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死生之祭3
嚴家主的慘叫持續了一刻鐘,直到他徹底疼昏過去,在此期間,聽見他慘叫的其他嚴家人都沖下了馬車。
但是看見了眼前的場景,又都驚慌失措的避開了,尖叫一聲高過一聲,像是這位家主身上有帶着致命的東西似得。
場面混亂不堪,韓進驚魂未定的走回來,鞋底已經被燒爛了,十分均勻,還差薄薄一層他的腳就要步上了嚴家主背的後塵。
幾個丫頭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出來看了一眼,被幾個家仆勸回了馬車裏,聽見了外面的慘叫也沒敢再撩窗看看。
只聽見嚴家人下車之後,外面就變成了兵荒馬亂的一片,尖叫此起彼伏。
而這種熱鬧從開始到消停,一直穩穩的騎在馬上,冷漠的看着,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
直到嚴家主徹底斷了氣,嚴家的人回過神來開始哭喪,哭嚎中夾雜着怒罵,他才嗤了一聲。
嚴少主跳起來,看樣子想撲上來和同歸于盡,幾個家仆連忙擋在跟前,從那次随随便便就将女方士捏死之後,本來只是因為而對他面上恭敬的家仆們徹底的心服口服了,偶爾看向他的目光,都是崇敬中帶着畏懼的。
嚴少主武力值比起嚴家主還要差上那麽些,這時候看着眼前的人牆,以及人牆後面一個人就逮了他們一家子的高高在上的男人,心裏剛才贊起來的怒火眨眼間就洩了,腳一軟癱坐在地上,潑婦罵街似得哭嚎起來。
韓進有些沒眼看,覺得這些方士雖然外面看着風光,其實內裏的教養風度實在是差的很,別說是,就連,他們也是拍馬不及的。
這幾年的性子磨得十分平和,鮮少會有發怒的時候,有時候看着都沒有多少煙火氣。別說是和什麽人生氣失态,他能多搭理旁人一眼已經很難得。
十幾個人圍着嚴家人看他們哭來哭去,早就不耐煩了,只是懶得說話,他甩了甩鞭子,将地上的一只豬卷起來重重的甩了出去,落地時的聲音十分沉悶,像是打了個悶雷。
所有人心神都是一凜,哭嚎的人瞬間啞了聲。
只剩了一半身體的死豬落地之後摔得四分五裂,連着又發出了幾聲砸響,衆人都跟着震了震。
收回馬鞭,垂眼看着還坐在不遠處的嚴少主:“這些和失蹤有沒有關系?”
嚴少主被他像是能看透人心的目光看的十分不自在,忍不住扭開了頭,又覺得這樣十分丢面子,硬挺着又扭了回來。
沒時間哄孩子,雖然這嚴少主長相十分清秀,但是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對這種不配合的人,唯一的念頭,也只有暴力這一項。
然而不等他動手,圍着死去嚴家主的人群中又發出了一聲慘叫,幾人轟的散開,借着位置便利,一眼便看見,這群人裏竟然又有一個步上了嚴家主的後塵。只是,他明明沒有進入這片屍山血海。
臉沉下去,看着很像壓城的黑雲,威嚴赫赫:“散開……”
他一聲令下,方才還猶豫着要不要散開包圍圈的家仆們立刻撒腿跑到了他身邊來,虎視眈眈又膽戰心驚的看着一團亂的嚴家人。
嚴少主也被這一番變故驚呆了,這會傻愣愣的杵着,竟然也想不起來要站好。
等他想起來的時候,一鞭子甩過來,纏住他的腰,将他壓在了馬背上。
“說實話……”
嚴少主臉上仍舊是懵懂的表情,似乎不太明白,他要說什麽實話。
沒了耐心,上手就要去捏脖子,嚴家人裏那步上嚴家主後塵的人突然喊了一聲:“我知道,我知道,你救救我,我什麽都告訴你。”
其他人一臉驚疑的看向說話的人,嚴少主臉上的表情仍舊很茫然,他張了張嘴,有些困惑:“強叔……”
嚴強拖着能看出白骨的腿往劉徹跟前爬了爬:“給我你的血,你的血,給我,給我……”
垂眼看看他狼狽的樣子,又看看自己的手。
韓進還來不及阻止,他就将長劍抽出一截來割破了掌心,血液順着手掌滴下去,砸在嚴強的腿上,那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起來,只是血液的量似乎并不夠,到了腳踝處,傷口的愈合停止了,然後短短幾個呼吸間,傷口開始擴張,雖然速度很慢,但它的确在擴張。
嚴強死死盯着的手掌:“血,還不夠,血,血,血!”
睨了他一眼,慢慢握住了拳頭,韓進連忙掏出幹淨的帕子給他裹住傷口,嚴強的眼睛因為看見了生的希望而變得狂熱,血紅的,像是眼前這片充滿殺孽的土地的顏色。
“把你知道的,說出來。”
語調比剛才緩和了許多,不知嚴強看到了希望,他也看到了,他有種直覺,這裏的這些東西,一定是那個擄走的人做下的,可惜的是,他不知道那個人到底要做什麽,現在又怎麽樣了。
嚴強有些憤恨的錘了錘地,但是到底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他低咳了一聲,不太情願的說道:“那個人其實已經不算是嚴家人了……術術也分流派,他的術術不符合嚴家的要求,讓他放棄,他又不肯,所以被逐出嚴家了。”
顯然不想聽他說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舊事,他動了動馬鞭,甩出一道破空聲。
嚴強聲音一頓,話鋒立刻轉了:“他修得是蟲道,這些東西都是作為祭品被獻上的,我們和他根本就沒見過,根本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擄走你的人,你就是想找他,也得去膠東府主家才行,我們根本接觸不到這些……”
話音未落,一鞭子抽在他身上,聲色俱厲道:“你找死!”
嚴強被抽的滾到了嚴家主旁邊,驚得連滾帶爬往旁邊躲,但是的鞭子又抽了上來,他死活躲不開嚴家主一丈之內,腿上的傷像是有活性一般,這短短幾息之內,擴張速度迅速增加。
嚴少主終于回過神來,他還不知道嚴家竟然出了這樣一個恐怖人物——
蟲道和屍道一直被正統術術所不齒,幾百年的打壓,幾乎成了傳說——
他實在沒想到身邊竟然曾經就有過這樣一個人,但是眼下也顧不上了,見把嚴強往死裏打,立刻撲上去抱住了他的胳膊。
手一頓,斜着看了他一眼,将他甩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嚴少主叫都沒叫一聲就昏了過去。
嚴強在暴雨似得鞭子裏總算找到一絲空隙,急忙喊道:“我都說,都說!”
停了鞭子,卻沒有收回去,鞭梢仍舊垂在地上,像是随時會揮出去,嚴強松了一口氣,身上一軟,跌倒在地上,卻又看見了嚴家主那血肉模糊的後背,臉上的驚恐之色根本無法遮掩,拖着腿狗爬似得往後撤了撤,随後不敢停頓的就将話說了出來。
“那人叫嚴中鶴,修的是蟲道,要靠死屍和活屍養蟲,你們被擄走的那個人殺了不該殺的人,那嚴老三雖然是嚴家主家的人,但是真正的身份是這嚴中鶴的兒子,他來了棋子山,我們不敢和他抗衡,家主又被他提出的好處給迷了眼,這才替他打點了這些牲畜,其他的什麽也沒做。
而且,我們已經派人通知了主家的人,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來收拾他的,你不用急,真的……”
審視着他,臉上沒有表情,嚴強膽戰心驚的被他看着,幾乎要跪地磕頭,讓他相信自己這次絕對沒有說假話。
就連開始他也不是有意要瞞着的,實在是覺得丢人。
看了看嚴家主手裏的瓶子,嚴強驚得又往後退了退,哆哆嗦嗦的說道:“這東西是蟲道祭祀必要的,沒有他引不出來火毒蟲,這一瓶是被家主私自貪下的,和我無關,我真的什麽也不知道了!”
他腿上的傷又回到了開始的樣子,這會見臉上仍舊沒有表情,硬着頭皮爬了過來,不敢再胡亂開口,将姿态徹底抛開,低聲求饒:“大人,前輩,求你救救我,你要是找這個人我還是有用處的,雖然不能查出線路來,但是我對他的手段多少還是知道的,留着我好歹還有用。”
這話說的實在,重活一會,也不願意在韓嫣生死未蔔的時候再見血,便将手上的帕子撤了下來,剛要用力擠點血出來,嚴強已經抓着帕子喊道:“這個夠了,夠了,前輩的恩德嚴強記一輩子,一輩子。”
此時還并不清楚方士的話并不能如同常人一般,随便說說就算了,方士的話都是因果。
這條路是不能走了,再不情願也只能轉道,嚴強被提到了韓進馬上,被就近看着,他大約也是真的被吓住了,遇見什麽和嚴中鶴有關的,不等人問,自己就先說了出來。
只是他身上的鞭傷實在是重,雖然沒有打着要害,還是疼,騎不了多久的馬,身上也沒有有效的丹藥,只能硬挨着,看着着實凄慘。
嚴少主醒過來鬧了一通,被嚴家人自己解決了,這一路上倒是再沒發生什麽事,已經放棄了休息,連着趕路,連幹糧都是在馬背上吃的。
千裏的路程,硬生生被他用了不到一天就趕到了,在驿站換第三次馬的時候,他們迎面遇見了嚴家的主家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