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可能的巧合
在經過與心理醫生蘇廊的談話之後,宋承然感覺不到半點療效。
他開始懷疑蘇廊身上挂着的著名心理師頭銜,是否只是浪得虛名。
他很清楚,自己對林安并沒有夫妻之間該有的感情。
至少現在是的。
他估量這場婚姻,也只會是一次終成泡影的短短牽絆,便不想讓自己身陷囹圄。
等深刻到無法離開的時候再被一下子狠狠抽離,那般殘忍的滋味,他不敢想象下去。
那麽惡心的疾病。
一想到溫熱的肌膚觸感,心髒就會不可抑制地狠狠跳動,他只能拼命控制着這種可怕的感覺。
“叩——”
一聲清脆的敲門聲,将他從思緒深處喚回來。他如夢初醒般的擡眼,才發現來人是腎外科的汪绮美。
他們最近并沒有需要溝通的手術事宜。
顯然,汪绮美是來閑聊的。
汪绮美今天依舊風情萬種,穿着的裙子更短了,高上膝蓋一大截。若是有白大褂遮擋身形,倒不會過于暴露。
可不知是她有意還是無意,此刻竟完全将外頭的白大褂敞開,露出一雙纖細又筆直的白腿來。
汪绮美卻一點也不在乎自己不符合醫院規定的着裝,無視掉宋承然不悅的表情,徑直走進辦公室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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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醫生,怎麽今天看你不太高興呀?”
宋承然的鼻間晃入一股有些刺鼻的香水味,他的臉色立馬就黑了:“汪醫生,我記得我們并沒有工作上的事情需要溝通。”
汪绮美好似沒有察覺他顯而易見的不喜:“沒有工作上的事情,我就不能來找你?宋醫生對我真冷淡呢。”
宋承然平常話少得可憐,此時也不知道該怎麽對這種‘強詞奪理’式的問話作何解答。
那股折磨人的香水味又讓他渾身難受極了,他索性站起身來,往空曠的走廊走去。
“宋醫生。”汪绮美見他有意離開,便急急地喊住了他,“這麽着急走幹什麽?我還沒問你,那樣東西的使用感覺呢。”
宋承然忽地停住離去的動作,回頭謹慎地看着她:“你說什麽?”
汪绮美見他起了疑心,頓時笑得花枝招展,順手從白大褂的口袋處拿出了一樣四四方方的東西。
宋承然看清她手上拿着的東西時,不禁有些愣神。腦海中立馬回想起,前幾日與林安的種種交涉。
顏色、包裝都一模一樣的工具。
怎麽這麽巧合?
汪绮美看着宋承然的驚愕反應,很是得意。她的指尖往薄薄的包裝上緩慢地磨砂着,一雙媚眼裏滿是逗弄。
“宋醫生的反應這麽大,看來是有用過我送給你的東西呢,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個女人。”
宋承然聞言,腦中稍加思索,便已經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原委。
等他再次擡眼,幽黑的瞳孔裏已經沒有了一絲溫度。
“原來是你給我的東西。”
怪不得那晚的林安,一直都刻意地與他保持着距離。
在發覺他無端的猜忌時,她的臉上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卻不能同失去理智的他好好解釋。
原來她的反應都是真的。
從頭到尾,都只是他一人的疑神疑鬼。
宋承然想到這裏,只覺得滿腔的憤怒情緒都要沖破腦皮層。
他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了愠怒的神情,汪绮美卻愈發覺得這樣的表情漂亮極了:“你要不要再試試這東西的滋味?我可是很樂意一試的。”
幾次三番的挑逗令宋承然徹底失去耐性,他眼裏的冰冷神色漸深,似乎連鳳尾一般的眼角弧度都透着一絲冷意。
此時此刻。
林安正滿臉痛苦地待在護士站裏,她的腰還在隐隐作痛。
已經過了兩日了,她身體留下的疼痛卻半分不減,也不知道宋承然到底了下了多重的狠手。
明明他的潔癖,已經嚴重到快要裏三層外三層地戴上隔絕一切的手套了,他怎麽還會主動地碰她?
而且,那晚宋承然說的話十分怪異,言語之間都在暗示着她有了出軌的行為。
可她哪有這個能耐,自己光是喜歡他就已經快遍體鱗傷了,哪裏還有精力招惹其他男人?
林安只覺得心裏一陣委屈,卻找不到可以訴苦的人。
遠在他鄉的父母是不能說的,宋奶奶就更不能說了。要是宋奶奶知道林安跟宋承然真槍實彈地來了一回,估計都要拉橫幅、放鞭炮熱烈慶祝了。
“唉……”他們玩鬧似的婚姻,到頭來,竟然是以一場空穴來風的誤會收場。
“嘆什麽氣啊?”徐麗麗一走進護士站,就聽見林安綿長的一聲嘆息。
林安也不好将自己的私事透露出去,只是半假半真地說道:“就是被狗咬了一口。”
“當真?看你今天走路的姿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過得多滋潤呢。”
徐麗麗的視線在林安的身上來回飄着,眉毛也在一上一下地故意挑動。
被人正中靶心地戳中了心事,林安的臉立即一紅,只能急忙解釋:“才不是,我只是扭傷了腰而已!”
“得了得了。”徐麗麗擺擺手,也不去戳破她那拙劣的借口了,“待會輪到你查房,你可得打起精神來了。”
林安的渾身都痛得厲害,尤其是走路的時候,身上就跟尖針使勁紮似的疼。
她這樣哪裏還能走上半步,思來想去,也只能拜托着徐麗麗代替着她去查房:“你就先替我吧,今天的午餐我包了。”
徐麗麗眼皮也不擡,直接伸出三根手指:“你要包三天的午餐。”
林安痛恨她趁火打劫的方式,卻也只能照辦。
辦公室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音,宋承然心知肚明這個時候就是護士查房後來報告的時間。
自從那夜之後,他與林安并沒有再見過面。
她似乎在刻意地躲避着與他的接觸,即使是在家裏,她也不曾從主卧中邁出一步。
此時,便是他們在那場鬧劇之後的第一次碰面。
宋承然并未從病歷中擡起頭來,後背的弧度卻變得有些僵硬。
“進來。”
“宋醫生……”徐麗麗慢慢地從門後挪了進來。
她剛才風風火火地查完房,卻根本沒想到完事後還要跟冷面神宋承然報告。宋承然聞聲,動作有一瞬間的微滞,來人并不是林安。
心裏好似有一種名為失望的情緒蔓延開來,一點一滴,又若有似無。
他的面上仍舊未露出任何表情,只是裝作不經意地問道:“林安呢?”
“林安身體不舒服,我是替她查房的。”
徐麗麗覺得宋承然就像是個可移動的空調,她光是站在門口,都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冷意,他還是比較适合被人遠遠地欣賞。
聽見回答,宋承然似乎瞬間就明白背後所代表的事實,臉上的神情也漸漸地暗了下來。
徐麗麗也不知道是自己哪句話惹到宋承然了,一陣火急火燎地報告完就想溜走。
無奈她剛踏出一步,就被宋承然給叫住了。
“請幫我叫林安過來。”
徐麗麗腦中霎時警鈴大作,八成是宋承然此時情緒不佳,缺席的林安又正好撞槍口上了。
她不敢有所耽擱,急匆匆地跑回去通知林安。
當林安知道這條消息的時候,一張臉都快皺成苦瓜了。
她不僅僅是身體不适的原因,在心理層面上,她也不樂意見到宋承然。
在提出離婚之後,他們之間竟然發生了那檔子事。任由她怎麽想,都覺得不正常。
想必,清醒後的宋承然也很後悔。
現在他特意喊她過去,難道只是為了工作上的對接嗎?
等林安到了辦公室門口,在看到仍舊如平時一般意氣風發的宋承然時,她的心口忽然酸得厲害。
她不自覺地抓着身側的衣擺,捏出糾結的弧度來。
辦公室裏太空了,有股濕寒的氣流似的,浸得她的心都有些冷了。
宋承然早早就發覺了她的到來,在她走進通往辦公室的短窄走廊時,他就已經聽到了她頗為沉重的腳步聲。
他微不可查地咬了一下牙,努力平靜着語氣:“林安。”
“宋醫生,有事嗎?”
她的表現似乎比他還要鎮定,那般沉靜的外表下,只有當事人才能發覺自己的心緒波動有多麽厲害。
宋承然張了張口,話到嘴邊卻如鲠在喉,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空氣中,只彌漫着一層死寂。
林安清清楚楚地窺見了他的反應,她已經不在意他的感受了,以為自己能毫不顧忌地切斷二人的關系。
此時此刻,她卻失去了所有的勇氣,忍不住地退縮。
“如果宋醫生沒有要事,我就先走了。”
她有些倉促地轉身,生怕眼眶中熱燙的淚水在他面前落了下來。
在林安離開的那一瞬間,宋承然的眼中有着明顯的慌亂,心髒也毫無章法地快速跳動起來。
他深藏在心裏的愧疚再也壓抑不住,如脫缰野馬一般,瞬間傾瀉而出。
“林安,對不起。”
聞言,林安有些驚愕地停住了腳步,好似在懷疑着那道聲音只是自己腦中的幻想而已。
她百般回味,幾乎将每個字詞都來回思索了一番,才慢慢地意識到一個事實。
宋承然,竟然向她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