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君子之交
認出了這個人,自然更加認得出,看見這個做了自己幾十年妻子的人,再怎麽冷淡自持,這時候也忍不住微微變了臉色。
當初自缢而死,死時看着自己的目光還是哀怨凄楚的,他們幾十年的情分到底敵不過皇位和權勢,甚至他的兒子,那是他的長子,也是他的太子,死的也那樣不明不白。
心裏是有些愧疚的,倘若當初他不是那樣糊塗武斷,願意給劉據一個解釋的機會,他們當初大約就不會走到家破人亡的那一步。
說起來,他倒是真的對不起這他那兒子,只是皇權傾軋,素來都是如此,鬥不過,便身死,即使是他,也逃不過這樣的命運。
“你這敗類,今日我便送你回你那師門,問你那掌門要個說法。”
腰間系着長笛,手裏用的卻是劍,此時劍尖點在那姓嚴的肩頭,随意劃了兩道,那胳膊就像是廢了一般,無力垂下,她又如法炮制,将另一只胳膊也廢了。
等那人徹底動彈不得,才收了劍,從腰間抽出一根繩子來,只輕輕一甩,就将姓嚴的方士捆了個結實。
“方才便是這位道兄教訓了這敗類吧?子夫在此謝過,我追他已有兩月,今日總算能将他正法。”
點點頭,心裏那繁複的心緒已然恢複了平靜,無論曾經有怎樣的牽扯,都與如今的他沒了關系,他不再是那個看不清本心的徹,也不再是那個被送進宮裏的舞姬,他們的緣分,都止于前世了。
“看不過眼罷了。”
點點頭,算作道別,并不打算再與她多言,然而卻喚住了他,語調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來:“道友可曾來過棋子山?緣何這般面善?”
竟有種無比熟悉的感覺,仿佛是一同生活過無數年一般。
“衛仙子也有釣男人的時候,這話說的可是太刻意了,道爺我多少年前就不用了……”
姓嚴的動彈不得,嘴下去不饒人,對着說了不少混賬話。
冷笑一聲,并不答話,只是一腳便将他踢了出去,在粗糙的土地上連着翻滾了四五圈才停下來,卻也徹底暈了過去。
若不是她十分好奇,這敗類為何挑了這樣一個村子來作惡,這一腳足以要了他的命。
被綁起來的剩餘方士見如此兇殘,都戰戰兢兢的縮了縮身體,恨不得将自己完全藏起來。
掃了他們一眼,一個個的便像是凍住了一般不敢再動,臉上有幾分尴尬,解釋道:“我并無此意,道友莫怪。”
颔首,示意無妨,他自然是知道本意的,前世畢竟做了幾十年夫妻,這世有些感觸也是理所應當,何況對方還是修習術術的方士。
“道友這是要往哪裏去?”
看起來對倒是十分感興趣,雖然對方态度冷淡,她卻并不在意,因為對方并沒有失禮,還以為是本性如此。
聽她一問,心裏倒是有了個念頭,心性頗佳,若是能收下為自己效力,也不枉前世緣分一場。
如此一想,便多了些攀談的心思,回道:“正要往前去尋一位百裏明道長。”
一愣:“道友是為家師而來?”
也怔了怔,心道,這可真是緣分,竟這麽巧,韓王的莫逆之交竟是的師父。
“正是,受長輩所托,特來拜會舊友。”
笑起來:“這可真是緣分,你們若是不問我這一茬,便是有了地圖,怕是也進不去,師父他老人家近來對奇門遁甲頗感興趣,棋子山上禁置重重,許多連師父也忘了如何去解,堪堪留了一條小路進出,稍有不慎便是要出人命的。”
還未見識過方士的大能,但這一路走來,遇見的兩三件事倒也能窺見些許,因此對所說之話,并不懷疑,只是點了點頭,道了聲有勞。
方士都被關押了起來,村長不肯再和村民說話,自己費力的往家裏搬運妻子女兒,看見,便揮了揮手,兩人便像是被風拖着一般,自己往前飛了,村長對着拜了拜,匆匆追上去,一路走一路還在流血。
“這老頭,也真是倔,待我去看看,仿佛是傷的不輕。”
對一拱手,擡腳追了上去,周圍的村民對她十分敬畏,又想湊上來又不敢的樣子,卻毫不理會,速度看着不快,卻只在眨眼間便沒了影子。
不由深思,這方士的手段的确是有些意思,怪不得能将朝廷壓下,不知那百裏明會有多大的能耐……
收回視線,越發覺得自己此行變得艱巨起來,若是能将百裏明收到麾下,日後行事便會多幾分依仗,實在是有利無害。
打定主意,便要吩咐下人對以禮相待,卻不料一轉眼便看見站在身側,怔怔的看着自己。
眉頭一皺:“怎麽起來了?”
張了張嘴,沿着方才消失的小路看了一眼,低聲道:“已無大礙,殿下不必挂心。”
覺得他這語調有些奇怪,卻沒有多想,只是覺得他這實在有些任性,那血淋淋的傷口,哪能說好就好,自己竟然這般不愛惜。
“回去再收拾你。”
低喝了一聲,将抓着腰扛了起來,抿緊了嘴唇看着他的後背,倒也沒說話,全不似往常那般,若是有外人在場,便千萬分不自在的模樣。
只有這幾步路,将放在鋪了新床鋪的榻上,捏着他的腳腕給他脫鞋,查看腳底傷勢。
将手附在他手背上,低聲道:“這等小事,讓下人來便是,殿下千金之軀,不必如此折辱自己,當不起。”
總算發現了的不對勁,擰着眉頭轉臉看他,目光強烈而犀利,仿佛能直擊內心般,忍不住別開頭,臉上的神色卻十分平靜,甚至有些冷淡。
恍然,反手握住的手,問他:“可是剛才那方士出言不遜惹着你了,嫣放心,那人我必不會讓他活過明日。”
一怔,沒想到他會提起這件事,心裏有些亂,想要否認,卻也不知道這麽做的意義何在,便只是沉默,見他心思仍舊沉郁,細細思索了一番,道:“也罷……”
他站起來,轉身往門外走。
眼中驚慌一閃而過,脫口道:“殿下……”
回頭看他,見他臉色變得更不好了,心裏有有些驚訝,便又走了回來:“我這邊去尋,将那人讨過來給你處置,你想怎樣都好,莫要生氣了。”
卻緊緊抓住了他的手,十分用力,指節發白,卻并沒有覺得疼痛,只是看這幅用盡了力氣的樣子,覺得十分心疼,便低下頭握着他的手親了親。
“你有話就說給我聽好不好?”
張了張嘴,卻始終說不出話來,他能說什麽呢?說你是不是又喜歡上了?
陳阿嬌雖然嫁給了太子劉榮,可是還未出閣,以後還會有其他各種各樣的女人,只要想要,有哪一個是不會投懷送抱的?
只以為自己曾經想通了,現在卻只覺得前幾天那自欺欺人的想法實在是可笑。
此非彼。他卻自私的将他留在了身邊,什麽也不肯給他,卻還不願意他再有其他的女人。
真是自私又無恥。
連自己都要唾棄自己了,他怎麽會變成這樣的人呢?就算重活一世,他心裏還是慢慢的自私嫉妒,他恨那些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劉徹身邊的女人,恨那些對他指指點點,肆意謾罵的谏臣,也恨那樣處處留情……
可他到底還是最恨自己,如此無用,如此可悲。
嘴角微微抽動,露出若有似無的嘲諷悲苦的笑容,手上的力道卻慢慢松了,他閉了閉眼,心想,你去吧,去找,去找你前世捧在手心裏的還沒出現的那些女人……
皺眉,這幅樣子看的他心裏十分惱火,他本就見不得男子軟弱無能的樣子,偏偏這人是,他說不出重話,發不出火氣,只能憋得自己臉色發青,心裏的火氣卻死活沒有降下去一絲半點。
他到底還是沒忍住,粗魯的掰過的臉,頗為兇狠的啃咬那淡色的唇,掙了一下,然後慢慢摟住了他的脖子。
心裏的火氣便因為這個動作而變得緩和起來,撲騰撲騰,便成了小火苗,沒多久便徹底熄滅了。
只是這個吻仍舊持續了很長時間,因為帶着懲罰的味道,等兩人分開時,淡色的唇已經很明顯的能看出來紅腫,還有着細小的傷痕。
便又湊上去狠狠的親了一口,然後将按在自己懷裏,摩挲着他的後背,給自己消火。
突然有一道頗為灼熱的視線射過來,不客氣的看過去,方才那個樣子被人看見,他可一點也樂意。
被他兇狠的視線盯上,臉色不由讪讪起來:“抱歉,我只是路過……”
聽見他的聲音猛地從懷裏坐起來,竟有些驚慌失措的樣子,擡腳便要下地。
按住他,見他仍舊掙紮不休,便對着臀部拍了兩巴掌,低斥道:“鬧什麽?!”
一愣,窘迫的全身都染上了緋色。
神色不善的看着,開口下逐客令:“我們現在不方便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