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依依惜別
漫漫長夜，只能在幽暗的山洞之中度過了。
睡夢之中，一直伴随着猖獗的雨聲，洞外又添了狂亂的大風，好似天邊的帳幕都要被狂風暴雨震地倒坍下來了。
林安在半夜偶爾醒來幾次，也許是身旁有足夠令人心安的力量，她在不知不覺中又漸漸沉睡過去。
她是被一陣嘈雜聲音吵醒的，與夜晚的風雨聲不同，是一陣陣隐隐約約的呼喊聲。
最先有反應是宋承然，他微微動了動身子，睜開雙眼，洞口傳來的耀眼日光有些刺眼，他只好避讓了一下。
而這時，洞外不遠處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宋醫生！”
“林安！”
林安聽到聲音就知道是小白醫生來找他們了，她急急地起身跑向山洞入口。洞口堆積了小半凝固的黃泥，所幸并不深。
她顧不上一陣眩目的光芒，只激動地朝着洞外使勁揮着手：“我們在這裏！”
雙眼中刺眼的光芒被立刻揮散，視線逐漸被一片雜亂狼藉所占滿。
外頭的樹木竟被昨晚的山體滑坡沖斷了不少，橫七豎八地插在了泥土之中，滿地都是成灘的黃泥沙。
而小白醫生和幾個村民，正在混亂的土堆中尋找着他們的身影。
察覺到林安的存在，衆人立即加快了速度，将堵塞的黃泥和石塊遷移出去。
三人很快就獲了救，慶幸的是人并沒有什麽事。小瑞也沒什麽大礙，只是神情還有些恍惚，像是沒有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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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學校時，小瑞就交給老師照顧了。
這次的山體滑坡來勢匆匆，并沒有任何預警。山中可能還有人員滞留，村民們和一些醫護人員便都上山尋人了。
林安和宋承然剛被解救出來，昨夜被冷了一宿，為了避免出現感冒症狀，影響接下來的工作，二人自然是要回休息室裏歇息，及時調整狀态。
當林安穩穩地站在村子的平地上面，才感覺自己又活了一回兒。
幸好昨天不是她一人帶着小瑞上山回家，否則以自己容易慌亂的性子，他們說不定早就在混亂中出事了。
幸好，宋承然願意跟着一起上山。
如此想着，身後靠近了一陣低低的腳步聲。她剛轉過身，來人高大的身影便迅速地撞進了她的視線裏。
宋承然依舊穿得單薄，白大褂已經被他的體溫烘幹，手肘和衣擺的位置變得有些褶皺，好些地方都沾了泥水，卻并不顯得狼狽。
他那清冷的眼神，平直的唇線，竟硬生生地将自己襯成了墜入民間的落魄貴族。
林安的呼吸輕了一些，青天白日之下再次面對他，卻帶着與夜晚不一樣的情感。
昨夜裏的暢聊心事、互相靠着取暖的暧昧記憶再次襲向了自己的腦袋，竟令她羞澀難當。
她的心髒仿佛被什麽戳中了似的，只能不自然地避過眼神，遮掩着自己的心思。
“你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宋承然的目光淺淺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不知在哪裏剮蹭到了，頭上的燕尾帽有些斜了，耳旁的濃黑發絲裏夾着一片翠綠的樹葉。
黑與綠的顏色，在他的視網膜上形成了強烈的沖擊。
他有些在意那片樹葉，下意識地伸了伸手，想替她摘掉。在察覺到對方後退半步的動作時，他又及時地停了下來。
宋承然回過神來，眼睫似是蝶翼一般微微顫動。
他大抵是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越界了，就只好當做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低聲回應了她的話。
“早點休息。”
他是不是……想摸她的臉頰？
林安的臉上浮現了明顯的紅暈，她不敢仔細觀察宋承然的神色，也不敢繼續揣度他伸手過來的意圖。
天地間恍惚又下起雨來，是一陣毛毛細雨。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向休息室，腳步聲在淅淅瀝瀝的雨點裏變得不那麽清晰。
停在自己歇息的屋子門前時，林安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卻意外地發現對方也停下了腳步，二人的視線在雨簾之中相遇。
宋承然定定地看着她，不知是看見了什麽，他忽地撩起了嘴角，像是笑了一下。
隔着點點雨絲，淺淺的笑意，若有似無。
夾雜着細雨的微風吹來，撫動着她的發絲，帶動着搖搖欲墜的發間綠葉。準确無誤地晃進了她的心間，緩緩地撥弄着她的心弦。
她好像，更喜歡他了。
時間過得很快，三天的義診活動已經到了尾聲。
離別的時候，學校的孩子們竟然十分不舍得他們離去，他們圍在村口的大巴車前，眼裏滿是留戀。
林安看着他們也有些動容，正想偷偷轉身過去忍着淚意，卻忽然在人群中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正是小瑞。
小瑞并不适應在人群中表現自己，但他此刻不再躲在人後，反而大着膽子走上前，只是動作仍舊有些畏畏縮縮。
他站在林安面前，試探着問道：“姐姐還會過來看我們嗎？”
林安笑着摸了摸他的腦袋，感受到小男孩有些紮手的頭發：“當然會啦。”
小瑞有些欣喜地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看向了旁邊的宋承然：“哥哥下次來的時候……能不能教我彈鋼琴。”
宋承然垂下目光看向他，眼神是一貫的平淡。
林安有些害怕他會拒絕，正想幫他回答，宋承然就已經開了口，竟比平時的語氣要平和親近很多。
“好。”
聞言，小瑞的眼神立即亮了一下，似乎充滿了對未來的希冀。
林安有些訝異，原來宋承然并不是想象中那麽的不近人情，他也願意照顧別人的情緒。
離別的時刻總是那麽短暫，大巴車很快就開動了。
林安坐在窗邊，從打開的窗戶往外看去，仍舊能看到小孩子們在後方朝着他們招手。
而人群之中的小瑞，視線也在緊緊地跟随着大巴。他時時刻刻藏起來的雙手終于擡了起來，朝着大巴拼命地招着手。
那熱烈晃動的幅度之中，露出了他與常人不同的右手。他卻什麽都不管了，只是不斷地朝着窗邊的林安和宋承然揮手。
“哥哥姐姐，你們一定要回來！”
他的聲音，像是一只展翅高飛的飛鳥，再也不受任何世俗眼光的拘束，自由自在地飛向了耀眼的蔚藍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