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封可鹽走上前,擡手幫付語寧扣上最後一顆扣子:“這邊不好打車,我送你回去。”
付語寧後面傷得重,下樓梯走得慢,封可鹽站在樓下等他,等他慢慢地走下來。出門前封可鹽随手在沙發上拿了個靠枕,讓付語寧墊在屁股底下坐。
付語寧疼,哪裏都疼,哪怕下身加了軟墊也緩解不了這種疼。他不知道該怎麽緩解這種疼,只好一根接一根地抽煙。
煙盒裏只剩四根,四根抽完就沒了。封可鹽轉頭看見了他捏扁的煙盒,于是把自己的黃鶴樓1916遞給他,付語寧接煙的手都在抖。
狹小的空間裏,煙霧缭繞,封可鹽把車窗降下來,開了條縫透氣。
抽到第五根的時候,付語寧接到了老付的電話,老付問他:“兒子,今兒加班嗎?”
付語寧抓着身下的軟墊,強忍着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是那麽的怪異:“沒。”
“沒加班那泡腳沒?”老付說,“不是說好給我發泡腳的照片嗎?”
付語寧騙他說:“艾葉落在公司,忘記帶回來了。”
“哈哈,我就知道,明天我再提醒你一遍好了。”
“嗯。”
老付只有這麽一個獨子,難免話多了些:“一個人住要照顧好自己。天冷了,多穿一點,別天天只顧着風度。”
付語寧吸了吸鼻子:“知道了。”
“晚上不要出去喝酒了,早點睡。”老付說,“唉,年輕人,說了也不聽。行了,我挂了。說多了又該嫌我啰嗦了。”
“好。”付語寧不敢多說什麽,怕老付聽出來異樣,匆匆地挂了電話。
無人說話的封閉車廂內,又恢複了先前的安靜。付語寧低着頭抽煙,封可鹽直視前方,心無旁骛地開車。
到了付語寧住的小區後,封可鹽将車停在路邊。付語寧也沒道謝,甚至都沒看他一眼,開了車門,姿勢不太自然地一瘸一拐地下了車。
下車後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進了旁邊的一家藥店,十分鐘後,封可鹽看見他手裏拎了一袋子的藥出來。
封可鹽一直看着他進走小區後,才掉頭回去。
付語寧昨天晚上連飯都沒吃,回到家洗了個澡後,直接倒頭就睡了。夜裏發起燒來,燒得他整個人迷迷糊糊的,時睡時醒。他感覺心中有火在燒,可身上又冷得他直打顫,被子裏怎麽捂都捂不暖和。
他睡得昏昏沉沉,隐約聽見有人敲門。起先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約莫過了五分鐘,那敲門聲還在繼續。
付語寧不得不頭重腳輕地爬起來,走到玄關處,他問門外的人是誰,門外的人不回答。付語寧透過貓眼往外看,過道裏根本沒人。
但敲門聲還在繼續,付語寧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睡迷糊了,不然為什麽一直聽見有人敲門,卻看不見人呢。他只好打開門,看看究竟怎麽回事。
結果一開門,他就被打暈了。
昏過去之前,他看見昨天抓他的那幾位保镖,沖進了他家。
付語寧是被一盆冷水潑醒的。他跪在地上,鹿開坐在輪椅上從上至下地俯瞰着他,嘴邊挂着笑:“昨天我有讓你回去嗎?”
付語寧發着燒,身上無力,說話都比平時輕了許多:“就是回去了,你想怎麽樣?”
“怎麽樣?”鹿開說,“新賬舊賬一塊兒算,你說怎麽樣?”
付語寧身上的水像線一樣,接連不斷地一直往下淌,頭發上的水流進了眼睛裏,蟄得他有些不舒服。鹿開看他不說話,又繼續道:“斷腿的帳,不聽話的帳,出軌的帳,一個個地慢慢算。”
付語寧剛被保镖帶進來時,鹿開就看見了他臉上不正常的紅,鹿開摸了一把他的臉,手上帶了些水:“舔不舔?”
七個月,他從陳北鞍手裏把付語寧搶過來有七個月了。付語寧一身傲骨,他磨不平他。付語寧要是一直都是哭哭啼啼,整日以淚洗面,又或者是乖巧聽話,從不跟他對着幹,他可能早就對他沒興趣了。
可付語寧偏不,偏偏跟他對着幹。
鹿開一直是家裏的獨寵,他哥什麽都讓着他,他媽也只有他一個兒子,自然也是最疼他的。他是三個兄弟裏唯一一個姓鹿的,想讨好他爹的,都上趕着來巴結他。
唯獨這付語寧,一身反骨。
鹿開就是想馴服他。
既然付語寧不願意口交,那他鹿開就要他心甘情願地為他口交。
不舔?那好辦。
鹿開讓人把付語寧帶到後面的游泳池邊,用那只沒受傷的腿,一腳将人踹進了游泳池裏。
付語寧猛地落水,鼻腔嗆進了水,他抓着池邊一陣猛咳。雖然還沒有立冬,但池裏的水早已冷得刺骨。
那種寒從付語寧的每一個毛孔裏滲進去,滲進骨頭縫裏。他下意識地抱臂搓了搓身上,一點熱氣都沒有。
鹿開掐了個表秒,二十分鐘後讓人把付語寧拉上來。
“舔還是不舔?”鹿開說,“別急着回答,給你半個小時考慮清楚。”
扔下這句話,保镖就推着鹿開的輪椅離開了,偌大的泳池邊,只剩下付語寧一個人。
從水裏上來後,經風一吹,付語寧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他全身都濕透了,很快,水在腳邊形成了一個小水窪。
他就一直站在那兒,任由四面八方的風往他身上刮。身上的水不再往下淌了,鹿開又回來了,他剛才一直在窗戶後面觀察着付語寧。
鹿開把手放在付語寧的褲子那兒,笑意盈盈地問他:“考慮的怎麽樣?”
付語寧的嘴唇很紅,比平常要紅得多,透露着一種病态的豔:“不。”
“嘩啦——”
水花四濺。
付語寧再次被推進了泳池。
付語寧覺得這次沒有第一次落水難熬。他全身早就凍得僵硬,所以這次往身體裏鑽的寒,慢了許多,遠沒有第一次來得厲害。
二十分鐘後,保镖再次将他拉上來。
鹿開還是那句話,給他半個小時的時間考慮。
考慮什麽?
付語寧病糊塗了,想了好半天才想起,鹿開讓他口交。
他鼻子完全堵住了,不能呼吸,只能張着一張嘴透氣。此刻的付語寧只剩下冷,只能感受到冷,他冷,真的好冷。
冷徹骨髓。
從骨頭縫裏冒出來的冷。
頭痛,好痛好痛。
他蹲在地上,雙手抱着頭,好像這樣能緩解疼痛似的。腦袋裏面好似有幾千根鋼針在同時紮他,紮得他頭疼欲裂。
他被分成了兩半,一半是冷,一半是痛。
身體冷得他直發抖,頭痛痛得他直犯惡心。
他蹲在那裏幹嘔,只吐出來一些水,被迫喝的那幾口池子裏的水。從昨天中午到現在他滴水未進,現在又要被迫承受這種非人的折磨。
他好難受。
哪裏難受呢?付語寧說不上來,他整個人都麻木了,身上沒有一點知覺,上牙磕着下牙,腦子也不會轉了。在地上蹲久了頭好暈,他最終體力不支地跪在地上,眼前再次出現了打着石膏的腿。
鹿開在跟他說什麽?
他有些耳鳴,聽不清,腦子裏面嗡嗡作響。
他第三次被人扔下了水,這次他沒能爬起來,他沉在水底,睜着眼看上方影影綽綽的扭曲人象。
付語寧不想死,可是他渾身無力。他凍得身體僵硬,餓得胃裏犯疼,疼得四肢麻木。
他一點力氣都沒有,他游不上去。
鹿開遲遲不見人上來,趕緊讓保镖下去撈。保镖把他撈了上來,付語寧兩只手臂擱上池邊,下巴枕在上面,身體還泡在水裏,他只能盡量不讓自己掉下去。
鹿開拄着拐杖站在池邊,問他:“付語寧,你倔什麽?”
付語寧倔什麽?付語寧從來不覺得自己倔,他被人強奸,到頭來別人卻問他,你怎麽不懂得享受?
付語寧真的聽不清鹿開說話,他甚至不确定鹿開到底有沒有說話。他覺得這具身體不是自己的,他泡在水裏,身上都泡皺了。他一點都不想死,他想從水裏爬起來,然而身體卻不受他控制。
他要抓不住了,他就快要掉下去了。
人在絕望的時候,總是想着能有一個人來救救自己。付語寧也是,但這時候他能求誰呢?誰可以救他呢?誰會來救他呢?
付語寧的眼底通紅一片,早就沒有了往日的神采。他睜着一雙眼,餘光中看見了陳北鞍緩緩向他走來。
陳北鞍。
真的是他嗎?
西裝革履的他一點都沒變,和付語寧記憶中的陳北鞍相重疊。頭發總是梳得一絲不茍,臉上好像永遠只有那一副表情,不茍言笑,老成持重。
他雙肘離了池邊,身體在緩緩地下沉。池水快要淹沒頭頂的那刻,有人将他一把拉了出來。
是陳北鞍來救他了嗎?
付語寧在昏過去前,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他嘗到了鐵鏽味。他看見封可鹽脫了自己的風衣蓋在他身上,他聽見封可鹽在喊他的名字,但是他給不了他回應。
封可鹽打橫抱起他,鹿開攔着不讓走:“封可鹽,你把人給我放下。”
“鹿開,你是不是有病?你想玩死他嗎?”
“玩不玩死他,跟你這個雜種有什麽關系?”
封可鹽抱着懷裏冷冰冰的付語寧,說:“你能不能像個正常人?”
“操你媽的,你他媽罵誰呢!”鹿開上前罵道,“你睡了勞資的人,勞資還沒找你算賬。昨天喊你去吃飯,結果你倒好,說不去,轉頭就把我的人給放跑了。”
封可鹽不想跟他糾纏:“你想怎麽樣?”
“我們的事以後在說。付語寧你不能帶走。”
封可鹽态度強硬:“如果我一定要帶他走呢?”
“你敢!我他媽……”
“夠了!鹿開。”陳北鞍站到中間分開兩人,側身對鹿開說,“我說過,不要為了任何人任何事,破壞兄弟間的感情。”
鹿開還想說什麽:“可是……”
陳北鞍打斷他:“就是付語寧也不行。”
付語寧也不行。
鹿開知道,陳北鞍這話是認真的。鹿開小孩子氣,哥哥弟弟的東西他都喜歡搶,陳北鞍當初把付語寧送到他床上,他也是這麽說的。
不過一個人而已,遠沒有親弟弟重要。
如今兩個弟弟為一個付語寧吵架,陳北鞍覺得完全沒必要,簡直就是小孩子過家家。陳北鞍不允許他們為這種事心生嫌隙:“小鹹,你先帶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