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蘇子軒也就疲了心思,不過在探聽過程中,倒也聽說了衮州季家的事,自然也明白季家千金的好處來。回想起上次見到的那女子,面容雖是看不怎麽清楚,但那通身氣派,與那一抹空谷幽蘭般的氣質,倒讓蘇子軒心曠神怡極了。
而剛才莫堯說的那話,裏頭蘊着的深意,蘇子軒也算是聽出來了。季家想要同自己結親,也不在意他商賈身份,只是不能委屈了女兒,絕對要明媒正娶,八擡大轎才行。這般一來,杜如蘅就更要離去才行。
季家千金身份金貴,自然勝過杜如蘅千千萬。而且蘇子軒回想着那日見過的季家小姐,更是勝過杜如蘅千千萬。這般一比較,蘇子軒就愈發對剛才狼狽不堪的杜如蘅覺得煩躁起來。若非因為杜如蘅,他此刻哪裏用得着這般痛苦?
皇朝是明文規定,商人不能考取功名,但他也是個心氣高的,既然不能考功名,他卻還想做皇商,同樣可以叫蘇家名揚天下。
心底愈發覺得季家好的蘇子軒回到岸邊,卻正好瞧見梅笙他們聚在弟弟蘇子轅後面誇贊子轅新寫的詞。蘇子軒壓下心底的悸動,也走了過去,接過詞曲,先看弟弟的字。蘇子轅氣質溫潤,臨的便是柳體。現在一看,更覺得弟弟的柳體已經大成。比劃之間透着一抹堅毅,叫蘇子軒心生羨慕。
再看那詩,蘇子軒一樣忍不住為最後那兩句叫好,放下詞後,蘇子軒欣喜地看着面前的弟弟。他永遠無法忘記蘇子轅小時候那模樣,粉雕玉琢的那麽一團,總喜歡賴在娘親或者自己身邊,從不多說話,只那樣笑着盯着你,叫對面那人忍不住心軟。
蘇子軒就知道,不管他是不是兄長,這輩子,他都不可能讓自己的弟弟受半點委屈。所以當初娘說讓蘇子轅代自己娶杜如蘅時,蘇子軒猶豫都不曾猶豫便應下這門親事,因為蘇子轅怎麽能娶那個上不了臺面的女人?
有時候蘇子軒真不明白,為什麽娘為了一個啞巴,連弟弟都舍得毀掉。要知道,蘇家自诩書香世家,祖上雖也榮光,但這些年,卻是沒有人得到過功名,而依弟弟的才學,定能高中。到時,得了皇上親睐,依弟弟的才貌,說句大不敬的話,就是公主都娶得,娘卻可以叫弟弟娶一個啞巴,這叫蘇子軒怎麽也想不通。
再看看眼前的字句,蘇子軒更加篤定,弟弟蘇子轅日後能成大器。只是蘇子軒怎麽掩飾,也擋不住眼底那一絲落寞,原本他也可以同弟弟一樣,掙一個好名聲的。
察覺到對面蘇子轅眼底的自責後,蘇子軒一掃眼底的落寞,過去勾着蘇子轅的肩膀,就像小時候一般将弟弟護在自己身後,“好小子,這幾年随着譚先生求學,倒是真長本事了,回去娘親定是欣慰極了。”
蘇子轅認真地點點頭,“在外一直惦記哥哥同娘親,莫敢有半點松懈。”
莫堯在邊上喝光整一壺桃花酒後,見着眼前兩人兄弟情深的樣子,撇了撇嘴角,“呦,青州城都知道你們兩兄弟兄友弟恭,也不至于當着我的面紮眼啊!”
這話倒看似調笑,但到底還是透出一絲羨慕來。莫堯縱然不怎麽喜歡蘇子軒,但卻不否認他對蘇子轅這個弟弟的疼愛,而莫堯自己呢,家裏兄弟姐妹都不少,卻沒一個貼心的。姐妹倒也罷了,終究是要嫁到別人家的,知府太太是莫堯娘親,生莫堯時損了身子,再沒有給莫堯添過弟弟或妹妹。
小時候便不安生的知府後院,長大後莫堯就更加不願意留在家裏。下頭那幾個弟弟,哪個對自己是真心實意的?要麽巴結,要麽奉承,更有甚者直接對自己下手。生活在官宦人家,這般争鬥卻是日日見,只把莫堯看得心煩極了。如蘇子軒同蘇子轅這般的兄弟,他這輩子也不指望能遇見了。
至于梅笙,孤家寡人,別說兄弟了,就連父母都沒有,又怎麽能不羨慕蘇家兄弟倆?
蘇子軒也知道梅笙同莫堯的情況,見了蘇子轅一眼,然後放下胳膊,理了理衣裳袖口,爽朗一笑,“詞曲都是好的,就不知道莫兄何時作畫?到時候也能傳為一樁美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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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堯倒是興趣不大,看了梅笙的琴,又看了一眼子轅的詞,搖搖頭,“琴音如泣如訴,詞間妍麗纏綿,我這畫,倒真比不過兩位,也就不拿出來添醜了。”不知怎的,莫堯想起剛才被自己作弄落了水,滿身污泥的杜如蘅,心底倒是頗為爽快,放下酒壺,走到蘇子軒邊上,眉眼竟是調侃味道,“蘇兄不如早些回去看看,适才嫂夫人落了水,若是着涼,那可就不好了。”
蘇子軒眉眼一沉,卻是冷冷地說了一句,“婦道人家,不足莫大公子勞心,咱們還是繼續喝酒,等莫兄将畫作出來吧!”蘇子轅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想要開口勸大哥早些回去,只看着蘇子軒眉眼這般顏色,卻只能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梅笙在一旁,靜靜地盯着那首詞,仿若一切未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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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回府
趕車的車夫是蘇家外院的下人,老實巴交。遠遠瞧見少奶奶滿身狼狽地跑過來,立馬木着臉低下頭站到一邊。杜如蘅也不管他,手腳并用地爬上馬車,等身子漸漸恢複些知覺後,才覺得剛才那下實在是丢人。
好在車夫本分極了,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少爺追出來,又想着車裏的杜如蘅,咬了咬牙,擡手敲了敲車門,“少奶奶,要不要先回府?”
杜如蘅聽見車夫的聲音,慢吞吞地擡起頭,努力想着剛才發生的事,卻也不知道過去多久了,而蘇子軒還未回來,她這會兒可以先回去嗎?杜如蘅實在是害怕極了,他或許對任何一個人都是翩跹公子模樣,獨在她面前不會。而她現在要是回去的話,蘇子軒會不會又掐着這點不讓她好過呢?
算了,她就算什麽也不做,蘇子軒也還是會厭惡自己的吧,苦澀地扯了扯嘴角,杜如蘅輕輕扣了下馬車壁,算是回應車夫了。車夫立馬坐回到馬車轅上,拉動缰繩。旁邊蘇府的另一輛馬車上正攏着袖口靠在車廂上假寐的車夫不屑地撇了撇嘴,背過身,繼續休息。
真是個傻的,蘇府誰不知道這少奶奶是個名存實亡,指不定哪天就被休的?這麽不長眼色,上趕着貼上去,真是個蠢的。到時候別少奶奶這邊讨不到好處,還惹少爺生氣,他可沒那麽傻。
馬車沿着來時的路,吱呀吱呀地跑着。杜如蘅腦袋晃得有些暈乎,手腳依然冰涼無比,濕嗒嗒地貼着身子,難受極了。杜如蘅一點點緊着裙擺,想要甩幹那些水,只是帶在裙裾上的污泥越弄越深,杜如蘅索性也不去管了。
進城後,杜如蘅靠着馬車壁,聽着外邊的叫賣聲,心生羨慕,原來,平凡也是求而不得的事情啊。
車夫放慢了趕車的速度,畢竟是街上,馬車跑得太快,只怕會傷着人。杜如蘅卻想着這條路能永遠不要到盡頭才好,等到馬車停下來,聽見車夫在馬車外請她,“少奶奶,回府了。”杜如蘅一顆心又再一次沉了下去,抿了抿嘴角,鑽出馬車時,沖車夫善意地笑了笑,渾不在意一身的狼狽,下車。
裙裾因為污泥染水,這一路回來多少是幹了一些,卻将那漂亮的裙裾弄得髒亂極了。杜如蘅不去看門房下人那鄙棄的眸光,只像是如常般提着裙擺進到府裏。她唯一能慶幸的是,中午出府的時候特意記了下路,這會兒就算沒有人帶,她也能找回梅園。
碧荷本是去廚房端老夫人要的甜湯的。昨晚上老夫人有些咳嗽,一早她就吩咐了廚房蹲點滋潤的甜湯來,這會兒老夫人正好午歇起身,她正好去拿那甜湯,遠遠的就看見一身狼狽的少奶奶。
她可是知道的,今天中午少爺派初七去請少奶奶,說是下午一同赴宴,老夫人知道時滿臉的笑意,都念叨了好幾些次,說是少奶奶人不錯,只盼着能早生貴子才好。碧荷沒想到,這麽快少奶奶就自個兒回來,而且還一身泥水,只怕是掉進水裏,那臉色也有些蒼白,唇瓣發紫,只怕是着了風寒。
對這樁親事,少爺實在是讨厭得緊,不止是碧荷,整個府的下人也都看出來了。至于這個新進來的少奶奶,依碧荷來看,确實是個端莊賢淑的,明明老夫人是她的靠山,可她愣是一點苦都沒來述過,照着規矩每日給老夫人請安,陪着老夫人禮佛,然後回自己院子裏呆着。每次少爺的那兩位姨娘過來挑釁,她也從不介懷。
少奶奶這人,若是能說話,碧荷想,少爺也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