?”
當衆說自己想當小白臉,還說的那麽理直氣壯,他還真夠厚臉皮的。
“那是事實啊。”甄朗聳聳肩,毫不在意,“我所有的動産不動産都給你了,不靠你養靠誰養?難道你認為我的姿色不夠格稱小白臉?”
賈芍咬着唇,吃吃的笑着,“她啊,你看她那表情,恨不能一口吞你下去。”
甄朗的胸膛陣陣起伏着,手掌揉揉賈芍的短發,眼角挑出一抹精光,“我還以為你看不懂呢?”
“嗤……”賈芍哼了聲,“從小到大,圍着你轉的女人哪個不是這種眼神,看的太多了。”
“是嗎?”甄朗垂下頭,貼着她的臉頰,“那我從小到大也是這樣的眼神盯着某個人,為什麽某人沒發現?”
“是嗎?”賈芍幹笑着,呵呵裝傻。
但是某人顯然不想放過她,“你從來不在意我身邊的女孩,剛才我還以為你會為了吃一口答應和她吃飯呢,某非……”
眼神勾了勾,意有所指,飛挑着桃花飄飄。
“我只是對某些心術不正但是手段又不夠高明的人沒有興趣而已。”賈芍抱着手中的籃子,斜眼瞥着甄朗,“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拿我做擋箭牌,其實你比我還沒興趣。”
“跟我在一起久了,連你都變聰明了。”話音出口,甄朗利落的閃開迎面而來的一拳,笑着拿起一包薯片,輕巧的抛入賈芍的籃子中。
兩個人打打鬧鬧,輪椅追逐着,輕松的玩笑。
抱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好不容易才爬回了家,電梯門才開,一個站在門口的人讓賈芍微愣了下,“謝叔。”
謝國長看看賈芍的腿,而賈芍很讨好的揚了揚自己光着的腳丫,“好了,不用擔心我。”
嚴肅的表情稍微有些放松,謝國長擰了下賈芍的鼻子,“你這個丫頭……”
賈芍陪着一臉傻笑,“謝叔想我了還是想他了?”
看着她憨憨的笑臉,再是不茍言笑的人都忍不住的露出一絲微笑,“想你們兩個了,行不?”
門開,賈芍甩下一只鞋,歡呼的沖進屋子裏,“那我給謝叔煮咖啡。”
人影,眨眼間消失在廚房裏。
謝國長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甄朗拎着大包小包笑出聲,“丫頭的飯很可怕,但是咖啡煮的不錯。”
緊繃着的人影偷偷的松了口氣,看着廚房的方向,“丫頭不傻啊。”
“我什麽時候說她傻了?”甄朗轉身将袋子放在桌上,“練功的人,不僅僅要的是專研和用功,還需要敏銳的洞察力和犀利的捕捉力,她會傻才怪,只是懶而已。”
有些人的懶,是懶得工作懶得幹活懶得奮鬥。
而有些人的懶,是懶得計較懶得算計懶得玩心機,賈芍就是屬于後者。
謝國長點頭微笑,“王氏集團最近有些急了,自從你上次停了合約了進度之後,已經很多次詢問我什麽時候繼續。”
“他們等不及了?”甄朗挑挑眉頭,笑的詭異。
一杯咖啡伴着濃濃的香味伸在他的眼前,還有一雙漂亮的杏仁大眼閃着希冀的光芒,甄朗端起輕抿了下,舒展的表情已然代表了一切。
“丫頭,明天陪我去個地方。”
他輕啜着手中的咖啡,眼神中隐隐泛着看好戲的光彩。
王氏企業,這城市中數一數二的大集團,從創始到今天,已經在服裝、醫藥各方面均有觸角伸及,如今更是在建築業上有了新的發展,一時間風生水起,好不威風。
更有傳言說,在雲朗集團大面積入主C市後,王氏企業接了下大部分雲朗集團在C市的承建業務,就連這一次的五星級酒店和大型度假娛樂村的承建,十之□又會落入他們的手中。
可是就在兩個月前,雲朗集團忽然停止了所有合同的進度,原因僅僅是一張照片。
登報道歉,無數次上門與雲朗集團溝通,但是雲朗集團方面始終不見動靜,合約就這麽生生的停住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雲朗集團的少東忽然出現在王氏企業裏,讓這猜測的風雲似乎有了撥雲見日的趨向。
“‘雲朗’的少東好帥……”從會議室出來的秘書兩眼冒着星星,腳步還有些晃悠,抱着手中的文件夾發呆。
“是嗎是嗎?”一群小姑娘瞬間圍了上去,探頭探腦的往會議室伸着腦袋。
“別想了,人家帶着老婆來的。”秘書嘆了口氣,“雖然我結婚有孩子了,但是帥哥還真是養眼。”
“有老婆了啊……”頓時哀嚎遍野,碎裂了一地的玻璃心。
“不過。”秘書用力的思索着,“他身邊的美女我總覺得在哪見過,這麽漂亮的女子,我不可能忘記的啊。”
想了片刻,還是想不起,她猛回神,急急的往會議室沖,“經理大人讓我拿所有合作項目的計劃圖,我趕緊進去了,散了散了……”
門開阖的片刻間,大家的眼神只來得及掃到一眼,就被怦然聲關在了外面。
客位的上首,男子單手抵着下颌,修長的手指輕叩着頰邊,目光斜斜落在光滑的桌面上,面前攤開着一本厚厚的計劃書,姿态悠閑,很是不在意。
面前的企劃部主任,從慷慨激昂到波瀾不驚再到現在有氣無力,說的聲音是越來越拖拉,最後變為公式化的念書。
不是他不想說的讓人怦然心動,而是他眼前這位大少爺,從進門坐下起,就沒有正經的看過一眼計劃書,不是滿臉無聊四處打量,就是抓着身邊美女的手把玩手指,就在剛剛,大少爺居然當着所有人的面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他就是把遠景規劃的再美,只怕人家也一個字沒聽進去。
“在度假村裏,我們總共準備植入三千株樹木,其中一千株是在酒店的最大的綠地上,我們的理念是給客人一個綠色環保世外的度假勝地……”
正低頭念着,冷不防兩根手指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敲了敲,打斷了他下面的講話。
他擡起頭,發現剛才還無聊到眯起眼睛差點睡過去的大少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睜開眼,一雙眼冷靜清明,對視間眼底光芒閃動讓他瞬間下意識的別開了眼睛,不敢對視。
俊朗的笑容明明無害,偏生讓人從心底産生敬而遠之的畏懼感,“你剛剛那段話,再念一遍。”
“我……”企劃部主人急急忙忙的垂下頭,目光在偌大的紙張上尋找着蠅頭小字,默默的想着自己剛才有口無心念到了哪。
“你剛才說,一千株在酒店最大的綠地上,對嗎?”甄朗随手一指,準确的點在企劃書的某一行上,“你上面是這麽寫的。”
企劃部長茫然的一點頭,“是。”
甄朗微微一笑,仿佛又是随手朝前翻了幾頁,手指點在某處,“這是你們前面的規劃圖,上面寫着,度假村最大的綠地空面為酒店正後方兩千平方米的草坪,不知道你們如何在兩千平方米的綠地上種植一千株樹木?行距三到五米是最基本的要求,不然樹木沒有足夠的成長空間,而且……”
他懶懶靠上椅背,又恢複了那散漫的姿态,“這是綠地,不是樹林,你确定這樣不會遮擋低層的視線?确定密密麻麻的一片樹會比草地的視野舒心感更強?還是你确定你們沒打錯字,把一百打成了一千?”
“我……”
又是随手翻動,手指在企劃書上劃着,“電梯部分,遺漏了專屬電梯。停車場的泊位,不足以滿足全員客滿情況下的車位……”
每翻一頁,每指一處,整個企劃部人的臉上就白上一分,厚厚的企劃案,甄朗随處就能指出錯誤,誰也無法想象,這個人就是剛才漫不經心到打瞌睡的富二代。
翻到三分之一處,甄朗似乎累了,企劃書往桌上一丢,長身而起,“不說了,走。”
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喜怒無常不給對方留半點顏面。
“小甄先生。”企劃部主任匆忙的攔住甄朗的去路,“這個,我們的企劃案只是初稿,如果您不滿意,我們可以繼續修改。”
錯處雖多,但是作為一個巨大的規劃項目而言,這些都是枝末細節,完全在可修改的範圍之內。
“不用了。”甄朗只是丢下決斷的三個字,沒有任何理由,繞開企劃部主任朝着會議室外走去。
“這……”
企劃部的主任猶在震驚中,不敢相信如此巨大的合作計劃,就在這麽點小瑕疵中徹底崩裂了。
“這不是故意找茬麽。”身後,不知是誰小小的冒了個聲音出來。
已行到門口的高大人影緩緩的轉過身,展開詭異的笑容,目光朝着角落中始終不肯擡頭的女子投射而去,“我就是故意找茬,我今天來的目的就是告訴你們我不會和王氏企業合作,你說對嗎?王大小姐。
大獲全勝的狐貍精
所有人的目光在兩人之間狐疑的流轉,種種猜測的眼神互相傳遞,沒有一個人敢吭聲。
王少莞依舊低垂着頭,一言不發。
才從國外留學歸來,若不是家族原因,她根本沒有資歷坐上部門經理的位置,即便如此,她依然是不能接觸到如此龐大的項目洽談。就在今天早晨接到通知的時候,她還不明白為什麽‘雲朗’集團的少東會指名要她列席。
可是當她看到‘雲朗’集團傳說中低調到無人認識的少東時,一切都不言即明的揭開了。
熟悉的面容下,是她不熟悉的冷漠和疏離。
熟悉的笑容中,是她不熟悉的威信和氣勢。
若不是身邊那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女子,她幾乎要以為自己看錯了。整場會議,她始終惴惴不安着,不知道他們在談論什麽,也不知道進程到了哪一步,滿腦子徘徊着的,是與甄朗目光相觸的瞬間,對方那穿透人心的視線。
一直煎熬着,她不關心結局,只希望這場會議早早的結束,好讓她逃離。
就在昨天,她狂妄的在醫院大廳裏嘲笑着他身邊的女子,說她對丈夫不忠,更暗示着若是甄朗想要攀附豪門,自己是更好的去處。
昨天他揚長而去大笑着的聲音還在耳畔,卻似乎變成了對她的譏諷嘲弄。
那一日的電話,父親親口斥責她盜用他人照片,她口口聲聲的辯駁只換來一句——對方是‘雲朗’集團的少夫人,需要出賣照片來博人眼球?現在投資數億的計劃因你而停滞,‘雲朗’集團聲稱将追究到底。
她不甘,也不敢相信。
一個在小小攝影棚裏不修邊幅的女子,在羞辱了她之後還讓她登報道歉,如今還趾高氣昂的站在她的面前,嘲笑她的無知。
“王小姐,其中的原因,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吧?”甄朗淡淡一句,目光冷凝。
房間的空氣一下陷入僵持中,只有大家的呼吸聲靜靜的傳開。
就在這僵持中,門外傳來喧嘩聲,伴随着恭敬的尊稱。
“董事長。”
“董事長好!”
須發皆白的老者在中年男子的攙扶下,拄着拐杖緩緩步入,行走間氣勢威嚴,一雙眼睛完全沒有老人的渾濁,充滿了精神。
甄朗微微一笑,雙手順勢扶上了老者的胳膊,“王老先生最近氣色很好,看來不需要再做康複檢查了。”
老者精明的眼上上下下打量着甄朗,又與身邊的兒子交換了個眼神,不由感慨,“沒想到,完全沒想到,你居然是‘雲朗’集團的接班人。”
‘雲朗’集團與王氏企業的合作,一直是由地區總經理洽談,就連他們也不曾見過這少東是何許人也。
直到計劃停滞,王老先生依然認為這是年輕人一時的沖動,卻不想這個‘沖動’的年輕人,就是自己一直贊不絕口穩重沉着的甄醫生。
所有人在王老現身的示意中悄悄出了會議室,偌大的房間裏,只有甄朗、王老先生和他的大兒子以及王少莞,還有始終被甄朗牽着手無法逃脫的賈芍。
“小甄先生,我孫女驕縱任性,但這是她與你私人之間的事,将工程拖延甚至另尋別家,這對‘雲朗’集團而言,只怕未必是好事吧?”他輕拍着甄朗的手背,口氣不由的柔和下來。
關于那樁事,他多多少少聽聞了些許,也在剎那間将這把自己孫女比下去的女子觀察了個仔細。
她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幹淨而清澈,幾乎将所有心思都寫在了裏面。靈動不失冷靜,多少人與他對視片刻即慌忙挪開視線,而她卻無拘無束,迎上他的目光,在對視的剎那,綻放了一個甜美的笑容。
不得不承認,她比自己的孫女更有膽氣,也更有一種招人親近的魅力。
看看那個睜着清亮眼睛的秀麗女子,“少莞有錯,就讓她向小甄夫人道歉,怎麽樣?”
不愧是老江湖,短短幾字,就将雙方崩盤的合約變成了兩人間的小摩擦,一句道歉了結。
甄朗猶未開口,王少莞已然變了臉色,憤憤的開口,“我不。”
王老先生手中的拐杖敲了敲地面,威嚴的吐出一個字,“去。”
一向受寵的她何時見過爺爺這樣的臉色,慢慢的從椅子上站起身,期期艾艾的蹭到賈芍的面前,咬着唇,半晌半晌張了張,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賈芍溜溜着眼珠,在王老先生和王少莞的身上來回掃着,最後停留在甄朗的臉上,後者噙着深沉的一縷笑,不動聲色。
她,也聰明的不說話,不表态。
“我不該私自盜用你的照片,這件事我已經登報道歉了,能不能就此一筆勾銷,對不起。”很是勉強,但總算是把話說完了。王少莞透了口氣,委屈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爺爺。
王老先生滿意的笑了,“小甄夫人,這樣可行了嗎?”
“不行。”開口的不是賈芍,卻是甄朗。
這一下,大小王先生同時皺起了眉頭,王少莞的臉色也變的更加難看。
房間有些氣悶,甄朗很自然的脫□上的外套丢到賈芍的手中,輕輕挽起了袖子,“王老先生,一個星期前的商會你知道我為什麽沒出席嗎?因為我們兩人剛下飛機,就在自家樓下遭到了歹人的襲擊。”
手臂上,剛剛拆線的傷痕依然猙獰,血痂未脫的傷口無聲的訴說着當時場景的慘烈,王少莞身體微搖,情不自禁的退了兩步。
“照片的事我不想過多追究,但是這場事,王小姐似乎還沒有對我說明。”淡淡話語,驚愕了在場所有的人。
賈芍瞪大了眼睛,不是看着甄朗,而是面前嬌滴滴的王少莞。
她相信甄朗,無條件的相信。甄朗說是她,就一定是。
“這怎麽可能。”王老先生猛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身體搖晃了下,面色漲紅,身邊的大兒子趕緊伸手扶住他。
手中的拐杖重重的頓着地面,發出沉悶的響聲,“小甄先生,我家少莞雖然任性,但絕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她也沒必要買兇傷你。”
“就是。”一直沒出聲的王少莞的父親也終于沉不住氣了,“我女兒根本傷你的理由,你若不想談合約大可現在走人,買兇傷人是刑事案件,這樣的罪名我們王氏可擔當不起。”
王老先生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指着王少莞,“少莞,你說有沒有?只要你說沒有,就是和‘雲朗’集團翻臉,爺爺也為你撐這個腰。”
王少莞的手緊緊抓着自己的衣角,精致的套裝衣角已被她揉捏的不成樣子,臉色慘白如紙,身體緊繃,還是不由自主的顫了顫。
“有沒有?”王老先生怒吼聲,王少莞又是一顫。
眼淚撲簌簌的掉了下來,花了臉上的妝,“沒,沒有……”
王老先生淩厲的目光逼視着甄朗,“小甄先生,既然少莞說了沒有,如果你還要污蔑我孫女,那麽我也不會放過你。”
這樣的情形下,甄朗表情始終不變,側首給了賈芍一個溫柔的笑容。
賈芍白眼之,都這樣了,他還有心情調情。
“王老先生弄錯了一點,那群人的目标不是我,是我太太。”甄朗緊了緊賈芍的手,“昨日,王小姐曾來醫院看望我,說是得知我受傷,受了您老人家的委派,特地探傷的。”
甄朗表情溫和,甚至還挂着淺淺的笑,犀利的詞鋒卻寫着完全相反的意思,“就像大王先生說的那樣,這是刑事案件,在我受傷的當晚所有的消息就被警方封鎖了,除了當事人和警方,您認為還有什麽人會知道目标是我太太,可受傷的人卻有我呢?”
王老先生的身體像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般,頹然的倒入椅子中,手中的拐杖啪啦落了地。
“啪……”一個巴掌狠狠的甩上王少莞的臉,大王先生的臉上寫滿痛心,“你還不承認?”
王少莞的眼淚不停的滑下,驚恐的搖着頭,一個字也不說。
“那你的意思是,王老先生派你去探望我,所以買兇傷人的,是王老先生?”甄朗不失時機的潑上一勺熱油,眼神望向的,是王老先生的方向,“還是說,讓那主兇自己親口說出來?”
“是……我……”王少莞抽泣着,淩亂的抖着話,顫的幾已聽不清楚,“是我想報複她上次羞辱我的事,只想教訓她下。”
教訓就能讓人用刀劃她的臉,教訓就能一群男人想要将她拖走?如果不是她有功夫,如果不是她背後有甄朗撐腰……
賈芍無法想象換做他人,會是什麽樣的結果。
甄朗無聲,笑容漸大,愈發的冷寒。
老人家濃重的喘息着,原本的精明斂盡,只剩下垂垂老朽的風燭之态,咳嗽、氣喘、一聲接着一聲。
賈芍垂目,手輕輕覆上甄朗的傷處,手指柔柔的在傷口周邊摩挲着,很是小心翼翼。
嘆息在耳邊,甄朗站起身,将賈芍的表情收入眼中,“這是刑事案件,我也不能銷案,不過甄家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