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喜怒無常
林安塗完藥後,手臂灼燒的感覺已經好了很多。宋承然已然到外間的辦公室去見實習醫生,順手将內門給合緊了。
休息室裏,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不禁松了口氣,精神一放松下來,自己就忍不住回想着适才所發生的事情。
剛才,她與宋承然有了肢體接觸,且是他主動要求接觸,他竟然沒有表現出任何抵觸的反應。
若是平時,他那幾乎成為重症的潔癖,早就把她嫌棄到骨子裏了。
為此,她只覺得不可思議。
林安搖搖頭,将腦中亂糟糟的想法揮趕出去。定下神來,她才有心思打量着宋承然的休息室。
擺設很簡單,只有簡潔的一張床,緊靠着牆壁的衣櫃和一副桌椅罷了。
林安很早以前就想進來這裏看看,沒有想到今時今日竟誤打誤撞地闖了進來。
她的面上忍不住浮現一絲苦笑。
此刻身上濕黏的感覺并不好受,護士服上滿滿的都是水漬,且袖子也沒了一截,這樣肯定不能随意見人了。
可自己在宋承然的辦公室裏已經待了這麽久,手頭上的工作也耽擱了。
林安正猶豫着要不要就着濕衣服跑回護士站的時候,休息室的門就被人打開了。
她有些局促地擡頭,就見宋承然已經去而複返,手上還拿着一套嶄新的護士服。
“麻煩你了。”林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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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宋承然怎麽這麽容易拿到新的護士服,她之前去領護士服的時候都要弄手續,等個兩三天的時間才能拿到。
林安抱着新制服,剛想有所動作,卻發覺面前的宋承然并沒有及時避嫌的意思。
他的神色已經恢複了一貫的清冷,濃長的黑睫在眼睑投下一片陰影,襯得他更加陰沉了。
适才出現的短暫溫柔,似乎只是過眼雲煙。
“一天兩次。”
她有些疑惑,直到她順着宋承然的目光看到床頭的燙傷膏時,她才明白似的點點頭。
“好,我會按時上藥的。”
他真是惜字如金。
在林安離開辦公室以後,宋承然就坐回了辦公的位置上。
他的神情有些晦暗,雙眼出神地盯着自己的手,瞳孔中好似沒有焦距。
他身上的白大褂上還有未褪盡的濕意,袖中露出來的半截手臂,蒼白的像是要透明了。
骨節分明的手背上,隐隐浮現出青色的血管。
因為時常用消毒水清洗的原因,手指顯得有些粗糙,指腹處卻還殘存着星星點點的觸感。
是适才撫摸過皮膚的微弱感覺。
宋承然很确定,他想要觸碰她的身體。
他也知道,那并不是出自異性之間的渴望。
而是……
突然,某個混亂的畫面從腦中急促閃過,腦中神經猛的拉緊。
這般突然而來的錯亂,驚得宋承然的瞳孔瞬時一縮。手指有些發顫,呼吸也變得愈發急促。
他緊緊地咬着後槽牙,胸腔之中好似有洪水猛獸欲竄出。他只能拼命忍耐,額頭都泌出一層灼熱的細汗。
看來。
他又得去看心理醫生了。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幾乎沒有了交集。
林安覺得自己即使提出了要離婚的事情,宋承然也沒有過多在意的表現。還是照常一樣,該做什麽就做什麽。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在那次意外讓他們有了比較親密的接觸之後,宋承然對她的态度更冷漠了。
林安有些感慨,果然,她是不可能馴服這座大冰山的。
“林安。”肩膀忽地被人從背後拍了一下,她一驚,回頭就看見一臉急切的徐麗麗。
“你這是怎麽了?”林安問她。
“你還記不記得我之前跟你提過的,和兄弟連醫院的實習醫生們聯誼的事情?”徐麗麗眯着一雙小眼睛,頗有些逼迫她答應的意思,“你去不去?”
林安回憶了一下,好像是有那麽回事。可她對這種聯誼的事情實在提不起興趣,家裏唯一的男人已經讓她心焦力竭。
“我沒興趣,你怎麽又問起這事了?”
“不行,你得去!”徐麗麗好似內心急迫,急得眉頭幾乎都倒豎起來。
“隔壁科室的曉紅,她明明答應好跟我們一起去聯誼的。現在竟然臨時變卦,說是有男朋友了,不再和我們統一戰線。”
“明晚聯誼會上的男女人數都是一樣的,這突然少了一個女的,怎麽行?”徐麗麗看林安完全不為所動的樣子,一咬牙,才決定使出終極招數。
“你去的話,下了班我就帶你下館子!”
林安正愁着晚飯吃什麽,一聽便立馬松了口:“成交。”
事後,她才知道自己被一頓免費的晚餐給害慘了。
林安到聯誼會上完全不說話,只顧着胡吃海喝,她要将機會都留給如狼似虎的單身姐妹們。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她這麽安安靜靜地吃東西,都有人看上了她。
對林安有些意思的實習醫生,跟她同齡。模樣清秀,高高瘦瘦的,當男朋友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可惜她早已成婚,現在的婚姻情況十分複雜,哪裏有心思考慮新的戀情。她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絕他,只好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聊天。
實際上她連他的名字都記不住,只記得他姓陳。
林安吃完了東西就想跑路,在一群朋友的慫恿下,紳士的小陳提出要送她回家。林安一時騎虎難下,只讓他送到小區門口。
小陳暗示二人互相交換手機號碼,林安心想着要是留了手機號碼,以後更是甩不掉了,只好裝作喝醉酒咿咿呀呀地蒙混過關。
第二天,徐麗麗跟許靜還在想着昨天的聯誼大會,探讨哪個男人比較值得回味。
徐麗麗面上帶着些愁容,故意浮誇地嘆聲氣:“帥哥這麽多,我可就看中了那麽一個小陳。誰知道他就看上林安,他們昨夜聊天聊得可興奮了。”
“小陳還送林安回家了,多麽情投意合,估計昨晚他們都生米煮成熟飯了。我好傷心,我好難過嗚嗚嗚。”
一旁的許靜苦口婆心地安慰道:“徐麗麗,你別這麽悲觀,遲早會有男人陪你的。”
“呸!”
這番真實成分不到一半的對話,好死不死的被路過的宋承然聽到了。
不知道是哪一句話觸及到了他的逆鱗,他的臉色倏地就變了。
臨近下班的時候最清閑了,林安從巡視的病房中歸來,頗有些閑情逸致。
寂靜的走廊裏,她低頭盯着地板上一塊一塊的瓷磚,無聊地踩在一個又一個的格子裏。
這麽自娛自樂着,視線裏卻忽然出現一雙锃亮的皮鞋。
她一驚,差點剎車不穩。
林安怕被別人誤會自己偷懶,便慌忙後退了幾步,焦急澄清道:“我……我有在認真工作的!”
身前并沒有傳來想象中的告誡聲,她擡頭,卻見面前站着的是自己意想不到的人。
是宋承然。
他英挺的劍眉正微蹙着,冷淡的黑眸、削薄輕抿的唇、高大修長的身形,都給她一種盛氣淩人的感覺。
林安的面色有些凝滞,好似不知道該擺出什麽樣的表情面對他。
她想視而不見,可是宋承然卻已經在她的面前站定,像是特地來找她的。
林安只好裝作尋常一般,禮貌又疏離地叫着他:“宋醫生。”
也許是工作需要,他才主動來找她的吧。
她壓下心內莫名浮起的情緒,剛想開口,他卻忽然發話了。
“你昨天去了聯誼會?”
她有些疑惑地擡眼,卻見宋承然正眉眼淡淡地看着她。
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他微微側着臉的高挺鼻梁,無端地讓她的心亂掉了一拍。
林安不由地避過視線,掩飾着自己不可見人的情緒:“你怎麽知道的?”
“玩得開心嗎?”
宋承然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語氣平平地反問。
他怎麽會突然問這些問題?明明他們連平時碰面都不會打招呼的。
林安的思緒亂成一團,仔細一想,只覺得宋承然是來落井下石的。
她又不是離開了他就不能活,眼下又何必這麽挖苦她。
林安故意裝作不在乎,漫不經心地答道:“當然很開心,我在聯誼會上還認識了一個男生,感覺很不錯。”
似乎是自尊心作祟,她并不想讓宋承然知道,自己其實還在意着他。
聞言,宋承然眼眸黑的像是灑了一層灰,冷冰冰的沒有一點兒生氣。
他沒有再應話,只是轉身就走,留給她一個冷硬的背影。
林安有些不明白宋承然的喜怒無常。
他特意來找她,難道只是為了問這些,對他來說無關痛癢的問題?
她剛想離開,就聽到他好似沒有情緒波動的聲音,從前方傳了過來。
“今晚,我會晚點回去。”
林安也不知道他有什麽好對自己交代的,即使他晚點回家,也對她沒什麽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