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情人

第52章

徐葉軒站在牆邊，目光虛浮,看着不知名的一處,關門聲傳來,他知道陸希晨走了。

感情破裂這種事沒什麽好說的，他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

夜很安靜，低鳴的蟲不知在叫些什麽，幽幽的風不知在何處嗚咽。

徐葉軒背靠着牆，慢慢滑坐在地上，把頭埋在膝上,兩手抱頭，封閉的姿勢,自我保護的極致。

過去一年多的時間,像夢一樣。

惦記了十年的人，他傾慕的人，就這樣幻滅在現實中。早知是如此，不如不要相見，就讓那個青年的臉一直在午夜的夢裏出現，像幻象一樣存在着。

酒醉在此刻發作，徐葉軒腹中一陣翻攪，他扶着地踉跄着爬起，跑到衛生間，抱着馬桶便開始猛吐。

一肚子的酒發酵出難聞的氣味，吐得停不下，引發的胃痙攣讓徐葉軒幾乎要窒息。

好久，也許是酒液全部吐完，他才終于呼吸困難的趴在地上，嘴角的穢物挂着涎水拖到地面上。

像個茍延殘喘的廢人，徐葉軒此刻只有這種想法，讓自己都瞧不起。

他翻身躺在地上，眼睛失神的看着天花板。

從業以來，他已經拍了好幾部電影，愛情不知被探讨了多少次，一直以來都覺得已經足夠了解愛情是怎麽一回事，所以拍出來的場面唯美，愛情感人，然而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那些未經歷過的想象，永遠不如實際的沖擊強烈，所有他曾經嘲笑過的不屑過的橋段，都在此刻原原本本甚至變本加厲的施還到他身上。

那些濫俗的心痛，矯情的心碎，都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了。

再也沒有理由去懷疑失戀的痛苦足以滅頂。

躺的身體都覺得冷，徐葉軒才從地上爬起來，解開衣服，胡亂沖了個澡，便趴在床上半夢半醒。

眼前不停的晃着一個疾行離去的身影，他想看清楚，但大概是醉酒的緣故，視線朦胧，只在心裏确定那是陸希晨。完全不過他在後面追着喊，越走越急，然後消失不見，任由他茫然的四下尋找。

他從來都是灑脫的人。

徐葉軒清醒過來，自嘲的看着自己的手，一個抓不住的人，一個灑脫無牽挂的人，原本就不是他該去愛的。

分手也罷，別再折磨自己。

徐葉軒迫切的需要忙碌，他不需要那麽多空閑的時間，去回想去設想，沒有意義的過程，卻只會徒增痛苦。

他放棄休假，一頭紮進工作室，不分白天黑夜的找劇本，他沒有別的能做，再拍一部電影吧！

“老板……”羅莉幽怨的飄過來，趴在桌子一角，凄凄哀哀的看着他。

徐葉軒半天才有反應：“什麽？”

“好晚了，你最近都在加班。”

“嗯，怎麽？”

“我可以下班了嗎？”羅莉愁眉苦臉，有個工作狂老板真的很痛苦啊。

徐葉軒看看時間，五點了，點點頭：“該下班你就下班，我再呆一會。”

羅莉暈，難道之前幾天全公司陪加班都是白加了！

“老板，”羅莉忽然興致勃□來，“你在看什麽劇本啊？要不要我推薦你一個？”

徐葉軒擡眼，真的有幾分好奇：“你也有劇本？”

“我認識的作家，”羅莉說，“很特別的故事，就怕你沒膽拍！”

“懸疑？恐怖？戰争？災難？玄幻？還是什麽？有我不敢拍的？”徐葉軒破自負的問。

“同志。”羅莉在他質疑完，輕輕抛出兩個字，又補充，“拍了也不一定能公映的賠錢貨。”

這話如果放在年前說，徐葉軒果然就氣短了，但現在，哼哼，他邪笑着：“讓你朋友把劇本準備準備好，我最近天天有時間，最重要的是，老子的新片收益豐厚，財大氣粗，不怕砸錢！”

羅莉喜笑顏開：“太好了！演員她都幫你選好了！”

“喲，那可真要看看。”

打發走他的管賬婆，徐葉軒繼續埋頭看劇本，到目前為止看了十幾本，都沒有一個相中的，好劇本真是難求。

時隔幾日，徐葉軒接到一個電話，說是想約他見面談談劇本的事，他半天才想起應該是羅虻吶笥眩阈廊磺叭ジ霸肌

對方是個留着文藝長發的女人，年齡不算大，文雅而秀氣，她面前放着平板電腦。

兩人寒暄片刻，徐葉軒便聽她細說故事架構，哀婉的民國故事，不容于世的愛情在那個時代背景格外的令人心傷。

戲子和豪門大少的惺惺相惜，迫于壓力的分開，戲子被趕走，豪門婚禮時少爺卻瘋了，少爺流浪出街，毫無方向的去找他，一直瘋瘋癫癫的流浪幾十年，在垂垂老去時，戲子的孫子遇見了少爺，接孫子放學的戲子才看到仿若前世的摯愛，将他帶回家，贍養終老。

徐葉軒抽着煙，默然想了片刻，說：“情深不壽，他不能活着。”

“為什麽？團聚的結局不好嗎？”

“為情而瘋，終歸也要為情而死。”

“愛情也可以是一種淡淡的感覺，不一定非得不瘋魔不成活吧。”

徐葉軒熄了煙，看着她說：“愛情是一種強烈的情感，不存在淡淡的感覺。少爺見到戲子時就感受到他，認出他，而發現他結婚生子現在已有孫兒承歡膝下，他那麽強烈的感情一定不能平息，他會在戲子睡着之後離開，而戲子會在後來的報紙看到流浪漢自殺或者車禍而死的新聞，而戲子會收殓他，但卻會繼續活下去。”

“你想批判戲子的忘情負義？”

“他不算忘情負義，他只不過是愛得不夠深。”徐葉軒平靜的說，語調帶着一種倦意，讓對面的女人默然無語，看着他端起茶杯，仿佛就看到了豪門少爺絕望憂傷的臉。

“這樣的結局會讓人聯想到戲子無情意這種話，不太好……”

徐葉軒不以為意：“我只想拍一個講愛情的電影，你也只是寫了一個講愛情的故事，我們不是批判家思想家，那些所謂背後的含義，讓影評人去煩惱。我需要一個好劇本，你的故事我很有興趣。”

劇本交給原作者去修改，徐葉軒馬上投入到拉投資選演員的活動中去。

羅莉這次分外熱心，忙完財務的工作，居然也幫着打下手，弄的徐葉軒都奇怪道：“主管以上沒有加班費和獎金的。”

“我才沒那麽淺薄！”

“但是你在這裏我壓力很大，預算都不敢太大……”

羅莉掩口呵呵笑：“你有這種自覺最好了。”轉而又一臉兇相，“為什麽男主角不是我們推薦的人？”

徐葉軒直起腰擦汗：“言天那種人能演一個瘋癫了的少爺？還是同志？”

“他很敬業也很專業，劇本好，他不會拒絕的。”羅莉不服，她是言天的忠實粉絲，這全公司都知道。

徐葉軒只好說：“他不适合這種角色。”

羅莉不耐煩道：“那到底定了誰？跟我們還賣關子！”

一衆員工都起哄，大概是因為羅莉的原因，他們都分外關注這部電影，做事特別起勁，雖然讓徐葉軒很欣慰，但也總抹不去心頭的一抹詭異感。

“我是有意向，但演員不一定接本子。”

“嚯，哪個大牌？”群情頗有點激憤，似乎很難想象會有人拒絕徐葉軒的主角。

“就之前你們追着我打聽的民國臉帥哥。”

羅莉驚呼：“邵廷？！對啊，忘了他，他倒是最合适少爺範！”說着就亢奮的湊到徐葉軒跟前，雖然身軀嬌小，卻力大無窮的抓着他的胳膊搖撼：“快去找他談啊！”

徐葉軒忍無可忍，抽出胳膊，指着一群熱火朝天的員工問道：“給我老實招來，你們最近怎麽了！”

“呵呵呵。”

“吼吼吼。”

“嘿嘿嘿。”

衆人各自傻笑三聲，拖着羅莉一溜煙消失，徐葉軒叉腰站着，哭笑不得，自己這樣的老板到底還有什麽意思！只能拼命賺錢給他們發工資，到底誰給誰打工啊！

一連許多天都不見陸希晨，徐葉軒倒也沒覺得有什麽過不去，畢竟之前他們也不是如膠似漆天天見面的，只是偶爾想起，心裏還是抽痛。

這次的投資人沒有缪斯，他也不會因此而看見他，雖然保住了臉面，心裏卻有些失落。

邵廷很空，徐葉軒一跟他說，立刻答應了，但聽完他講的故事，邵廷堅決的表示，他要出演那個背棄承諾的負心戲子。

“你又沒接受過戲曲訓練，表演會很不容易的，我是打算找一個有戲曲功底的演員去演……”

“沒有可以學，多苦我都能受住。”

“這……”

“戲曲的鏡頭很多？”

徐葉軒想了想：“不多，但是我希望能在影片裏展現完整的一折戲，用戲來說戲，所以要求會很高。不過，如果你肯吃苦去學，我可以把這一幕留到最後再拍，所以加上前期準備，你可以有三四個月的時間學習練習。”

邵廷堅定地說：“那沒問題。”

徐葉軒卻反而苦惱了：“那豪門少爺找誰演呢……你完全打亂了我的節奏！”

邵廷說：“其實最合适的人是沈睿，他有名門遺風……其他人，沒有那種眉目。不過……你為什麽不自己試一試？”

這個建議讓徐葉軒差點摔個嘴啃泥，他對着電話結結巴巴道：“你、你瘋了！”

“那你自己看着辦吧，我幫不了你。”邵廷愉快的挂了電話。

徐葉軒對着一溜合作過的演員名單，想不出有誰适合男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