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着裙擺,心裏亂成一團,一會兒想着日子怎麽提前了?一會兒想着他一定看見了,他一定看見了,越想越不知如何是好,急得汗都要出來了,若是旁人倒還好,可為什麽是他?為什麽外面那個人偏偏是他?
忽然有人敲了敲門,她一驚,聲音都打了顫,“我。。。”
“素小姐?素小姐,是我。”
她松了一口氣,像看見救星一樣,小聲道:“陳姐。”
門拉開一道小縫,從外面遞來一片衛生巾,她忙接在手裏,陳姐道:“七少說客房裏有八小姐留下的衣服,讓您先将就穿一下。”
晚卿連指尖都冒了汗,他果然還是看見了。
她裹着裙擺小步走出來,慌亂的像只丢了尾巴的貓,一點點挪着腳,客廳裏空無一人,她找了找,見他正在陽臺上背着身子打電話,心裏不由稍稍一松,趕緊跟着陳姐進了客房。
床上攤了條連衣裙,淺淺的煙青色,左肩飄着紗綠色的絲帶,她的臉‘噌’的一下又冒了火,這分明就是那日她停在櫥窗前駐足看了許久的裙子,她輕輕拈在手裏,那布料涼滑得像一泓水,溫溫軟軟,卻密密麻麻的無孔不入,晚卿不知心裏是什麽感覺,紛亂無章,又有些酸酸澀澀的甜。
她換好衣服出來,七少正閉着眼睛靠在沙發上,聽見響動回頭望來,微微一笑:“果然很漂亮。”
她落落站在那裏,眉眼出塵,粉面桃花,略低着頭,像一朵迎風顧影的蓮。
他輕道:“你身體不舒服,來,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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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蟬聲聲惱人,暑氣像看不見的棉絮,直從脖子上用力勒緊,叫人喘不上氣,晚卿從公車上擠下來,頭暈得厲害,活似被去了半條命,她素來畏寒懼暑,一到隆冬盛夏就恹恹的沒精神,落微總嘲笑她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正值上班高峰,街上人流熙攘,都是略帶煩躁的冷漠表情,腳下卻一刻不停的像生了風,急步趕着路,她看得頭更暈起來,心裏真是恨死了B城的夏天,倒又莫名生出一股倔強,只道就是爬也要爬到城西小亭。
推開門,冷氣撲面而來的一剎那,她喟嘆一聲,只覺得自己像新生了鱗的魚,全身都活了起來,曼妮叫道:“大小姐,你怎麽一大早就這麽沒精神?”
她蹦出一個字:“熱。”
“嬌貴的!你不會是中暑了吧?”
“倒還好,讓我先歇一歇。”
曼妮到冰箱裏拿出一碗甜湯,捧到她面前,“來,你自己做的解暑良藥,喝一些吧。這是我拼死從她們嘴邊搶下來,專門給你留的。”
“大家都很喜歡嗎?”
“這還用說,都贊不絕口呢。”
她終于笑起來:“那就好。”
水汽凝成細小的露,流過碗沿,襯得那簇紫花愈發妍麗了,她的指尖輕輕滑過去,點碎了幾粒水露,觸到滿手清涼,湯面上飄着搗碎的百合片,像融了冰的落雪,滿眼只見玲珑精致的白。沉在底下的是幾顆蓮子,被勺子一攪,合着波紋靜靜的打個圈,晚卿上了瘾似的,只盯着那蓮子不動,眼裏不由帶了些笑意。
那日在華府公寓,陳姐告訴她,他也是一到夏天性子就煩躁起來,看什麽都不順眼,一天總要發上好幾回脾氣,免不了又把自己氣着,跟個孩子似的誰勸也不聽,連容夫人都懶得理他,她聽得好笑,便回去仔細研究了這祛暑安神的甜湯,特意加了百合和茯苓等,最能消燥熱,先拿來給曼妮她們嘗嘗鮮,打算改日再去告訴陳姐。
她喝了半碗就放下了,擱在一旁的小幾上,去休息室裏換衣服,才脫下上衣,鏡子一閃,照出門口伫立的人影,她吓了一跳,手也一松,埋怨道:“你做什麽一言不發的站在那裏,吓死我了。”
落微走過來,從地上拾起她的衣服,放進衣櫃裏,目光掃到什麽,眼神凜了凜,卻一言不發。
晚卿問:“你怎麽了?”
落微輕描淡寫:“前幾日曼妮跟我說了一件趣事,不知道你聽過沒有?”
“她總是有那麽多趣事,我怎麽可能樣樣都聽過。”
落微盯着她的眼睛,道:“那我就講給你聽。她說前幾天有個女人來店裏買東西,一邊打着電話,一邊看也不看就随手指了幾樣點心,連價錢也不問,刷了卡就要匆匆忙忙的離去,若非曼妮提醒,連東西都忘了拿,看那樣子不像是來買東西的,倒像是在完成什麽任務,曼妮只顧着笑,說那女人胸前還挂着容氏集團的胸牌,這種大公司裏出來的精英竟也會丢三落四。”
晚卿勉強笑了笑:“是嗎?”她低下頭系扣子,一粒又一粒,那扣眼今日不知為何忽然這樣緊,像存心和她作對似的。
落微輕嘆:“你還不肯對我說嗎?”
她小聲道:“我不知道你在講什麽。”
落微忽然發起怒來,劈手從櫃子裏拿出那枚銀色的衣扣舉到她眼前,“這花式是由意大利頂級設計師親手設計的,連雜志上都刊登過,幾乎成了容家的标志,你這枚是從哪裏來的?又為什麽小心翼翼的收着?事到如今你還想瞞我?”
晚卿驚慌的搖頭,“我沒有。。。”
“你喜歡他?”
“我沒有。。。”
落微拉開窗子就要丢出去,她忙撲上去搶,“還給我!”
可搶到手又怎樣,終究,只是一枚扣子而已。
“你知不知道容家是什麽勢力?就是顧家的人見了容夫人也得矮上好幾分,諾諾的只有點頭的份,那容止非在B城真真就是太子爺一樣的地位!你這樣的性子,真的喜歡得起那種人嗎?更何況。。。更何況不是每個豪門少爺都像顧簡一樣,他如今肯對你費心思,難保明日他就煩了厭了,你這樣癡,到時要怎麽辦?”
晚卿只覺得身上起了細細密密的寒意,像有萬千冰針紮過來,一開始只是冷,後來竟是刺骨的痛,她恍惚向後一靠,正抵在衣櫃門上。
她如何不知道?從第一天遇到他,她就明白,這樣的男子,不是她要得起的,她怎能不知道?
落微見她臉色蒼白如雪,像生了一場大病一樣,多有不忍,卻還是狠着心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聽說,他早就有未婚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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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午時,天氣忽然陰起來,沉甸甸的烏雲墜在空中,遮天蔽日,幾聲悶雷突響,亮紫色的閃電撕開烏雲,劈出一道刺目的光,雨滴很快掉下來,初時如碎珠,繼而成絲,最後已是磅礴之勢,嘩嘩的砸下來,漫起一簾水煙,霧蒙蒙的,只見滿地水光漣漪,結起一層霜一樣的白。
趙之臣又來接她,撐着把傘站在門口,晚卿慢慢走出來,鑽進傘底,耳邊盡是雨水砸在傘面上的聲音,噼噼啪啪,像有鑿子在不停的敲。
地上濕滑,她又有些恍惚,下樓梯時一腳踏空,險些摔下去,趙之臣眼疾手快的鉗住她的胳膊,那樣子竟像比她還緊張,然後手便一直虛托着,生怕她出了差錯,晚卿不由看了他一眼,趙之臣道:“本來下這樣大的雨,實在不該請您去的,可今天七少正好得空,說什麽也想見您一面。”晚卿聽了,步子走得愈發急了些,不着痕跡的掙開他的手。
趙之臣還有事,她便一個人上去了,電梯升的很快,紅色的數字不停變換着,不一會兒就到了頂層,門‘叮’的一聲開了,她走出來,腳下是松軟的地毯,像踏在雲上一樣,一步步都是輕飄飄的。
容七少難得穿了一件居家的白襯衣,較平時少了些淩厲,只見君子溫良如玉,他本坐在沙發上翻着一本財經雜志,見她來了,便随手丢在一旁,也不起身,輕道:“算着時間也覺得你該到了。”
晚卿站在門口,她的衣角被雨打濕了些,像繡了一圈深色的荷葉,只靜靜的望着他。
他一怔:“怎麽了?”
她微微一笑,宛若梨花含露初綻,有暗香襲人,他竟看得有些呆了。
陳姐沒在,偌大的公寓裏只有他一個人,晚卿也沒多問,只若無其事的道:“今日的雨可真大,路上積了水,車子險些開不進來。”
他笑道:“你放心,趙之臣就是背也會把你背來的。”
是啊,容止非就是這樣的男人,有無數人等着為他萬死不辭。
晚卿低聲道:“天氣這樣熱,我給你做一道消暑的甜湯吧。”
他望着她,輕答:“好。”
窗外雨煙正盛,雨勢卻小了些,B城夏日的天氣活似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子,陰晴不定的任性,公寓在頂層,望下去,只見一彎草坪延展出的翠海,遠處新移來一頃花田,色彩斑斓,竟似彩虹滑落九天,顧影妖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