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白色經常象征着純潔的意義,但在醫院裏,白色永遠是和死亡聯系在一起的。
陸希晨一直緊緊的攥着徐葉軒的手,時間一長,手心出了汗,手指開始發麻,但他還是一動不動,好像這樣就能握住他的生命,不讓他從身邊離開。
床頭的儀器輕輕的發出些微電波的聲音,陸希晨不時偏頭看,他很怕看到那些電視鏡頭裏的直線。
“先生。”
陸希晨擡頭看着進來的穿制服的兩位交警,說:“他還沒醒。”
交警了解的點點頭:“我們是想進來跟你說一聲,等他醒了跟我們聯系,好認定責任。”
“可以。”
交警前腳出去,醫生後腳推門進來。
陸希晨眼睛一亮,忙問道:“醫生他什麽時候能醒?”
“他沒有什麽大問題,應該很快就能醒。”醫生語氣輕松。
“可是我已經在這裏半天了,他還在昏迷……”陸希晨極度不信任,如果不是怕影響加重傷勢,他現在立刻就要把人轉院,這家普通醫院水平到底怎麽樣還不得而知呢。
醫生走到床邊,查看了一下,肯定的說:“他确實沒事,之所以還不醒,應該不是昏迷,而是昏睡,他缺乏睡眠。”
缺乏睡眠?
陸希晨端詳着徐葉軒的臉,眼底下無法忽視的黑眼圈,是因為最近沒睡好啊。他微微的松了口氣,又覺得揪心,畢竟他最清楚,他是為了什麽而休息不好的。
所以,會出事,其實是因為精神不佳的原因吧,而追溯到根本,都是他造成的。
如果那天沒看到遲晔,或者自己說話能夠心平氣和一點,又或者沒有奪門而去而是認真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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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後悔藥吃!
現在只能祈禱他快點睡夠了醒來,自己也好不用這麽提心吊膽。
聽到他出車禍的消息,簡直是心跳都要停了。
光線漸暗,日影拖長,陸希晨守着徐葉軒,已經心急如焚。
他不禁要想,該不會是這家夥故意要報複他吧,到底缺覺缺到了什麽程度才會這樣一睡不醒啊,他簡直想要抓着他的肩搖醒他!
但也只能憤憤的想象而已。
中度腦震蕩,如果真搖撼起來,自己就要成了兇手了。
但是!你倒是快點醒來啊!
陸希晨越想越急,眼睛瞪得很大,臉色有些陰沉,嘴角像沙皮狗似的耷拉着。
徐葉軒迷迷糊糊的睜開眼,驀然映入眼簾是這樣一張心不甘情不願的晚娘臉,他蹙蹙眉,看的更仔細些。
陸希晨立刻眉毛眼睛都活了,嘴角提升,笑容可掬:“你醒了?!”
徐葉軒心裏不爽,緩緩的又閉上眼:裝模作樣,何必呢。
“咦?”陸希晨傻了傻,這又是怎麽了?他湊近些,輕輕的摸摸他的臉,小聲的怕吵着人似的,問:“阿軒,你這是醒了?”
徐葉軒在回想,自己被車撞了,應該是撞到頭,因為很痛,很暈。
“阿軒?”陸希晨再叫一聲,已經沒了底氣。難道剛才只是睡朦胧了,并不是真的醒來。但是他又沒膽氣推他問清楚,只得忐忑的等着。
徐葉軒聽着他的聲音,心想,他怎麽會在這?已經分手了不是嗎?這麽不情願到底是誰求來的啊?你以為我願意看到你啊?要不是因為你我也不會躺這兒!
新仇舊恨加一起,徐葉軒幹脆繼續閉着眼,眼不見心不煩,多好。
可是陸希晨挨不住了,他是真的等的有心力交瘁的感覺了,幹脆的起身,拉開門出去。
徐葉軒靜靜的睜開眼,眼睛瞥着門口,嘴角咧了咧,冷笑,自嘲。
但陸希晨馬上又回來了,身後還跟着醫生,一邊說着:“他剛才睜開眼,看了我一下又閉上了,他這到底是……醒了沒有?”
醫生扒開徐葉軒的眼睑檢查,摸摸了他的脖子,又調弄儀器,徐葉軒被他弄得有些煩,索性不裝了,睜開眼,冷冷的看着陸希晨。
“醒了醒了!”陸希晨驚喜道。
醫生點點頭:“別晃到他,也別讓他感覺到暈,情緒保持平靜。”
陸希晨不疊聲的應是,目送醫生離開。他馬上在床邊坐下,拉着徐葉軒的手,高興地說:“你總算醒了!”
徐葉軒淡淡的不悅,抽回手,微微把臉別過去,閉上眼。
陸希晨讪讪的,手還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他想起來,兩人現在可是正尴尬呢。
怎麽辦?一走了之是不行的,但這姿态要交談,根本是不可能啊。
“阿軒,之前的事先不提好嗎,你現在需要治療,休養。”陸希晨含笑,“我給你陪床。”
“不用,謝謝。”徐葉軒生硬的說。
陸希晨面上無光,但深知此刻不能發火刺激他,只好點點頭:“行,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
徐葉軒毫無反應,被子下的手卻緊緊的攥成拳。
“還有,交警說你醒來聯系他們,過來調查認責。”
徐葉軒閉上眼,呼吸努力平靜。
陸希晨說完,似乎沒有別的理由留下,也沒有別的話好說,在原地站了站,攤手:“那我走了,改天再來看你。”
徐葉軒默默的數着時間,倔強的側着臉,心想,又不是第一次,沒什麽好在乎的。
陸希晨走到門邊,走廊的感應燈亮起,他忽然想到,站定,說:“該吃晚飯了,你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來。”
徐葉軒終于沒骨氣了,緩緩的轉過頭,看着他:“你不走了?”
開口說話就好!
陸希晨笑着轉身走來,在他床邊坐了,委委屈屈的說:“是你要攆我走。”
徐葉軒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但覺得就這樣的小動作都讓頭很疼,到底是傷的有多重。
“我傷的很重?”
“中度腦震蕩,胳膊上有劃傷,不算很重。”
“多久能好?”
“呃,這我不知道……不過醫生說的很樂觀,應該很快。”陸希晨安慰道,“有什麽急事要處理,我可以代勞。”
徐葉軒撇嘴:“你是我什麽人啊讓你代勞,我可不敢勞你大駕,付不起差遣費。”
陸希晨歪頭,斜斜的看着他,忽然湊近到他臉跟前,低低的用氣聲說:“再這樣我要親你了……”
徐葉軒兩手要舉,陸希晨及時察覺,一邊幫着繃帶,一邊紮着點滴,動作起來可要命,他忙按住了,又說:“你乖乖的我就不碰你。”
人在弱勢,不得不低頭,徐葉軒雖不甘,但怎奈身為傷患,他只有暫時壓下這口氣。
陸希晨又問:“要吃什麽?看你這樣子,這幾天都沒好好吃飯吧。”
徐葉軒狠狠的瞪着他,兩人距離近,效果十分明顯。陸希晨讪讪的抹鼻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不是自己沒事找抽麽。
“我去下面看看,給你帶好吃的回來。乖!”陸希晨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直起身。
徐葉軒躲不及,兩眼幾乎要噴火。
必須馬上好起來,不然吵架都沒本錢!
在醫院裏一住就是半個月,頭部的問題好的沒那麽快,直到出院,醫生還在叮囑,不能過分運動,不能情緒激動。
從醒過來,兩個人誰也沒提之前的事,默默的重歸于好,陸希晨每天都過來看徐葉軒,照顧他,把消息封鎖的嚴嚴實實,劇組只知道徐導受了點傷,電影暫時沒法拍,趕緊各回各家。
陸希晨特別從封澤那裏借了豪華房車,一路上還是不停的叮囑司機,開慢些,再穩些,只差沒用二十碼慢慢地爬回去。
“我頭不暈了,醫生也說正常活動沒關系。”連徐葉軒都有些受不了,他又不是瓷娃娃。
“那是誰頭暈的時候吐了我一身?”陸希晨一副找場子的架勢。
徐葉軒只能瞪眼閉嘴,他理虧,他認!
“這下你可有好長一段休息時間了,打算幹什麽去?旅行,度假?”
“我手上還有本子要拍。”
“太累了,現在不行,起碼等下半年再拍。”陸希晨一口否決,“而且,那種賠錢貨你拍了幹什麽。”他早就聽說徐葉軒籌拍的新劇,頗是不能理解,為什麽有些人賺了點錢就要瞎折騰呢。
徐葉軒鄙視他,梗直脖子:“藝術,懂不懂?”
“商業片拍的藝術點不也可以?”陸希晨不贊同,“好的導演不能把不賣座的片子歸咎到藝術,真正偉大導演,那要拍的叫好又叫座!”
“我本來就不偉大!”
陸希晨察覺自己的話一棍子打死太多人,忙轉身,讨好的笑:“嗯,在有限的資源環境,能拍叫好的片子已經不容易了,我說的是理想化狀态。”
徐葉軒懶得說什麽,想想這命運多舛的新片,心裏也有些打退堂鼓,畢竟他這一拖要幾個月,沒有那個演員會這麽等下去,到時候檔期不齊,拍起來各方面掣肘,還不如現在直接決定不拍,以後方便了再重新開機。
就這麽着,尚未開機,此片已經流産。
事後知道這一決定的邵廷,遠隔萬裏打來電話,一通狂吼,差點把徐葉軒腦震蕩吼複發。因為他已經學戲曲學了一個多月了,身段都練得差不多,只等着開機亮一手,沒想到基本是白瞎了他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