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原本被堆滿了各種布偶和手辦的玻璃櫃孤零零地在牆角矗着,海報和夜晚閃爍的星星燈早已被取下來,大開的衣櫃裏也再沒有一件花哨的女裝。
我環顧着四周蕭瑟的景色,目光落在光禿禿的桌子上唯一留下的一把鑰匙,久久沒能回過神來。
啥玩意兒?
居然連招呼都不打就連夜搬走,敢情是因為怕被我甩所以就提前把我甩了?!
小夥子很可以嘛!
我的臉抽搐了好一會兒,總覺得自己似乎遺忘了什麽細節;扶着額頭仔細想想,其實于星築早在之前就已經有了搬走的跡象。
上個星期的某天家裏來了幾個搬運工,從于星築的房間裏擡了兩個大箱子出來,我當時邊刷牙邊納悶,問于星築,他說只是一些不要的衣服要拿出去捐掉;因為他平時總會收到一些潮牌商家的禮物,的确不愁衣服穿,因此當時雖然覺得有點奇怪,我卻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所以是這小碧池早就密謀好了要搬出去?
可是為什麽啊?
我形容不出自己此時的感受,明明松了口氣,下一刻卻又覺得無比憋屈。
雖然剛剛還在頭疼怎麽對于星築開這個口,眼下他能主動離開顯然是件好事,只是明明前晚在床上還妩媚又可人的炮友,昨晚就默不作聲地搬了出去和我永別,實在很難讓我接受這個事實。
我站在于星築的房門口,看看空蕩蕩的裏面,又看向自己和他僅一牆之隔的房間。
我們家隔音最好的房間給了張虞年,唐朝的房間隔音也還行,我和于星築的稍次一點,平時如果安靜下來的話,他直播時的大呼小叫還是能聽到一點點的,可能他那邊也一樣。
想到昨晚我和唐朝在房間裏的激烈被他從頭聽到尾,我右眼皮一跳,心裏忽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于星築雖然年紀小,卻一向擅長察言觀色,興許對我和唐朝之間的事知道點什麽也說不定;他該不會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已經做好了唐朝回來後就會和我捅破窗戶紙的準備,更知道我會作出什麽樣的選擇,所以才一言不發地主動離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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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恍惚地拿出手機看了看。
好在于星築還沒有把我删掉,皮卡丘的頭像安然躺在我的列表裏,朋友圈的狀态停留在兩天之前。
……
我點開兩人的對話框,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最後嘆了口氣,還是把手機收了回去。
******
熊姐站在吧臺後抽着細細的女士煙,看到我失魂落魄地上門,雙目無神地在吧臺邊坐下來,便搖搖頭,吐出一口煙圈道:
“又來一個。”
我接過自己慣例的不加冰莫吉托,聞言便噎了一下,癟嘴道:“什麽叫又啊。”
熊姐翹着蘭花指慢慢地盤賬,不經意似的指了指不遠處碎得稀爛的散臺,面無表情道:“昨兒晚上還來了個耍酒瘋的,差點沒把我家店砸了。”
我一愣:“昨晚?”
熊姐嗯了一聲,又深深抽一口煙,也不知在想些什麽,若有所思地眯眼看我道:“聽說你把小碧池給甩了?”
“……”
我倒是不知道于星築居然也會跑到熊姐這裏來買醉。
而且看樣子,熊姐該知道的也都已經知道了,還省去了我解釋這一切的麻煩。
不知道耍起酒瘋來的于星築都跟這位美女壯士傾訴了些什麽,此時面對熊姐那了然的眼神,我沒來由的微微緊張起來,硬着頭皮問道:“他……他來這裏幹什麽?”
“還能幹什麽,被男人甩了,當然是跑來借酒消愁,哭個痛快呗。”熊姐仍是漫不經心地盤着賬,又瞥我一眼道,“不但哭了很久,砸了我幾件值錢的家當不說,還傷了我們很多姐妹。”
我呆了一下:“他傷人了?”
“……”熊姐幽怨地吞吐着煙圈,似乎又回憶起了昨晚自家店裏那慘絕人寰的一幕,好半天才啧了一聲,嘆氣道:
“是啊,你也知道小碧池酒品不好,眼看都快把店裏的客人全吓跑了,我就叫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姐妹去制止他;誰知道這小碧池看起來嬌嬌弱弱,打人卻疼得緊,姐妹們挂彩了好幾個,誰都拿他沒奈何。”
……
我發了會兒呆,下意識去看隔壁吧臺後那幾個平時會充當基吧打手的美女壯士。
美女壯士們神态各異,粗犷的臉龐在酒吧昏暗的光線下看得不是很清晰,但果真有點鼻青臉腫的痕跡。
我這才想起以前于星築說他小時候拿過市裏的青少年跆拳道冠軍,我那時也只當他是在吹牛;現在看來,倒很有可能是真的了。
不過這不應該啊。
我還記得當年他第一次在這裏耍酒瘋的時候,可是三兩下就被我制服了,之後又把他抱到包廂裏強煎了一場,哪怕前半夜哭喊得再厲害,也從始到終沒傷過我分毫。
難不成……
我打了個寒顫,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再這麽自作多情地繼續想下去為好。
基吧裏音樂放得暧昧,熊姐這裏又實在算不得正經地方,我心事重重地喝着酒,餘光瞥見暗處已經有三三兩兩的基佬摸在了一起,其中不乏養眼的俊男靓漢;我發着呆,半晌也不知道腦補了些什麽,忽然又緊張了起來。
見熊姐仍是無所事事地摳着自己的美甲,我咽了下口水,略有些不安地問道:“那後來呢?他有沒有跟什麽人去開房?”
我可沒忘了因為于星築那張漂亮得邪乎的小臉蛋,那晚即便一號少得可憐,也确實還是有被他那妖孽的氣質所吸引、摩拳擦掌想跟他來一發的,結果卻被我先一步截了胡,那小子在聽說于星築不在基圈混,只跟我成了長期炮友之後還着實可惜了一把,最後酸兮兮地表示如果将來我跟于星築玩膩了,千萬別忘了微信上通知他一聲。
再加上于星築那可鹽可甜、可男可女的外形,聽說他的粉絲裏甚至還有願意為他變彎的直男,想找個一夜情的對象簡直可以說是太容易了。
想到于星築從我家搬出去之後可能會和不同的男人過上夜夜笙歌的生活,我便覺得如鲠在喉,失落的同時還有那麽一丢丢酸味。
“一一,你這樣就沒什麽意思了。”熊姐秀眉一挑,血紅的指甲敲敲面前的玻璃吧臺,居然語重心長地教育起我來,“既然已經決定跟人家斷了,就大方一點嘛;不然你這邊跟唐朝一直爽着,那邊還要讓被自己甩掉的小炮友給你守活寡嗎?”
我:“……”
明明之前熊姐每次提起于星築都是一副嫌棄得要死的表情,現在卻又跟他姐妹惺惺相惜起來,也不知道昨晚究竟在這裏傾吐了什麽心聲,連被砸了店的熊姐都為他唏噓不已。
不過因為知道他這話确實說得在理,我耷拉着腦袋,不再吭聲了。
好在熊姐淡淡地為我換了杯新酒之後,還是正面回答了這個問題:
“沒有,小碧池哭得打嗝之後酒也醒了,賠過錢就打車回了娘家。”
……
……
也是在這個時候我忽然意識到,于星築應該是喜歡我的。
怎麽喜歡上的、具體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可能這輩子我也再沒機會知道,現在說這些也已經晚了。
喝到後半夜我悶悶地趴在吧臺上,側着腦袋眯眼看那基吧中央燈紅酒綠的舞池,自言自語似的喃喃道:
“熊姐,你說我王一一到底哪裏好?他們為什麽會喜歡上我呢?”
“……”熊姐招呼着自己的熟客,聞言又點起一根煙,有些無奈似的看着我道,“瞧你這話說的,不要妄自菲薄嘛,一一。”
然後又擡起蘭花指來捏捏我的臉頰,慈愛道:“畢竟你這個仔除了人賤嘴饞摳門得要命還時常色眯眯一副死相之外,就沒有別的缺點了。”
“……”
那還剩下什麽優點?
“小鳥好用啊。”熊姐适時地補充道。
“……”
我很想問一句你為什麽知道我的小鳥好用,卻又驚悚地閉了嘴。
擡起頭的時候,熊姐也正出神地看着那邊被于星築搞出的狼藉,半晌把煙按滅在煙灰缸裏,眯起眼來嘆了口氣:“一一啊,可能姐是個俗人,所以至今也不太理解你對真愛的追求。”
說着又看向不遠處的卡座間一手抱着一個零號的一號,感慨道:
“天底下多少男人對齊人之福羨慕得口水直流,平時出個軌還要夾緊尾巴生怕被老婆發現,你王一一卻能光明正大地坐擁三妻四妾,連老婆們都沒有意見,怎麽就你偏偏想不開呢?”
“沒辦法。”我苦笑道,“身體倒是無所謂,可是心只能裝得下一個啊。”
……
……
理論上應該只能裝一個的。
我幽幽地想着,內心深處卻狠狠地唾棄了自己一番。
******
給唐朝發了條微信,我回家做了個徹底的大掃除,把廚房和衛生間的各種邊邊角角都好好擦洗了一遍,垃圾和舊物全都提出去丢掉,然後站在又一次空曠了許多的客廳裏看着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家,心裏漸漸有了新的打算。
兩個男人住兩百多平方的房子還是有點浪費,工作室的租金好像不便宜,不如請幾個工人師傅上門看看,敲掉一面牆壁重新裝修一下,讓唐朝把工作室遷到自個兒家裏算了。
打定主意之後我便哼着小曲在廚房裏刷碗,看到昨晚的食材還剩下很多,更是又躍躍欲試地打算繼續昨天的作業,搞一頓豐盛的情人餐出來。
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我回過頭,看到唐朝正像往常一樣靠在門邊,身上是帥氣的夾克和牛仔褲,頭發也去理得短了一些;他看看我,又看看于星築空了的房間,眼底看不出是什麽情緒。
半晌他道:“一一,你真的覺得這樣可以嗎?”
當然了。
現在我會賺錢,有房子,身邊還有個喜歡我的人。
這就是王一一理想中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