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節
所說,不出幾日,嘉盛新聞發言人便在記者發布會上表示,嘉盛高層将擇日召開董事會,以股票持有率和股東表決重新選舉董事長。
當天夜裏,陸衍君突發心髒病,被送去醫院急診。
晚卿匆忙趕到時,病房前已經聚了不少人,有陸家的旁系,亦有嘉盛的元老,陸衍君病情剛穩定,還不容許探視,衆人只得把主治醫生圍了個嚴實,逼供一般,就差要那醫生明說他還能活多久。
陸纖歌聽得氣恨不已,索性拉了晚卿去小花園,其時天色剛蒙蒙亮起,天空是一片黛青色,尚有餘星。
“你看看這幫人的嘴臉。。。平日裏爸爸對他們也算不薄,可一旦關系身家利益,誰還管得了他的死活?”她哭的滿臉都是淚,拉着她的手也微微打着顫。
“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
陸纖歌沉默一陣,忽然直直跪了下來,“姐姐,我求你救救嘉盛,救救陸家。”
晚卿一驚,忙要将她扶起來,只說:“快起來,別忘了你還懷着孩子呢。”
陸纖歌微微一顫,揚起臉哭道:“我知道是我對不起姐姐,你怨我恨我,我都沒有二話,只是父親和族中衆人是無辜的啊!”
晚卿猛的丢開手,背過身去,“随你吧,我要去看父親了。”
“姐姐!七少想要什麽,你知我知,你怎麽狠得下心?”
她充耳不聞,只急匆匆的往回走着。回到醫院走廊,她透過玻璃望着病床上的陸衍君,他臉色透着青灰,渾身插滿了管子,若非氧氣罩上微微的哈氣,竟不知是否還一息尚存。
晚卿靜靜的看着,忽然想起母親來,那日她也是這樣虛弱的躺在床上,呼吸都已經困難,手裏卻還緊攥着那枚吊墜不放。
“這可如何是好,容止非虎視眈眈,入主嘉盛已經勢在必行,如今大哥又病倒了,真是天亡我陸家嗎?”
“醫生剛才怎麽說?姐夫這病到底如何啊?”
“說是受了刺激,急火攻心,這次救得下來,下次就不一定了!”
“難不成現在真等着容止非當選嘉盛董事長,把陸家人趕盡殺絕不成?”
一點點的冷意從心裏透出來,就像那日的那場大雪一樣,紛紛密密的飄在眼前,漫天漫地都是刺目的白,病房裏,母親一字一頓的對她說:“不要恨他。。。不要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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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裏烏雲如墜,黑沉沉的壓得極低,一兩滴雨落下,滑過翠枝綠葉,砸在地上,是一個暗暗的圓,漸漸有雨絲成片,如煙似霧的傾灑下來,整個城市都如同茫茫海水中的一條小船。
晚卿撐着一把傘,自山腳下慢慢爬上來,青石階梯被雨水洗出玉一樣的色澤,一步一步,只聽見傘面上窸窣的雨聲。
她在半山處拐過轉角,行至左側一條林蔭小路,一個個墓碑安然立在如織雨絲中,當年母親臨走前執意把墓地選在君山,只是因為這裏面朝着陸園。
她把一捧白菊放下,緩緩直起身,風過處,只聽山中松濤陣陣,和着雨聲,宛若嗚咽一般。
她望着墓碑上母親的照片,笑意盈盈,臉上卻是一道道的水漬,那便如她的一生,笑有時,哭有時,可惜永遠不得其所,“他來看過您嗎?”晚卿靜靜扯出一抹笑,“我真是不懂,他哪裏值得您癡心了一輩子呢?”
她記得,她都記得,小時候家中境況艱難,母親為養家吃盡了所有的苦,即便如此,她問起父親時,母親也總是微微笑着,告訴她,他是很好很好的人。
母親比她堅強,可以獨自拉扯她長大成人,為了心中的念想,終生不嫁,卻又比她軟弱,縱使被負得遍體鱗傷,也還是對他念念不忘,死也要死在離他近的地方。
她知道,她沒有選擇,從來都沒有選擇。
雨勢更急了些,在樹蔭中嘩嘩的落下,君山的守墓人自山頂下來,披裹着雨衣,站在階梯上朝她喊:“今日雨大,路上都是水,我送您下去吧!”
她遙遙望去,青石階梯在蒼山中蜿蜒而下,宛若一條玉帶,漸漸被雨煙掩去了方向,只剩一片空茫。
哪裏還有路可走呢,再也沒有路了。
晚卿離開君山,回到市區,直接去了容氏。
她身上還穿着掃墓時的那件黑裙,被雨水打濕了大半,頭發也零落的垂下來,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前臺小姐打量她兩眼,輕聲問:“您找誰?”
她淡淡答:“容止非。”
那前臺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慌忙拿起電話,不過片刻後,趙之臣便匆匆趕了下來。
他停在她面前,一時也難掩錯愕,見她臉色蒼白,連唇上也沒了血色,頭發還滴着水,身子在冷氣充足的大廳裏微微發着抖,忙脫下外衣,披在她身上,低聲問:“素小姐這是?”
她擡起臉來,微微笑道:“他不是一直在等我嗎,如今我來了。”
趙之臣一頓,神色似有些猶豫,她自然看出來,便道:“不方便嗎?”
“你先去我辦公室等一等吧,讓我跟七少說一聲。”
她跟着他來到電梯前,數字一層層的變化,她的心也一點點的往下沉。
趙之臣忽然道:“你考慮清楚了嗎?”
她慢慢轉過頭來看着他。
趙之臣接道:“我跟在七少身邊這麽多年,深知七少的脾性,他向來是說一不二的人,想要什麽,用盡手段也要得着,只有對你,素小姐,只有對你,他束手束腳,瞻前顧後,做什麽都會猶豫,做什麽都會後悔。”
趙之臣在她臉上深深一望,“你根本就不知道,這五年來,他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
“我只知道,再遇見他之後,他帶給我的是什麽樣的生活。”她臉色白的像紙,眼裏卻是嘲諷的笑意,“趙先生,你可真是個忠心的奴才。”
他怔怔的看着她,忘了反駁。
晚卿卻道:“逼我離婚,逼我來求他,他對我和對別人,究竟又有什麽不同?一樣的強取豪奪罷了。”她盯着就要落到盡頭的數字,目光漸漸冷凝,“他既要,我就給,總不過是一場交易而已。”
電梯門緩緩打開,裏面的人和外面的人同時一愣。
白娉兒紅着眼圈,直勾勾的盯着他們,臉色陰沉得可怕,趙之臣一時間頭都大了,忙道:“這麽巧啊白小姐,我們還有事,就不和您多聊了。”
他拉着晚卿上了電梯,白娉兒卻沒下去,趙之臣只得一直按在暫停上,盯着她的一舉一動。
白娉兒忽的擠出一抹笑,像皮影上一個粗糙的表情,虛僞而可怖,她湊到晚卿面前,氣息幽涼,一字一字吐在她臉上,“真是佳偶天成啊,我祝你和容止非百年好合。”
晚卿靜靜的低下眼。
白娉兒退出電梯,門慢慢關上,越來越窄的縫隙裏,她只看到白娉兒眼中的恨意,如能鋪天蓋地一般。
趙之臣輕聲道:“她必定是在七少那裏受了氣,你不用理她的。”
“我只是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她還是沒得到她想要的。”
“誰又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了?素小姐,任何人任何事的是非對錯,不應該用眼睛來看,應該用心。”
她只嗤笑一聲,望了他一眼,道:“白娉兒既然已經走了,我是不是就能直接上去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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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止非才一下車,便見蘇嬷嬷在花園裏澆花,小巧玲珑的木制水舀裏盛着清澈的水,必定是一早從芷湖裏打來的。
滿園的花朵經那湖水一淋,愈發鮮嫩起來,花瓣上滾着幾滴水珠,不堪重負似的,微微彎折下來,那水珠也就滑到地上碎開了。
他沒有出聲,在一旁等了一會兒,然後揮了揮手,讓司機先離開了,又待了片刻,蘇嬷嬷将所有的花都澆完之後,才慢慢開口道:“下午沒事做嗎?”
“有件事必須和母親商量一下。”
蘇嬷嬷轉過頭來,“商量?”她微微笑着,眼神卻甚是迫人,“我看分明就是通知吧。”
她原是容夫人陪嫁過來的丫頭,在容家待了幾十年,經歷了容氏的風風雨雨,從二十年前的容家旁系争權,到容沛安執掌容氏大局,再到容沛安去世,容止非接任家主,她一直陪在容夫人身邊,眼見着容氏的興衰榮辱。
他還記得小時候,他總喜歡趁母親午睡時扔下功課,央着蘇嬷嬷帶他玩,今天掏鳥窩,明天摘櫻桃,大後天又去池塘捉青蛙。
後來他迷上了釣魚,一摸上魚竿就不舍得撒手,總要瘋玩一個下午才肯回來,蘇嬷嬷就笑說,直到現在那芷湖裏的魚一見他經過就吓破了膽,這可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古訓。
衆人皆知,在容七少心裏,這位蘇嬷嬷真真就是半個母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