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放貸
陳夫人就當做沒有聽到一樣,笑着對老太太說:“今日運氣不錯,買到了幾樣綠菜,特意做了老太太喜歡的,老太太嘗一嘗?”
老太太身後的丫鬟立刻就快手快腳地上前給老太太夾上一筷子,放到老太太面前的青瓷碗中。
老太太面無表情地吃了,也仿佛沒有聽到陳二太太的話。
當初那檔子事情,知道真相的只有寥寥幾人,陳二太太也在其中。只是過了這七八年,她似乎有了什麽別的想法,仗着外人不明真相,總是時不時的拿二老爺的死出來說道兩句。
老太太雖然一向偏疼老二,但是只要想起老太爺的死,心中依舊不免有怨怼。
只是她也不會認為是自己或者是自己的兒子有錯,固執地只認為是二太太沒有照顧好二老爺,才讓人引着他走上了邪路,變成了現在的這副模樣。
因此,老太太一向對二太太十分矛盾。想起二老爺的好使,對二太太偏心得不得了;想起他的壞,對二太太也是動辄生怒。
比較之下,陳夫人有時候反而慶幸陳大人和老太太一向關系平平,就算老太太對自己不滿,頂多也就是無視而已。
陳二太太見兩人在場兩人都裝作什麽都沒有聽到無視了自己,當即心急地想要說什麽。
陳雨婷卻趕在她面前笑吟吟地開口道:“五妹妹幾年不見,倒是變得更漂亮了。”大房的庶女陳雨菡小聲地說了句:“三姐姐過譽了。”她今年不過十二歲,卻已經可以看得出日後的美貌,必定是容光四射,讓人見之忘俗。
陳雨欣看着陳雨婷眸子中的一絲冷意,微微皺眉。
陳雨婷卻笑道:“五妹妹何必自謙。”她正要再說什麽,老太太的聲音響了起來:“雨姍呢?怎麽今天家宴都沒有過來,又病了?年紀輕輕的,倒是比我老婆子還體弱。”
陳二太太立刻就開始抹淚:“當年有雨姍的時候我病過一場,雨姍生下來的時候就先天不足,這些年一直都養着。只是奈何二房沒有大房富裕,連上好的人參都用不起,這才生生耽擱了她。若非如此,雨姍也早就好了。”
陳夫人心中不滿。大房的錢再多,那也是大房的。當初分産不離家,兩個嫡子分到的東西基本上持平,甚至在老太太的偏心下二房還比大房超出了一些去。大房經營了這麽幾年才有如今的家業,和二房可沒有關系。
只是這種話她卻不能說,一說就是讓兩房生隙。
她不說自然有人代她說,陳雨薇此時就笑吟吟地開了口:“二嬸這話說得好沒道理。我記得當初老太太将家裏頂好的幾只百年老參都給了您,王太醫也說了,有這幾只參,只要認真調養,四妹妹的身子絕對會大好。如今幾年過去了,怎地四妹妹的身子更差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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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若有似無地瞟一眼老太太:“老太太可是連壓箱底的東西都給二嬸了。”
陳二太太的臉色一變,擡眼就看到老太太的臉色帶上了幾分怒氣。
她忙說不是,一疊聲地替自己開解。
老太太面無表情:“吃飯,都別說話!”
幾個姑娘輕聲應是。
一頓飯就這麽悄無聲息地過去了。
時間已晚,家宴完畢之後老太太也不多留人,大家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大房的三個姐妹都住在一個方向,彼此相伴而行。
陳雨菡小心地拉了拉陳雨欣的袖子:“二姐姐,回來的時候爹帶我去集市,我買了泥人送你,明天我給你送過去好不好?”
雖然稍有詫異,陳雨欣依舊答應了。陳雨菡這才露出羞澀的笑意來。
幾個人在岔路各自分散。陳雨欣帶着一群丫鬟婆子走了沒幾步,就聽到樹叢背後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當即就有一個丫鬟上前問是誰在那裏。
結果樹叢裏悉悉索索響了半天,居然冒出一個大半小子來。
一群人頓時就是一驚。
這裏已經是後院,二門內除非是特別允許,向來是少有男人出沒。這個雖然是個小子,但是出現在這裏,也只怕對幾位姑娘名聲有礙。
陳雨欣定睛看了看,那小子穿着外院小厮的衣裳,卻手大腳大,腳上的鞋子沾滿泥土,顯然不是常在院內出沒的。此時他已經害怕得渾身顫抖,幾乎癱軟在地。
“将他捆起來丢到柴房,明天再交給母親發落。”陳雨欣心中驚疑,但是也知道此刻不是詢問他到底怎麽進來的時候,這種事也不應該由自己來問,于是吩咐道。
“再派一個人去二門那裏看看,今天到底誰當值,交換班的時間。”說完,她扭頭掃了這群丫鬟們一眼:“這件事,我不希望有人說出去。”
丫鬟們輕聲應是,自有婆子上前将那小子捆了。
“你們倆今夜守着他,明日交到母親手上之後再去休息。”陳雨欣又加了一句。
此時的陳大人正由着陳夫人幫他脫衣,一邊聽陳夫人說着回京之後發生的事。
雖然陳夫人早有信來,卻始終不如當面說得清楚。
陳夫人詳細地說了說最近陳雨欣的婚事變化,眉頭始終緊鎖:“這件事我也不知到底如何是好,還要請夫君你拿個主意。”
陳大人微微笑了笑,拍了拍陳夫人的手:“辛苦你了,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處理吧,定然會讓二丫頭有一門滿意的親事。”
“我自然是放心的。”陳夫人微笑起了,“一晃這麽多年,我一直都信你。”
一句話頓時就讓陳大人想起當日紅燭映照之下,自己輕挑起大紅蓋頭,看到的那個少女,如同秋水一般的眸子帶着羞澀看向自己。他的心頭充滿了柔情。
第二天早晨向老太太請安過後,陳雨欣就向陳夫人說了昨天晚上捉到的那個小子。
陳夫人一驚,派人提了他過來,詳細詢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小子在柴房內被關了一夜,又冷又餓,心中又一直戰戰兢兢不知道主家會如何發作自己,此時聽到陳夫人問話,當即竹筒倒豆子,說了個清清楚楚。
只是一聽之下,陳夫人頓時就驚了一驚,當時連這個小子都不審了,直接去找陳大人了。
今日正好碰上休沐之日,陳大人也沒有到吏部去報道,正慢悠悠地提了筆作畫。
見到陳夫人過來,還兀自笑道:“ 燕娘來得正好,看看我這雪中紅梅畫得如何?”
陳夫人無心鑒賞,勉強一笑道:“我過來,卻是有事要和老爺說。”當即就将自己從那個小子那裏聽到的消息說給了陳大人聽。
原來,陳二太太居然借了陳大人的名頭,在外放印子錢已有三四個月。其中有一戶實在是還不上那驢打滾的利錢,在二房的負責此事的下人上門逼債的時候一家老小都上吊了,最後只剩了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被救得及時活了下來。那下人頓時坐蠟,忙不疊地派人将這件事通知陳二太太。這種印子錢引發的人命官司,鬧到官府都是要嚴判的,那下人自然不敢做主。
那小子就是被派來告知陳二太太的信使,卻不料在偷偷潛出門的時候撞到了陳雨欣,這小子膽子又不夠大,當即就被抓住了。
陳大人聽完,立刻緊緊地皺起了眉。
這件事可大可小,只是若是有心人借着這點事要做點什麽,對準備留在京中的自己倒真是個麻煩。雖說皇上對自己青眼有加,但是如果真有實打實的證據,也不好明目張膽地包庇自己。
陳夫人見陳大人也一臉為難之色,不由得當即恨恨地罵了一句:“這些年我們為二房處理了多少首尾了,二房還真是……”
陳大人就嘆息了一聲,安撫道:“這件事我來處置吧,你就不要管了。”說完就叫了小厮要他們去把自己身邊的長随叫過來,準備将這件事好好地查一查再來處理。
“那戶人家……”陳夫人卻心中有些不安,問了一句。
陳大人想了想,讓那長随先過去處理了這件事再來仔細調查:“務必厚待那小丫頭,讓她歇了鬧事的心。”
那憨厚的長随呵呵一笑,出去了。
幾天過後,已經是臘月十幾,陳夫人越發忙碌了起來,将陳雨欣和陳雨菡也拉過去給自己幫忙。
陳雨薇因為要備嫁,得以安閑地在自己的房間內繡嫁妝。
陳雨欣這幾年被陳夫人□過,已經是做得熟了,倒是陳雨菡是第一次參與管家,頗有些手忙腳亂。陳雨欣得了閑就在一旁指點她怎麽做,讓陳雨菡待她越發親近了。
十八日這一天終于将今天的事情都做完,老太太那邊就派人傳了話來,說是有事要說。
于是姐妹兩人并陳夫人一齊起身去老太太的榮壽堂。到了榮壽堂,卻看見陳大人也在那裏,正襟危坐。陳雨欣覺得氣氛有些怪,小心地找了位置坐下來。
大房最小孩子陳家三爺笑嘻嘻地跑過來,伸着手要陳雨欣抱抱,被陳大人輕輕一咳,耷拉着耳朵回了自己的位置。
陳二太太最後一個趕過來,陳雨欣發現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過忙碌。
見所有人都到齊,老太太這才冷淡地說:“大家都到了,老大你有什麽事,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