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節
娘就算着找人去衮州打探這小姐的品行,打算幫他說親了。那曉得出來個冬至,他娘也就熄了心思,要知道,那天寶書齋的安排可是花了他不少心血呢。雖然他這也算是以權謀私了,但誰叫這季如蘭自己動心了呢?他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何況現在看來,那場偶遇真是一箭雙雕了,既成全了自己,又能成全梅笙,果然妙極。
老先生細細打量過季如蘭,然後點點頭,“小姐風姿,果然名副其實。你祖父也算老懷寬慰了。”季如蘭倩然微笑,等聽見莫堯介紹老先生身旁的清隽公子竟是蘇家二少爺時,季如蘭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竟是他的弟弟呢!季如蘭面上含笑,心底卻是禁不住又甜又澀。為何就這樣錯開呢?若是她早些遇見他,也就不是現在這般尴尬了。娘說了,平妻也不允,他又不知自己心意,難堪的不就是她了?想到這裏,季如蘭有些怨念地瞪了莫堯一眼,這人平素看來玩世不恭,也不知道有沒有将自己的話帶到。
蘇子轅不知季如蘭心底的千回百轉,只是依着禮還了一記,然後陪着老先生去了前廳。請帖上的人,多是老先生的學生,只除了季如蘭,還有一個是大夥兒都不認識的。
莫堯見到那人時,總覺得哪裏都覺得熟稔,可這人一頭銀絲白發,若他見過,也不會不記得才是。老先生同他坐上位,那人半點也不客氣,神情舉止看不出半點姿态,只是拿自己面前的東西來嘗。每碰一樣,就皺一下眉,到最後索性放開,目光靜靜地盯着大廳中央,也不知道想些什麽。
先生宴請的弟子以茶代酒請先生好,一輪下來,老先生端着茶盞,神情飄飄然,“小白啊,我把徒弟都給帶來了,不是說比一比嘛,你的呢?”
滿頭銀絲的男子面上平靜無波,只那雙眼涼涼地看了譚先生一眼,衆人才算聽見他的聲音,清雅到叫人為之一蕩,“我不叫小白。”譚先生樂颠颠地點了點頭,“你又不肯告訴我你叫什麽,總不能什麽都不叫,不然你怎麽知道我叫你了?還是小白好聽,多生動。”老先生難得潑皮一般發話,坐上學生們倒也習慣老先生的不着調,只好奇地看那白發男子。雖是滿頭華發,但面容卻是年輕極了。
男子正過頭,皺眉,“丢了。”
當年譚先生游歷大江南北,在雪山上遇上雪崩,差點斃命,虧得遇上小白,将他帶回去,泡了藥材裏頭煮了一天一夜,只把他一層皮都給煮掉下來,才活了回來。這小白是個冷性子,半天蹦不出兩個字,可憋壞了不着調的譚先生。結果不知怎麽的,竟約了兩個人比徒弟,這不小白如約而來,卻是一個人的,叫譚先生心底憋笑,得意極了。
莫堯盯着那個面容雪寂的男子,一直再想為何熟稔,那曉得對方一記幽然眸光落下,莫堯心底一顫,卻不敢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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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季如蘭
譚先生根本顧不上炫耀自己的弟子有多好,只盯着小白不停地樂呵。當初貪看美景,被困雪山上時,他就覺得,這時候死了可真是虧了,他才想了兩句好詞,別人就聽不到了。哪曉得正慨嘆着,就被這人拉着狼狽地跑了起來。
可憐他全身都被凍僵了,還被這滿頭白發的野人拉着跑了許久,然後二話沒說,灌下一大口燒喉一般的藥酒就把他丢進藥缸裏開始燒火煮。譚先生求學那些年确實窘迫,但後來哪個人見了他不是恭恭敬敬的?何曾被人這般當塊破布般甩來甩去,連個正眼都沒給過?老先生哆嗦着能張口說話後就開始不停跟他說話,結果他就顧着燒火,連頭也懶得擡。老先生再好的脾性與修養,也被這人憋得想罵人。
只是想到對方怎麽說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老先生只能将到口的脾氣又給吞了回去,真差點沒悶出內傷來,只不停勸自己他就是個啞巴。等老先生渾身吞了層皮,白嫩嫩地從藥缸裏爬出來後,對方才懶懶地瞥了他一眼,“你真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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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先生直接雙腿一腿,撲地後索性不想起來了。那人就用腳尖提了提譚先生,然後漠然地走開。只是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緣分就是件很巧妙的事。素來面冷心冷的白發人竟救了譚先生,而素來桀骜不馴的老先生又偏生欣賞小白的冷性子。你不愛說話不是嗎?他偏就逗他,好不容易套他也有個徒弟後,老先生快活了。
只是想不到啊,這冷面癱到底還是弄丢了自己的徒弟,這讓老先生領着一堆風度翩翩的弟子,心情着實大好。
衆弟子中沒人識得小白,對方又不說自己名號,大夥兒心底好奇,但也不多問什麽。見上頭先生吃得開心,也就四下散開去談天說地,倒也歡暢自在。
小白板着臉坐在位上,眸光偶爾雪片一樣飄到莫堯身上,涼得莫堯一陣一陣發冷。
“清書啊,你這小子可真能折騰,放着窈窕淑女不求,真要娶春風館那丫頭了?”同門師兄打趣莫堯,話語裏倒沒什麽惡意。莫堯摸着下巴,思索着對方說的這個窈窕淑女,指的不會是這季如蘭吧?
開宴後季如蘭也挺自在的,這會兒師弟清風正臉色微紅地同她談詩呢。
“師兄,你這就沒見識了吧。誰不知道這冬至姑娘有雙巧手,做出來的吃食可是千金難求。日後清書師兄娶回來做娘子,咱們可就能沾上光嘗嘗鮮了。”
莫堯想着冬至那雙柔若無骨的紅酥手,心底恨恨,等娶了冬至進門,只許她做好吃的給自己跟娘親,旁的人想吃,哼,休想!這一刻,莫堯有些理解他家那知府老爹每年生日時怨念又眷戀的神情了。
這邊廂莫堯正想得歡暢無比,冷不丁的脖頸後就泛起一陣雞皮疙瘩,然後聽見一道清雅冰冷的聲音響起,“她在哪裏。”平靜的語速叫人聽不出半點情緒,莫堯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問了一句,“誰在哪兒?”
小白難得皺了皺眉,“冬至。”莫堯心底豁然開朗,難怪覺得熟稔了,原來跟他家那傻丫頭有得一拼。她家傻丫頭比他自然要鮮活許多,逗弄起來也甚是有趣。不過,這人怎麽認識冬至的?
“你是誰?”莫堯不客氣地反問回去,這邊的動靜很大,自然将宴上衆人的眸光都引了過來。小白絲毫不在乎,“冬至是我的。”莫堯額上青筋猙獰,若非克制,只想一拳揮上那人臉面,什麽叫冬至是他的?莫堯胸口憋悶,面上卻是笑得更加歡暢,“這位老先生怕是弄錯了吧?且不說你這年紀,就是冬至也同我定了終生,斷不會同你有牽扯的。”
小白懶懶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二話不說,施施然地背過手,比老先生更有仙風道骨地走了出去。衆人面面相觑,莫堯咬牙,瞪着首位一臉興趣盎然的老先生,“先生,你哪兒弄回來的老頭?”想了想,莫堯又不放心,“他到底幾歲了?”一頭發白,面相卻是極年輕的樣子,叫人分不出到底幾歲了。
周圍有人忍不住憋悶,撲哧笑出聲來。莫堯也不客氣地瞪了一眼過去,老先生則是根本不靠譜地眯着眼,“清書啊,什麽春風館的小丫頭?不跟為師說說?”莫堯嘔血,就沒見過這麽不着調的先生!
“你先說他多老了!”莫堯咬牙切齒。老先生摸了摸下巴,“可能很老,也或者挺年輕的,老夫猜不出。”此話一出,滿座皆驚。蘇子轅回想那人的氣度神韻,才發覺确實如此,年歲光景這些東西,在他身上似乎留不住。
莫堯憤恨,老先生卻是摸着胡子開始琢磨起滋味來,臨了添了一句,“讓小姑娘替為師弄桌子下酒菜,若是真那麽好吃,為師替你向知府求個情,順便保媒。”莫堯眼眸一亮,連忙躬身謝過先生,然後也不管同門師兄弟的調侃,轉身就出了青麓書院。
季如蘭等人走遠了,才想起她是跟着莫堯來的。現在莫堯為了個青樓女子丢下自己,她要怎麽回去?
倒是也有弟子想要送季如蘭回去,不過老先生卻叫了蘇子轅去。蘇子轅規矩地點頭請辭,然後帶着季如蘭往回走。
這季如蘭既然有那膽色來赴宴,自然是落落大方,不拘小節之人。上了馬車後,季如蘭便開口了。當然,不拘小節不表示她足夠膽大。季如蘭非常委婉地同蘇子轅攀談,巧妙地将話題引到蘇家人身上。
若是平時,依着蘇子轅的性子,大約也是覺察不出什麽,但家裏這次出了這些事,對季如蘭的問話就格外敏感,遂皺了皺眉,“季小姐可是聽到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