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夫之勇2
“你要怎麽辦?”
桑弘羊将手裏的點心掰成小塊,一點一點的往嘴裏送。
韓城從浴桶裏爬出來,覺得身上還是一股鹹菜味,就又鑽了進去,聽見桑弘羊的話臉一皺。
“我等半夜試試能不能闖出去。”
桑弘羊癟癟嘴,心想,這個可真蠢,一點也不像他主人,至少看着很唬人。
“那你試試吧,就別穿我店裏的衣裳了,免得被逮着屍體查出來什麽,我這店裏可還有好幾口人呢。”
韓城被他這句話堵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哼哧哼哧半晌才摸着後腦勺說道:“不能把……”
桑弘羊将糕點都塞進嘴裏,轉身出去了。
韓城想了想,還是覺得桑弘羊太聳人聽聞了,等夜深人靜的時候就悄悄爬了窗子,往外跑。
食肆後面是一條狹長的甬道,桑弘羊一路小跑,剛轉了彎,他前腳跳上了屋頂,衛青後腳就拐進了巷子。
他擡頭看了看屋頂,覺得自己剛才仿佛是聽見了動靜,可再凝神的時候,周圍就是一片靜谧了。
桑弘羊難得一次住在店裏,因着韓城半夜偷跑出去,他也就沒睡,打着呵欠打算等着韓城回來給他善後,卻沒想到,韓城還沒回來,不速之客卻先到了。
大堂的門栓被刀子挑開,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桑弘羊動動耳朵,有種不好的念頭湧上來,沒等他再說什麽,上樓的腳步聲傳來,很輕,但是桑弘羊仍舊聽得清清楚楚。
他支愣着耳朵看房間裏的擺件,不知道哪個比較好拿,還能一下子把人給拍暈。
他有點後悔讓韓城走了,至少那個大個子看起來伸手不錯,這種小毛賊肯定能收拾的不費力。
摸了鎮紙在手裏,桑弘羊慢慢往門邊走,心裏十分郁悶,明明這陣子他這店都沒有客人了,怎麽這小毛賊還能盯上他?
外面的腳步聲忽的停了,桑弘羊隔着門能看見一個模糊的黑影,身上的汗毛不受控制的豎了起來,這,這家夥,怎麽一上來就找到了他的房間?!
明明一點都不起眼的!
桑弘羊敲了敲自己的小身板,兩只手都握住了鎮紙,看這影子的高大程度,不知道自己用盡全力,能不能把人打暈。
哎呀,真是,為什麽要把夥計們都遣回家!
桑弘羊後悔的捶胸頓足,卻又無可奈何,這會只能屏氣凝神,也不敢往門前湊,怕自己的影子也映在門上,被對方察覺,最後來個殺人滅口——雖說現在,對方不一定就沒有這樣的念頭。
桑弘羊把自己給吓得臉色煞白,四肢都僵住了,眼神有點呆,他雖然年幼時受過不少苦,可是到底沒見過血,桑家又是大富,他自少養的比平常勳貴人家的少爺還要精細,連血都沒見過幾回,如果不是皇家的聖旨下來,他大概一輩子也不會出門來做生意。
外面的人影頓了頓,仿佛是在确定這裏面有沒有住人。
桑弘羊驚得屏住了呼吸,憋得臉通紅也不敢松口,門外的人慢慢往前走了,桑弘羊心裏一松,慢慢的吐了一口氣。
往前走的人影忽然回身一頓,桑弘羊一聲驚叫卡在喉嚨裏,險險就要喊出來。
那黑影頓了頓,又走了,桑弘羊腳下發軟,顫顫巍巍的往桌子邊走。
沒等坐下,他身後的門就悄無聲息的開了,然後又輕輕的合上了。
開門時沒有聲音,門關上之後卻有輕微的撞擊聲,桑弘羊瞬間僵直了身體,直愣愣的都有些不敢回頭,直到身後響起腳步聲,他才慌裏慌張的跑到了桌子後面,隔着矮桌去看來人。
來人穿着一身黑衣,臉卻沒有遮擋,看起來像是并不在意被桑弘羊看見。
桑弘羊卻是一驚,眼前這人,竟然就是白日裏來搜查韓城的那個校尉。
“小美人,想死軍爺了。”
校尉一邊說話,一邊扯自己的衣襟,桑弘羊聽得一懵,随即明白過來,頓時毛骨悚然:“你你你,站住,不許過來。”
校尉并不理會,仍舊桑弘羊氣得滿臉通紅,一臉的驚慌失措,和白日裏驚吓時一般模樣。
校尉看的心癢難耐,小小的矮桌并不能起到什麽保護作用,校尉裸着上身,在矮桌上一踩就到了桑弘羊跟前。
“美人,我今日一見你,就想的很,好好讓軍爺樂呵樂呵,好處不比你守着這間小店要多得多?”
桑弘羊面露遲疑,兩手背在身後,緊緊握着鎮紙。
校尉只當他心動了,慢慢走了過來,只差一步之遙,桑弘羊臉上卻還是由于不定的神色,眼底還藏着驚慌害怕,校尉頓時心花怒放,他就是喜歡這種老實乖巧的孩子。
此時一見桑弘羊這幅模樣,他不再顧忌桑弘羊,撲上去就要扒衣服。
桑弘羊被他咬住了鎖骨,疼的嘶了一聲,手裏的鎮紙就舉了起來,對着校尉的後頸,剛要砸下去,伏在他身上的男人就被扯了出去,重重的摔下了樓。
桑弘羊還舉着手裏的鎮紙,因為事發突然,他的表情還有些怔愣,看起來倒是呆呆的。
衛青只以為他是吓傻了,桑弘羊看着年紀比真實年齡要小許多,衛青覺得他不過是十四五歲的模樣,只比自己的長子大那麽幾歲,這樣呆呆的模樣,仿佛是被吓傻了一般,十分可憐。
“莫怕……”
衛青安撫的拍拍桑弘羊的肩膀,見他轉着眼珠看自己,神情慢慢平靜下來,便後退了兩步,解釋道:“我們見過,平陽公主府。”
桑弘羊不記得衛青,何況當時他去公主府只是為了要賬,因為膠東王地位尴尬,他生怕不能把錢要回來,一路膽戰心驚的,哪裏還能注意到其他人。
但是衛青這麽一說,他即使不知道也不能直說,所以很坦然的點點頭,小聲說道:“記得,記得。”
衛青看他這樣子,就知道他并不記得,只是并不往心裏去,他這樣說,只是想讓這個孩子放下戒心而已。
“這是個什麽東西?”
衛青指着樓下摔暈的校尉問道,桑弘羊臉又白了,衛青還以為他是吓得,卻不知道他只是覺得惡心,連帶着鎖骨上被咬的那一口也癢起來,恨不得讓他刮掉一層皮。
“我先去洗個澡。”
桑弘羊出了門,指着屋內說道:“你随意……”
衛青皺眉,心想這孩子也太心大了,一面之緣的人就敢這麽把人丢下,還要去洗澡,明明剛才還被輕薄了。
衛青心裏想了許多,面上卻只是輕描淡寫的應了一聲。也沒有按着桑弘羊說的在房間裏坐着,而是下了樓,在大堂裏随意挑了個位置,審視着地上的校尉。
桑弘羊松了一口氣,如果衛青真的進了這個房間,他大概要換地方睡了。
等桑弘羊沐浴完,衛青已經将校尉的身上搜了個遍,這個人倒是十分謹慎,身上任何能表明身份的東西都沒有,看樣子倒像是長做這一勾當。
只是借着平陽公主府的勢,衛青倒是真對這人有些印象,乃是栗姬的娘家侄子,外面看着人模狗樣,內力最是腌臜,且氣量狹小,最愛記仇,府裏府外不知道鬧出了多少人命,都被太子壓了下去。
衛青的臉色不太好看,他秉性剛正,看不得這種稱得上是下三濫的手段,眉頭都擰了起來,眼神陰沉沉的盯着校尉,看起來像是有深仇大恨一般。
桑弘羊驚了一下,不敢靠近,遠遠的坐下了,看着衛青問道:“閣下深夜前來,所謂何事?”
衛青仿佛是察覺到自己這樣子驚到這孩子了,便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很淺的笑容來。
“你不必再隐瞞,這長安城裏該知道韓城在哪裏的,都知道了,只是你也知道膠東王……身份特殊,他府裏的人就是真的做了什麽,這長安城裏的人也不好明目張膽的動,這番動靜,不過是陛下礙着面子做出來的。”
桑弘羊雖然不涉朝政,但是衛青這話說的無比直白,他一聽就明白了,鐵定是有人想踩一腳膠東王,還拿出了實證,可皇上畢竟是向着自己兒子的,所以就成了一場熱鬧的戲。
“他人出去了,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來。”
他話音剛落,樓上就傳來了動靜,桑弘羊說道:“可能活着回來了。”
韓城聽見他說話,推開門出來看了一眼,見着衛青在先是一愣,而後一樂:“你小子總算找來了,我得托公主的福才能出城了。”
衛青點頭,轉而去看桑弘羊:“你帶他走。”
桑弘羊愣愣的指着自己:“我?”
衛青點頭,踢了一腳地上還昏死着的校尉“這人姓栗,有太子護着,怕是不會放過你。”
桑弘羊張了張嘴,很想說直接弄死這個混蛋,但是當着衛青的面,他莫名不敢直說,只好憋在心裏。
那校尉韓城顯然也是認識的,只因這混蛋也曾騷擾過韓嫣,只是那時候即使是癡傻的,也知道護着人。
而且動起手來,沒有輕重,旁人又不好責罰,這混蛋被折了一條腿之後,就不敢上門了。
韓城看了看桑弘羊,頓時明白過來這東西為什麽在這,砸吧了一下嘴說道:“成,你跟着我去膠東吧,有兩位主人在,也不會比這長安差多少。”
桑弘羊沒說話,他再怎麽落魄,他的家也在這長安,一時很難下決斷。
韓城卻沒再理他,轉而問衛青:“這混蛋你打算怎麽處理?”
“丢到湖邊去,那裏尋常只有禁軍巡查會走,明早即使他惱怒,也牽扯不到旁人。”
韓城點點頭,伸了個懶腰:“這樣的話就好辦了。”
他說着一腳踩斷了校尉的命根子,那校尉被疼醒,又接着疼昏了過去。
衛青臉色一僵,韓城卻沒有理他,低聲罵了一句:“什麽東西,也敢肖想我家公子,活該閹了你。”
桑弘羊頓時覺得這韓城實在是太合他的心意了,因着這一條,竟然也不反對去膠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