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呆滞了足足三分鐘的時間,才勉強消化掉眼前某個相當可怕的事實。
張虞年仍是略顯局促地坐着,而已然已經将昨晚到現在的種種聯系到一起的我則垂下眼來,若有所思地一口喝幹杯子裏的青梅酒,腦海裏浮現出了這樣的畫面:
平日裏雖然掙得多、卻因沉迷于各種奢侈品和電玩手辦而時常囊中羞澀的于某築,意外之下發現了同居人張某年會對女裝房東雞動的秘密,又聯想到張某年被自家老媽逼婚的日常,于是突發奇想,決心從地主家的傻兒子這裏大撈一筆。
于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萬聖夜,于某築堂而皇之地闖入張某年的房間,循循善誘之下與他做了一樁邪惡卻并未涉及PY的交易。
而張某年在被強行打開了新世界大門之後,羞恥卻躍躍欲試地為自己增加了晚上吃自助餐時的餐具儲備,又想起自家唐僧老媽的淫威,于是在慫恿之下将重金購得的女裝照片發給父母,聲稱這是他的新女友;沒想到非但沒有被看穿,還收獲了父母的一致好評。
……
這什麽鬼?
且不論上述的于某築已然已經侵犯了我肖像權的行為,高價售賣別人的私照外加敲詐自家大學教授,他就不怕被退學嗎?
我氣得吹胡子瞪眼,直覺就想沖回家去把某個小碧池屮個四腳朝天。
轉念想起張家老媽居然對我這麽個女裝大佬表示中意的事實,臉色便不由得又是一苦。
差點忘了,因為我那唇紅齒白的長相和伶俐讨喜的性格,我從小就被譽為三街六巷左鄰右舍第一師奶殺手,嬸嬸婆婆們無論誰見了我都會露出慈愛的姨母笑,出去街上轉一圈兜裏的糖都多得能打水漂,可把我當年那群小夥伴給眼紅的。
因為正式作為基佬出道後,平日裏會對我噓寒問暖的年長女性就變成了年長母零,我倒差點忘了自己還有這個特殊技能。
這一出倒是讓我想起來,這種備受長輩喜愛的體質還是幫了我這些同居人不少的。
于星築姑且不提,他老媽是年輕新潮的八零後,自己還是個小不點的時候就生了他,性格一向樂天,知道兒子喜歡男人也沒什麽異議,只要求他不能因此耽誤學業。
不過唐朝他爹起初則完全接受不了兒子是基佬的事實,唐朝還在東城浪蕩的時期就氣得要跟他斷絕父子關系,以至于後來恍惚着出了車禍,而硬氣如唐大爺也死活不願意低頭,還是我吭哧吭哧地提了水果和禮物去說服他爹的。
好在唐家老爹雖然古板,卻因為自家差點誤入歧途的兒子如今能有個正經工作不容易,慶幸之餘也沒什麽必須讓他傳宗接代的想法;那段時間我總去醫院看望老人家,慢慢地就熟稔起來,父子倆冰釋前嫌之後他爹得知兒子現在是跟我住在一起,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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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連唐朝那個兇神惡煞的老爹我都搞得定,搞定張家的綿羊父母還不是綽綽有餘。
想來要不是張家老媽也沒能逃過我的師奶殺手體質,張教授也沒可能傻到對一個女裝大佬提出這種可怕的請求來。
只是……
我猶豫了很久,直到眼前烤肉的炭火都涼了,才委婉地小聲道:“老張啊,其實也不是我不想幫你,可我畢竟不是只靠收租過活的閑人,平日裏還有很多工作要忙,這種事實在費時費力,我……”
雖然話沒說完,但聰明如張教授顯然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神色看起來有點失落:“付錢也不行嗎?”
當然不行!
我王一一男子漢的尊嚴和下半生的自由豈能是用錢買來的?
想到這裏,我眼神一凜,擡起頭來四處看了看,謹慎地小聲道:“……多少?”
張虞年略作思索,朝我比劃出了一個數字。
*****
……
鐵骨铮铮王一一,給錢就能做同妻。
雖然女裝是很羞恥,女裝扮成別人的老婆更是滑天下之大稽,但是為了将張教授從逼婚的地獄中拯救出來,還他以自己希冀的愛與自由,保護他的私人空間不再被侵犯,這點舍己救人的覺悟我還是有的。
這是為了人間的大愛!
括弧地主家的傻兒子給錢不拿白不拿括弧完。
回到家的時候于星築正抱着一袋零食坐在客廳裏,邊吃邊看綜藝,茶幾上扔着歪歪扭扭的壽司外賣和飲料罐,頓時讓已經在外面吃飽喝足的我感到了一絲愧疚;卻又很快清醒過來,看着他輕哼了一聲。
“回來啦。”
于星築回過頭來,相當乖巧自然地跟我們打了招呼,好像并沒有對我們倆一起回來的事實感到意外。
我便挑起眉,意味不明地瞥了身邊的張教授一眼。
本以為張虞年直接來找我,是存了不想讓中間商賺差價的意思;如今看來,說不定倒是小碧池自己給他出的主意了?
我挨着于星築在沙發上坐下來,他便順勢倒進我的懷裏,随手喂了我一口海苔脆,然後觀察着我的臉色,目光說不出是欽佩是複雜,自言自語似的小聲嘟囔了一句:
“不愧是張教授,我還以為一一回來之後肯定會氣得罰我一個月沒小鳥吃呢。”
……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我便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于星築眨眨眼,看來也自知失言,趕緊又抱上來,一把拉起我的手呼了兩下,繞過他圓翹的屁股落在腰間,又親親我的耳朵,臉頰也親昵地蹭在我的頸窩,是他一貫的撒嬌手段。
試問這世上誰能頂得住撒嬌的美男?
我憋了很久,還是洩了下去。
本來就是不知道該怎麽生氣的性格也就罷了,面對這種天生知道如何進退的主兒,也根本生不起氣來;懲罰他也無外乎不給小鳥用,而這與其說是罰他,對我那最習慣和他的小菊花親熱的小鳥來說才是酷刑。
眼看于星築已經親親熱熱地啄上了我的嘴唇,注意到身後那兩道若有似無的視線,我的脊背立刻繃直了起來。
當着炮友的面和另一個炮友親熱,其中一個還是白天才在那種危險的場地搞過的關系,此時身體上依稀還有些尚未消散的餘韻;想到張教授不久前那溫柔的親吻,我抱着于星築的雙手便不由得有點僵硬。
對于我這種戀愛腦還在隐隐作祟的矜持少年來說,這未免也太刺激了一點。
回過頭去的時候,張虞年神色平靜,看不出有什麽尴尬和不适的地方,只是将自己的外套搭在衣帽架上,起身到廚房泡咖啡去了。
好在于星築平日裏雖然沒什麽顧忌,此時卻也沒有膽大到直接當着張虞年的面和我開搞的打算,親熱了一會兒就和我分開來,看着我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好了,既然已經知道是怎麽回事兒,從明天起,一一你要努力跟我練習僞聲才行。”他說着輕捏了一下我的鼻子,笑眯眯道,“張教授已經付給我了那麽大一筆學費,你要是學不會,可就太對不起他的良苦用心了。”
……
聞言,我恍然大悟。
咖啡壺與馬克杯碰撞的聲音從廚房裏響起時,我看着于星築,用眼神鄙視道:呸,見利忘義。
于星築不以為意地挑起眉,也用眼神回複道:這叫共同富裕,蟹蟹。
******
本以為張教授會像往常一樣,泡完咖啡之後就徑自回自己的房間去,生怕自己會陷入到僵硬的三角氛圍當中,絕不會有半分拖沓;誰知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居然端着咖啡在我身邊坐了下來,和于星築一左一右地把我夾在中間,似乎沒什麽回去睡覺的打算。
客廳裏只開了一盞牆邊暖黃的小燈,周圍的光線幽暗而浪漫,寬闊的電視屏幕上依然放着看起來十分沙雕的綜藝,于星築窩在我懷裏看得津津有味,而張虞年也抿了口咖啡淡淡地看着,若無其事地朝我又靠近了些。
我看着他,實在很不清楚悶騷直男的想法;于是試探着伸出手去,也把他攬到了懷裏。
張虞年頓了一下,在我懷裏調整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輕輕靠在了我的肩上。
于是我眼前一亮,扭向左邊親了一口于星築;于星築撕開一包的新的零食,十分大方地也親了我一口。
然後我又扭向右邊,大力地親了一口張虞年;張虞年雖然顯得有些窘迫,卻也還是遲疑着,仰起臉輕輕回吻了我一下。
我發了一會兒呆後,便後知後覺地掬了一把感動的熱淚。
齊人之福,齊人之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