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意料之中
劉徹沉默的看着身下之人,醒來之後,這人行事一如當初,雖則多了些小心謹慎,卻到底也沒有性情大變,他竟然也就跟着忽略了,自己當初做的事。
劉徹将韓嫣抱進懷裏,胸口酸澀難忍,卻也只能忍,身上那噴薄的欲望卻是眨眼間就熄滅了,這讓他十分不好受,他生來便從不曾壓抑過,此時的感受,當真是一言難盡。
然而他心裏卻只有一個念頭,便是活該。
兩人沉寂許久,劉徹才親了親韓嫣的發頂,安撫道:“睡吧……”
一日奔波,韓嫣确實累了,慢慢便睡了過去,劉徹卻了無睡意,他腦子裏思緒亂飛,一面想着還沒能将田蚡誅殺,那些曾經欺辱韓嫣的人,他也還沒能力一一讓他們付出代價,實在沒有臉面這時候就欺負人家,他對這個人諸多虧欠,拼此一生,也要将天下都捧到他跟前,讓他丢棄了的前程,家族,抱負,全都拿回來。
一面又想着如何能在那全然不熟悉的封地搏出一番事業來,積累打回長安的資本,又需要多少年的時間,他已然迫不及待了。
韓嫣是一夜酣眠,早間醒來恍然發現竟與劉徹四肢交纏,他難得睡的這般安穩,一夜裏竟然未曾驚醒過一次,實在是難得。
因此醒來時竟還有些懵,恍然間竟似想不起來這是哪裏,直到劉徹摸了摸他的腰身,然後附上來含着他的嘴唇咬了咬,這才回神。
“殿下……”
韓嫣眼睛驀地睜大,只因他話音未落,劉徹便将手伸進他中衣裏,對着他後臀拍了兩記。
“王孫的記性可不太好啊,我昨日說的話,竟都忘了個幹淨。”
韓嫣這幾日羞窘的次數太多,即便如此,卻也沒能讓他從容淡定一些,被劉徹這麽打了兩巴掌,雖然不疼,也實在是羞人,他簡直恨不得将自己縮進被子裏。
但是劉徹另一只手牢牢的抱住了他的腰,讓他動彈不得。
“這可不是初犯,昨夜便有兩次,不過我先給你記着,依王孫這記性,大約用不了多久,便能贊一頓板子了。”
韓嫣忍不住想把劉徹踢下去,卻又覺得有這想法的自己,實在是大逆不道,只好抿住了嘴唇不說話。
劉徹逗了逗他,見他始終不肯再開口,只好作罷。
韓城在外面端了熱水伺候着,因着知道府裏人手少,怕是忙不過來,劉徹便揮手讓他下去了,韓嫣自己收拾好,便來伺候劉徹,劉徹避開,雖說他伺候自己也算是理所應當,只是劉徹再也不願意讓韓嫣處于低位。
何況他好戰,更是禦駕親征過多次,怎能連這些小事都做不來。
倒是韓嫣,世家出身,又自小受寵,才更該是不通俗事才對,未曾想他做起來竟也這般熟練。
二人用過早膳,剛漱了口,宮裏的旨意便下來了,不出劉徹所料,果然是遣他去封地的旨意,只是時間定的十分倉促,竟像是恨不得立刻将他趕出長安的樣子。
劉徹估摸着這時間定的和他那位母親大概是脫不了關系,也不曾意外,只是時間太緊,收拾起來難免手忙腳亂。
更因着他即日便要啓程趕赴封地,宮裏宮外的皇親貴胄們匆匆送來表禮,王府人手稀少,更是忙成了一團。
好在韓府和平陽公主府都遣了人來幫忙,勉強應付了過去,眨眼便到了離開之日,趕着欽天監拟定的吉時裝了馬車。
本就空曠的王府變得愈發冷清起來,韓嫣站在門口,心裏有些悵然,又覺得輕松,劉徹的一切艱難窮困都是從這裏開始的,現在也要在這裏結束。
縱然以後前程未蔔,可是他卻相信,這世上,沒有什麽事情是能難倒劉徹的。
他是天生的帝王,就算現在為情勢所迫,不得不離開長安,可總有一天,他還是會回來的,或者是百官相迎,或者是雄兵相送。
可他總會回來的,然後光明正大的住進那座皇宮,成為這天下的主人。
然後……
他就要離開了……
一個英明偉大的皇帝,是不能有污點的……而男妻,又是多麽可笑的存在。
“王孫……”劉徹遠遠看着韓嫣發呆,神色迷離而空洞,仿佛随時會從原地消失一樣,不由心裏一突,匆忙走過來,緊緊握住他的手,“在想什麽?我們該啓程了。”
韓嫣點頭,又看了一眼這空曠的府邸,等韓城将大門徹底合上,而後上鎖,這才轉身走向車隊。
景帝派了兩百人的禦林軍護衛,并賞賜了一副車駕,免得這個癡傻多年的兒子,再給皇室丢人。
劉徹看着這些面上十分光鮮亮麗的軍士們,心思卻十分複雜,他還記得當初建了禁軍就是為了拱衛天子安危,甚至還分出了一只羽林軍。
可現在沒用他做,這些人便已經存在了,卻并不能為他所用,甚至還會成為阻礙,劉徹心下感嘆,當真是世事無常。
膠東王府的下人太少,稀稀拉拉只有十幾個,還都是韓嫣從韓家帶過來的,至于其他的,來歷不明,倒不如不帶,便都讓劉徹留下了。
兩人上了車,出了城門,這座高大的城牆,象征着大漢尊榮的地方,沉默而冷靜的看着他們走遠,而城牆上,除了兩個宮人,竟然不曾出現一個主人。
韓嫣只覺得凄涼,又替劉徹心疼,他那些兄弟姐妹,父母親人竟真的都不曾顧念他一絲一毫,任由他這般孤零零的離開這裏。
劉徹對韓嫣的心思可謂了若指掌,頓時便無奈起來:“何必在意。”
韓嫣小心的看着他的臉色,見他這話說的十分真誠,只好點頭:“殿下胸懷寬廣,倒是臣小意了,總有一天,我們還是會回來的。”
劉徹笑的也十分真誠,微微晃了晃手掌:“王孫果真不曾讓我失望,連帶着幾天裏的錯處,足有二十一處了,可惜現今路上不便,待到了膠東,咱們再把這筆賬一一算了。”
韓嫣一呆,全然沒想到劉徹竟真的要和他算這筆賬,頓時有些坐立不安起來,臉色乍紅乍白,時不時偷偷的觑一眼劉徹,欲言又止的模樣。
劉徹看的有趣,偏還要做出不曾分心,仔細研讀地理志的模樣來。
韓嫣何曾能鬥得過劉徹,終于還是忍不住,期期艾艾的蹭過來,正待開口,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韓城在車外禀報:“兩位殿下,老爺夫人來了。”
韓嫣一怔,眼眶瞬間便紅了,扭頭看了一眼劉徹,見他點頭,匆忙便下了車,劉徹也跟着下了車,他這岳父岳母,還未曾正式拜見過。
等他走進,韓嫣正端端正正跪在二老跟前,韓夫人老淚縱橫,卻仍舊慈愛的看着韓嫣,母子兩人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韓學士時不時也會插兩句嘴,大約是脾氣不好,每每他開口,韓嫣便垂下頭,默不作聲,次數一多,韓夫人便不許韓學士再插嘴。
見劉徹過來,一家三口頓時都住了口,韓氏夫妻起身,韓嫣便也跟着站了起來,随着父母一同與劉徹行禮。
劉徹側了側身,回了全禮,兩老皆是一驚,面色惶然,劉徹站直身體,看了看韓嫣,鄭重道:“二老放心,劉徹此生定不負韓嫣,此去雖前途未蔔,卻必當護他周全。”
韓夫人垂下眼睛,拿帕子拭了拭眼角。
韓學士比之這一家人實在沒什麽名聲,他不曾入朝,身上也并無建樹,只是教的兒孫都十分出色。
他似乎也不曾想過會被劉徹如此禮遇,一時間竟有些回不過神來,直到劉徹拿了酒來要與他共飲,這才緩緩的嘆了口氣。
“膠東王殿下,這話本不該我一介草民來說,只是嫣兒到底是男子,若是殿下肯垂憐,莫要折了他羽翼。”
韓嫣和韓夫人的臉色都變了,看樣子是想攔住韓學士,只是當着劉徹的面不好這般無禮,只能眼睜睜打開看着韓學士将話說完了。
劉徹将杯中酒一飲而盡:“岳父放心,韓嫣之才,豈能埋沒。”
這聲岳父喊得韓嫣面紅耳赤,竟有些恨不得鑽進地縫裏去,韓學士卻沒再說什麽,沉默的喝了手中的酒。
“殿下莫怪,老身備了幾個使喚丫頭,此路迢迢,也能照顧一二。”
韓夫人将亭子裏站着的幾個侍女喚過來,劉徹未曾細看,只是覺得韓嫣大約不喜,便想拒絕,哪知韓嫣竟然開口應了。
韓夫人便又拉着韓嫣去一旁說話,劉徹與韓學士就膠東的境況聊了幾句,倒也相談甚歡。
須臾,韓嫣面紅耳赤的回來,與劉徹一起辭別了韓氏夫婦。
待登上馬車,韓嫣仍舊忍不住挑起車簾回頭去看,直到那兩人已經模糊成了黑點才悵然的收回了視線。
劉徹握住他的手:“會回來的。”
韓嫣點點頭,對劉徹的話,他自是深信不疑。
馬車往前行了不遠,便又停了下來,韓城禀告道:“殿下,仿佛是平陽公主。”
對方穿着十分樸素,也沒有儀仗在側,只随身帶了兩個幾個侍女侍衛,看着并不起眼,但是當車隊停下來時,幾人卻都走了過來。
韓嫣與劉徹再次下了車,果然是平陽公主。
“你真是瞞的姐姐好辛苦。”平陽幽幽的嘆了一句,看着劉徹目光十分幽怨。
韓嫣垂首道:“是臣的錯……”
劉徹不等說話,平陽便擺了擺手:“我如何不知道你的脾性,好了,天色不早,我也不能多待,只是來送一送你們,膠東在北,你們一去,只怕是要受些苦,我備了大夫與你們,路上且先差遣着。”
他看了看劉徹的神色,見他十分康健的模樣,心下滿意,又指了指身後的兩個丫頭:“你們雖都是男人,可是也得有女人照顧着,這兩人路上帶着使喚吧。”
韓嫣臉色一僵,劉徹不知平陽送的與韓夫人送的有什麽區別,但見韓嫣不喜,便一口拒絕了,只道:“韓家送了不少過來,車上實在是裝不下了,姐姐的好意只能心領了。”
平陽奇道:“韓夫人竟然會備人?”
她似乎是十分驚奇,畢竟韓夫人素來寵愛兒子,實在不像是會為兒婿準備丫頭的樣子,便忍不住道:“韓夫人調教的人,本宮倒實在是好奇。”
劉徹不做他想,便招手讓人把那幾個丫頭喚出來給平陽見一見。韓嫣阻止不及,只能默默的後退了一步。
七八個丫頭魚貫而來,規規矩矩的對平陽行禮,看着卻有大家風範,平陽不由點頭,而後道:“擡起頭來我瞧瞧。”
等那幾個丫頭一一擡起頭來,平陽公主不由倒吸一口氣,震驚的看着劉徹,又看了看韓嫣,許久才道:“韓夫人,真是,好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