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執拗
這天，宋承然和林安驅着車來到宋奶奶的家裏。
透過車窗看向即将到達的院子，大院的一扇朱漆小門斑斑駁駁，脆幹的漆皮層層剝落，暴露出頗具年代感的古樸木紋。
宋奶奶是個老文青，頗愛這種歷史遺留的感覺，也不讓人去修補。
午後的大院靜悄悄的，金光閃閃的陽光透過枝葉縫隙，茂盛的老槐樹上幾只知了仍然不停不歇，在溽暑的熱氣中發出枯燥的長鳴。
一陣熱風吹來，所有的樹葉都簌簌地響了起來。
車子剛剛在門口停穩，大門就及時敞開了，宋承然驅車進去。停好車後，包姨已經候在一旁，對着他們笑道：“宋先生，宋夫人。”
宋承然微微颔首，也跟包姨問好。
林安眯了眯眼睛，因為那聲“宋夫人”的稱呼，心底不知不覺地滋生了一些甜蜜的感覺。
她偷瞄了一下宋承然，他今天沒有穿着西服，休閑的衣物包裹着修長的身形。襯得他比平時更為散漫，更加平易近人了。
他對這稱呼并沒有排斥的反應，林安忍不住欣喜起來，跟着回應：“包姨，下午好。”
包姨覺得林安的嘴很甜，每次見面都包姨包姨的叫，她心裏也喜歡得緊。
“先生和夫人平常都是上午來的，這回怎麽是下午才到呢？不巧，老夫人正在房中休息呢。”
說到這個問題，宋承然便有些不自在。
他們這次也是打算上午來的，只是因為起床的時候被某些事情耽誤了。
他初醒時剛睜開眼，就看到林安側着身，把枕頭抱在懷裏，像抱個稀世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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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頭發有些亂了，睡衣被她不客氣的睡姿卷起，身後露出一小片光滑白皙的脊背，脊背随着平穩的呼吸起起伏伏。
宋承然把她的衣角收了下來，睡夢中的林安卻更加不老實地一翻身，将一條腿搭在他的腰上，徹底禁锢住他的行動。
宋承然從回憶中抽身，下意識地看了她一眼。林安湊巧地接收到他的目光，又驚了似的躲着目光，不敢正眼看他。
包姨看着兩個人眉來眼去，心裏隐約明白了原委。她未說破，只是出聲引着二人往屋內移去。
“外頭兒太陽大，先生和夫人先到廳裏納涼。”
包姨欲先去叫醒宋奶奶，宋承然卻示意道：“不用，我們等着就好了。”
他的話音剛落下去，一道蒼老卻帶着精神氣的聲音從大廳處傳了過來：“不用等了，我這老太婆早就睡醒了……安安，快過來讓奶奶看看。”
林安一回頭就瞧見宋奶奶在大廳的門口站着，笑臉吟吟地朝着他們招手。她立即三步并兩步地跑了過去：“奶奶，我好想你。”
宋奶奶寵溺地摸了摸林安的頭發：“安安啊，快進來廳裏，我要跟我的孫媳婦好好地聊一場。”
兩人邊說着邊走進廳裏去，只留下宋承然一個人站在外頭。
他忽然覺得宋奶奶對待林安，比對待他這個親孫子還要親昵。
但他并沒有不喜的感覺。
見面的談話不外乎交換着幾人的近況，而宋奶奶始終對抱孫子有着執念，明裏暗裏地提醒着他們。
“我年輕的時候喜歡安靜，到了老的時候啊，才發覺這個院子實在是太空曠了，少了些生氣。”
宋奶奶拍了拍林安的手，又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宋承然：“你們工作又忙，不能常來陪奶奶，要是有個小孩在院裏陪奶奶就好咯。”
宋承然聞言，一雙黑眸隐隐地顫動着。
他沒有出聲拒絕，也沒有同意。
林安有些期待他的答案，疑惑地擡起眼打量着宋承然。
他随手端起了白瓷茶杯喝着茶，幹淨手背上微凸着青筋，男人的力量感不言而喻。
她的視線慢慢移動，忽地落在了他因吞咽茶水而滾動的喉結上，她忍不住想起今早二人在房中溫存的場景。
她醒過來時，才發現自己像只八爪魚一樣挂在宋承然的身上。
林安覺得有些口幹舌燥，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
視線中，宋承然好像将目光轉向了她。
他似乎說了什麽，惹得宋奶奶立即喜笑顏開，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條縫兒，連同身旁的包姨都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林安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所說的話。
“在準備了。”
晚飯時間。
飯桌上的交談很是愉快，宋奶奶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便轉頭對着宋承然說道：“瞧瞧我這記性，都快忘了這件事了。”
“承然，你父親最近要回國了，過幾天我們一家人一起吃個團圓飯，他聯系過你了嗎？”
宋承然聞言，拿着筷子的手猛地一僵，眸裏的神色立即深重了些。
正與包姨唠嗑着家常的林安也跟着停下了話題。
宋承然的父親？
雖然她嫁到了宋家，可她還沒有見過宋承然的父親。舉行婚禮的時候，宋父也一直都在國外，他們并沒有實際性的見面。
宋父怎麽在這個時候，突然回國來了？
宋承然平日極少提起自己的父親，林安對宋父的了解也很少。她悄悄地看向宋承然，卻意外地發現他拿着筷子的手都用力了很多。
她不由得心下一驚，他這是怎麽了？
宋承然的眉宇皺得很深，只覺得一腔熱氣幹燥而灼疼地穿梭在腦袋之間，無數的怨憤湧上自己的心頭。
指尖因為過度的用力而泛白，關節緊繃得顫動。
他的眼神裏似乎摻雜着深入骨髓的恨，他咬了咬後槽牙，努力緩着神情，才使自己恢複成平靜的模樣。
“我不會去的。”
宋奶奶不由得一怔，眼下便立即明白宋承然還在氣着當年發生的事情。
奶奶綿長地嘆了口氣，餐桌上的氣氛立即變得沉重起來。
林安有些不明所以，卻只能在心裏胡亂猜測，難道宋承然跟宋父之間有過不愉快的經歷？
沒有人回答她的疑問。
宋承然很快站起身來，僵硬的身形似乎透露了他不同尋常的情緒，他冷冷地說了句：“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話落，他便轉身上了樓。
林安的視線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樓梯的拐角，心裏卻仍舊擔心着他。
宋奶奶自知這孩子執拗得厲害，趕忙低聲催促着林安：“安安，快跟上去看看。”
林安還沒等宋奶奶說完，就已經快步跟着上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