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節
,在地板上拉成長長的影子,像一條條蜿蜒的小溪。緞面的錦被一滑,慢慢垂到地上去了,床上的人卻動也不動,只盯着天花板上影影綽綽的浮光。
屋裏的窗子是木格式的,整整十二道,每日晨光初起的時候,便将天花板上那一整片影子割成完完整整的幾塊,微微浮動着,像是輕輕一戳,便能戳破,嘩啦嘩啦的流下些水來。
陸纖歌瞧了一陣,便緩緩坐起來,先是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了看,果然沒有動靜,她昨日發去的那幾條信息,又如石沉大海一般,尋不着半點蹤跡。
那手機屏幕上的背景是一張合影,亮了一陣就暗下去了,她又給按開,只看着上面的人,一遍又一遍,怎麽也看不夠似的,忽明忽暗的光将她的臉也照得明明滅滅的,如此過了半響,她驀地‘哧’一聲笑了出來,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那年她一進Q大就聽說了那位大名鼎鼎的林學長,品學兼優,風度翩翩,最難得的還是個極癡的多情種,女生談起他時總是不免羞紅了臉,嬌嬌怯怯的欲語還休,她心下頓時就生了興趣。
找個機會尋上門去瞧,果然是個極其風流雅致的人物,陸纖歌那時只想,這樣一個極富盛名的花瓶走在她身邊,倒也不算丢人。
修儀和雅慧就在一旁笑,“大小姐,你還是省省吧,這一個,你肯定是攻不下來的。”
“人家早就心有所屬了,而且還情比金堅呢,Q大什麽樣的美人兒沒有,你可見他回了一下頭?”
她只當她們小瞧了她,那興趣一起,緊接着就有了好勝心,“你們可都看仔細了,等我把他攥到手裏,第一個就拎來給你們看。”
她陸纖歌是誰,從小到大被衆人捧在手心裏,當太陽一般圍着哄着還嫌疼愛不過來,情書恨不得收了整整一書櫃,她想要哪個男人的心,那人就決計不會捧了肝來。
只揣着這樣的驕傲去找他,幾次三番明示暗示下來,他竟全然當做不懂,唇邊總是帶着笑,那笑對她和對別人,沒有半點分別,她原以為那是他的欲擒故縱,這招式她見得多了,總不是新鮮的。
可晾他幾日之後,他竟真的沒有毫厘動靜,那時她才真真明白,他對她,原來真是無意的,那眸子裏明明靜靜,并非是什麽手段,全然是因為她和其他女人,在他眼裏沒有半分分別。
“哎呦呦,咱們大小姐這回是真真碰了釘子呢。”
“我說什麽來着,那林學長的心裏,可藏着個忘不掉的顏如玉呢!”
她耐着性子問道:“是個什麽樣的人?”
雅慧便笑:“品性自然是不用說的,只是家裏好像不大富裕,早早就退學了,要說那樣貌,呵呵,我哥哥曾見過一次,他那樣的人,都記在了心尖尖上呢。”
陸纖歌只把臉微微擡起,嗤笑一聲:“跟我比起來呢?”
“這話問我們有什麽用?你得去問問那林學長。”
那得不到的不甘,慢慢就成了執念。
那是暮春的一個午後,剛下完一場雨,空氣裏有濃濃的槐花香,她把他約到那條林蔭小路上,斑駁的樹影落下來,映着他的臉也模模糊糊的,只一雙眸子明亮如星,他仍是笑着:“你不是都知道嗎,何苦再來找我呢?我心裏頭有人的。”
那一剎那他的目光溫柔到極點,就比那柳葉上的花影還輕,生怕唐突了誰似的,她看得微微醉了,心裏忽地一陣冷意上來,她知道自己該停了,哪怕丢了面子,輸了賭約,也不能再往前走了。
她再沒找過林徹,只一遍遍的告誡自己,她和許許多多的男生來往,輾轉其間,淩姿顧盼,她還是那個風華無雙的陸家千金,永遠不會變。
再見到他的時候,已經是足足一個學期之後了,他在校外的小酒鋪喝的酩酊大醉,跌跌撞撞的坐在街邊,她仰着頭從他面前走過去,一步,兩步,三步,終于還是回了頭,她心道只看一眼,只看一眼就走。
竟沒想,那擡起來的一雙眸子,卻是帶着淚光的,他根本認不清她是誰,卻問她:“為什麽?”
她慢慢低下身去,望進他的眼睛裏,那是一片波瀾四起的海,深深的,全是痛苦,他問她:“你為什麽不能愛我。”
就是那個瞬間吧,她想,就在那時,她再也忘了進退,忘了死活。
她心裏明鏡似的,一切都明白,卻還是和他在一起了,她終于得到修儀和雅慧的豔羨,所有女生的嫉妒,可她心裏空空的,一點也不快樂。
他和她在一起時,總會發着呆出着神,不知在想什麽,她都看在眼裏,卻不能說出來,因為一問,她就再也留不住他了。
她明白,縱使她能掌控所有男人的心,也終究還是遇到這樣一個人,她在他面前變得很低很低,堪堪化在塵埃裏。
然後有一天,他告訴她,他要結婚了,她只輕輕‘哦’了一聲,她被他折磨這麽久,再難堪再難堪的事,也都有了準備。
她曾悄悄去瞧過他們一次,那女人的确是個絕頂的美人,氣質也萬分難得,婉婉柔柔,一朵嬌花似的。
她輕輕笑開,原來如此,原來這就是他心尖尖上的人物,她也終于明白,他為何會同她在一起,又為何時常瞧着她發呆,攬鏡自照時,她竟沒想到,她和那女人會有那樣幾分像。
再再後來,便是五年後的今天,陸纖歌拿起一支唇蜜,塗着蔻丹色的指尖輕輕點了兩下,他成了她的姐夫。
櫻桃色的唇蜜慢慢塗在唇上,像是情人最最溫柔的吻,她抿了兩下,眼裏靜靜浮起些笑,父親說的對,時值今日,再沒有什麽可顧慮的,既然她想要,便唾手可得。
五年前,她在素晚卿扔了他時把他領回了家,成全他移花接木的自欺欺人,五年後,白子黑子重新布陣,一局新棋冗待開盤,她如何舍得不參加。
陸纖歌拿起手機撥過去,第一句話便道:“今日我想找人說說話,你要是不來陪我,我就去找姐姐,把那些照片一張一張的拿給她看。”
那邊一時只聽見沉沉的呼吸聲,就打在她耳邊,隔了半響,才是一句切齒咬牙,“你到底想怎麽樣?”
“我想怎麽樣?這可要問問你啊。”她低眼看着自己的指甲,剛搗爛一把牡丹花似的,紅得有些吓人,“你那天晚上。。。是怎麽對我的?”
林徹沖口怒道:“是你在酒裏動了手腳!”
“哎呦呦,那也是我把咱倆的衣服都脫光了不成?我那被你扯掉的扣子,可到現在都還沒補上呢。”
午時的陽光像在腦袋上锢了一個塑料帶子,每呼吸一下,那氧氣就少一分,叫人懵懵的恨不能一頭栽倒在地上去,林徹站在十八層的走廊,透過窗子望着街上蒸騰得煙熏霧燎的熱氣,連呼吸都急了幾分,“就當是我對不起你,你放過我吧。”
陸纖歌嬌笑兩聲,暗暗搖了搖頭,倒有幾分恨鐵不成鋼似的,嘲道:“林徹,我着迷就着迷在你的愛恨分明上,可怎麽如今,你活像個縮頭烏龜似的?那日你不是親眼看見她和容七少一起去吃飯,回家以後就抱着小晚淌眼抹淚的?她心裏愛着誰,你是最清楚的,更何況,七少怎麽可能放過她和小晚?你又何必死賴着不放手,非夾在人家中間呢?”
“我只知道,她想要什麽,我就給什麽,如今她還需要我在她身邊,我就必須陪着她,終歸不過是甘願二字,便是她欺我瞞我,我也認了。”
“好一個甘願,你倒真是個情種!非要人家把綠帽子給你嚴嚴實實的扣在腦袋上,才明白什麽是進退!啊,對了,這話倒有些冤枉姐姐了,那先忍不住,幹出那不忠不貞之事的,可不是她!”
“陸纖歌!你不要逼人太甚!”
“我一早就告訴你了,我今天是必須要有人陪着說說話的,不是你,那便是姐姐了?你瞧着辦好了。”她忽又斂了睫羽,微微蹙起眉心,輕道:“阿徹。。。你只知道你愛她,又何曾明白我為你受了多少苦呢?怎麽說我也算是你的同命人,你真就舍得這樣對我嗎?”
林徹心底微微一蕩,卻并不回話,她又道:“橫豎你還有五年的幸福,可我呢?我連臉都不要了,巴巴的送上門去,也只能得到幾夕歡愉。。。阿徹,我求你,我只想叫你記住我,你圓了我這念想,我以後再不纏你的。”
那聲音軟綿綿的,卻又被嗔怨得極幽長,像是一根堅韌的頭發絲兒勒在脖子上,致不了命,卻一下下的叫人難受,他低聲道:“我已經記住你了,你又何必如此。”
陸纖歌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