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外傳(一)
衛将軍府今日熱鬧非凡, 幾個府邸的夫人家眷也被邀請在府中作客。
自從嫁入侯府,蘇眠月免不了入鄉随俗,總是會随荀夫人一同參與這些高門客宴。
不知是否是她本就不算社恐的緣故, 比起原來的蘇二小姐, 她倒也樂意參加這些宴席。
來這些宴會除了一些禮儀要注意,略顯繁瑣了些, 其他并沒有其他讓她覺着不适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這些将門貴族時常有些外邊兒難買着的吃食,那些地方若非來參加宴席,否則她可能根本不知道還有這些玩意兒。所以她每每參與也不怎麽社交,只當來探店。
眼下外頭正熱鬧, 她同幾個小姑娘在涼亭中看着桌上的吃食。
桌上擺着一個大圓盤兒,外邊綴滿了荷花瓣兒, 中間是用冰渣子和白色牛乳酥堆砌出了的一座小山。
晶瑩的碎冰幾乎都被半凝固的奶油酥覆蓋着,乍一看像一座小小的雪山, 散發着醇香濃郁的牛乳酥香。
不知是否是蘇眠月錯覺, 她總覺着這一年夏日尤為熱辣。
之前穿着着長袖長裙不覺有何不妥, 可今年暑氣蒸騰,讓她熱得想撩裙褥。因而看着眼前這似刨冰的物件,她倒是和四周的小孩兒一樣, 發饞。
“這酥山可不是普通的酥山。”只見桌旁一小兒笑得自信,小手拿起一小壺,緩緩倒着。
那壺裏裝的是溫熱的花蜜, 方才還白雪皚皚的“山頭”在花蜜的點綴下略有些消融, 露出了裏頭粉色的刨冰。花蜜晶瑩剔透,裏頭還帶着不知名的小花碎, 山體從純白逐漸被粉紅同碎花蜜點綴, 倒像是冬雪未消春花便開了。
“哇……”
“好看!!”
蘇眠月和周圍的小姑娘一樣都頗為新奇地看着眼前着酥山。其實說白了就是刨冰, 她在現代都不知吃過多少回了。只是在此地看到還是會覺得奇妙,被這些制冰巧匠的奇思妙想驚喜到。
“外頭是普通的牛乳酥油,裏面,是蜜桃杏花雪。”
“是桃味兒的冰酥?”
那小兒笑着點了點頭:“正是。”
蘇眠月身旁的一個姑娘興奮道:“快分來嘗嘗!!”
“我也要!!”
那小兒如小大人一般,旁白的下人正拿着碗要幫他分,他倒是直接拒絕,自個兒上起手來。
“這是我爹爹特地尋人做了讓我帶來的,都不許動,我親自來分。”
這小男孩也是衛府的家眷,府上也是高官貴族,不僅自家疼得緊,衛夫人也極其喜歡。
那男孩略微有些笨拙,但還是堅持自己來。雖手腳不麻利,卻還是三兩下便分出了好些個小塊兒。
蘇眠月同身邊幾個小姑娘一起在旁邊等着。
她是也想嘗,只是她是這群姑娘裏算是年數稍大的,自然不大好先開口同這些妹妹們争。
“喏,第一塊。”那小男孩分着,卻直接将第一塊遞給了她。
蘇眠月一愣:“給我?”
那男孩點點頭:“當然,我聽娘親說夫人箭術高超,吃了這酥山,等會兒記得教我射箭!”
她看着那不過八九歲大的小孩兒,覺得自己應是做不來這項教學工作的。剛想拒絕,豈料手邊冰涼的溫度傳來。這炎炎夏日自己手上這塊兒便是最好的解暑利器,想到這裏蘇眠月又将方才差點說出口拒絕的話咽了下去。
“行,那就謝謝弟弟的慷慨了。”
那小男孩見狀笑了笑,又接着低頭努力給大家分着這“雪山”。
蘇眠月低頭看着自己手上那雪白中透着粉紅,散發着沁涼香甜氣的刨冰,拿起手邊的勺兒便挖了一口。
牛乳醇香同蜜桃的清香在冰酥的清涼中顯得越發香甜可口,一口下去身上的暑氣便像被燭光驅逐的暗屋一般,不留暗影,也不留熱氣,通體舒暢。
在工具和技術如此匮乏的時代,居然還能做出同現代八九分相像的食物。
她看着手中這冰淇淋一樣的玩意兒盡是滿足,連帶着心裏也默默給這個時代加了一分。
庭院內的夫人們正坐着喝茶,看着這涼亭邊熱鬧的場景,又看着另一旁讀書賞畫的,湖邊觀景的,俨然一副惬意十足的模樣。
她們這些達官貴人高門府邸的夫人,有些膝下甚至已經有孫兒了。
“看這些孩子,個個都是好模樣的。”
“時間可太快了,這些孩子轉眼間長大不少。”
“看那衛智,小小年紀倒是畫功了得,多少人圍着他轉兒呢。”
“依我看衛戎也是個人緣兒好的,看侯府的小夫人都好奇在旁邊聽着他說事兒。”
一夫人看着遠處的蘇眠月,說道:“說起侯府的小夫人,我聽聞侯爺倒是對她喜歡得緊呢。荀夫人,你選的好兒媳。”
荀夫人笑了笑:“哪兒的話哪兒的話,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二人情投意合,只怕月老見了都來牽線哪兒能輪到我呢。”
荀夫人一邊聽着其他人的恭維話,一邊心裏也暗自慶幸。聞緒風和蘇眠月這樁親事也算美滿,她有時去到侯府看着這二人和和美美的模樣,心裏頭也不知多高興。只慶幸自己當初沒有看錯,這二人就是天作之合。
“只怕之後再成家幾個,這些個宴席小聚,就更熱鬧了。”
衛夫人頗為欣慰笑着道:“小孩兒多就是熱鬧些,平日裏就府上幾個孩子的,各個乏悶得很。”
一旁的王夫人見衛夫人如此感慨,也笑道:“再過幾年,等空青成家了,只怕會更熱鬧。”
衛夫人搖搖頭:“他啊,眼睛長頭頂了!”
荀夫人笑着,剛準備開口說衛空青尚且志在遠方晚幾年成家也未嘗不可,就見人來了:“瞧瞧,才剛說完,這孩子就來了。”
“大老遠就聽見了!”
衛空青步伐如風,飒爽一身,聞緒風同他交情不淺,在他身旁看起來心情也爽快。
幾個夫人目光望向這兩位英姿飒爽的年輕人:“光是聽到有何用,倒是放心上!”
“成日就只知左耳進右耳出,說再多遍也無濟于事!”
衛空青看到這群夫人們又要開始長篇大論,便苦笑着轉頭與聞緒風對視着,眼中仿佛寫着“我就知道”。
衛夫人見他分心,呵責道:“你看侯爺做什麽,人家不像你,已經娶妻了!”
幾位夫人又笑了起來,打趣道:“聽聞侯爺同夫人感情深厚,在這京城中都成佳話了。”
聞緒風聽到這話倒是沒反駁,不僅沒反駁,臉上的表情還舒坦,像是要變相認證這句話一般。
“那是聞兄有福氣,得此良人。”衛空青看了看聞緒風,一副若無其事低頭飲茶的模樣,只怕心中竊喜。
“我可不如他那麽幸運,更何況元白不也沒成家嗎。”
衛夫人表情立馬嚴肅起來:“唉,怎能如此說。人家荀将軍是保家衛國去了,你已返京多日,怎能和人家比!”
“那我明日就上北疆去!”
“容得下你嗎,太平盛世當前的,暫時還用不上你這閑人。”
“那可不一定,可別我要走了您老人家又哭鼻子。”
衛空青嘴上功夫了得,又嘴硬幾分,看起來是忤逆,卻還是逗得幾個夫人哈哈大笑。只有聞緒風心思始終不在這兒,眼神一直看向別處。
荀夫人見他如此,便順着對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不遠處正在和一群姑娘吃着酥山的蘇眠月。
蘇眠月本就比那些小姑娘大一點,身型也高一些,一身淺紫素雅銀線軟緞,只遠遠看着便覺身姿輕盈婉約,氣質出衆。
其他人還在和衛空青打趣着,倒是讓他們姑侄倆能說上些悄悄話了。荀夫人看着遠處的蘇眠月,笑着對聞緒風輕聲道:“瞧那月丫頭,平日裏倒也是沉穩的,可有時又像孩子一樣。”
“嗯,她只對吃的這樣。”
荀夫人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覺,總覺着聞緒風這話裏透露着莫名的惋惜。
聞緒風看着遠處的蘇眠月,熟悉的感覺又出現了。
像是有人在他心口放着風,涼的,癢的,還透着甜氣。
像蘇眠月這樣甜。
“最近你們二人可好?”
“多謝姑母關愛。一直很好,姑母也要注意身子。”
荀夫人看着聞緒風這模樣,心中難免感慨。聞緒風自幼喪母,生來性子涼薄,原以為他的婚事才是最難操辦的,加上兩家還有個婚約,起初她也是憂心忡忡的,幸好還有個蘇眠月。
她也轉頭看着遠處的蘇眠月,許是那酥山太冰,蘇眠月同那幾個小姑娘一邊吃着一邊仰頭。嘴裏塞了東西,不便開口說話,可又像是極力想說些什麽,煞是可愛。
她倒是越發覺得這落了水,轉了性子的蘇眠月更加适合聞緒風。雖起初還有些憂慮,擔心沒了從前記憶的蘇眠月面對這婚約一時間有顧忌。加上性情變了,也不知是否合适。豈料這看似脫胎換骨的人,竟像是同聞緒風更有默契一般,二人之間的相處交流也意外融洽。
荀夫人不由得笑道:“要是以前,恐怕她不僅對這些冰涼的吃食退避三舍,只怕也不願同那一群小丫頭們玩鬧,更不願來這些宴席。那場落水過後,月丫頭像是換了個人,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因禍得福。
聞緒風默默聽着,眼神卻暗自收斂。
夏日的風也透着熱氣,憐心一邊在替蘇眠月扇着扇子,一邊看着她挑選着弓箭,嘟囔道:“小姐,方才您就不該吃那麽多冰的,原本小姐身子就不經凍,如今還要在這場上射箭,奴婢真的擔心您身子抵不住。”
蘇眠月點點頭:“知道了知道了,這大夏日的,怎會被凍住。左右不過是鬧鬧肚子,沒事兒。”
憐心看着她,嘆了口氣:“奴婢這就去找人尋些安胃的茶來,您接下來可萬萬不能用冰涼的吃食了。”
想着這蘇二姑娘的體質只怕憐心比她更要了解,見自己也拗不過這丫頭,便點點頭讓她去了。
衛将軍府的靶場還是上回她來過的靶場,只不過現在是閑暇時間,只有寥寥幾人在此練箭。
她拿起長弓,取出一支箭搭上。
“手應該是這樣放的,然後肩膀打開,腿這樣站着。”
蘇眠月努力調整着自己的身姿,然後低頭對着衛戎講解着:“腳下當心點兒,這臺子有點高,下面要站穩,腰挺直。”
衛戎一邊認真聽着,一邊不斷調整。
“這樣?”
“對對,肩膀再打開一些。”
蘇眠月看着他這努力的架勢,莫名有些心虛。
她自然是不懂這些基本的理論,只是都硬着頭皮答應了要教,便只能上了,憑感覺張口就來。
那衛戎臉蛋兒圓圓的,一看就是平日裏家裏疼愛的那種小孩兒。雖然動作有些生澀,可還是能看出是練過的。
“嗖”一聲,箭飛馳而過,聽着離弦的聲音還覺得力道強勁,可那箭飛到一半卻像沒了力氣,偃旗息鼓了。
衛戎看着掉落的箭,表情頗有些沮喪。
蘇眠月看着他這副失落的模樣鼓勵道:“沒事,第一箭沒有手感很正常嘛。”
衛戎看着她,點點頭,又去拿了第二支箭。
今天天氣正好,雖是熱了些,可雲淡風輕天空湛藍,倒是适合在外頭射獵的。
只是衛夫人覺着衛蘭君性子太浮躁,便不許她再時常跟着其他人去圍園打獵了。
可她怎可能這大好天氣就這樣閑着在自家府邸和這群夫人小姐們安靜待着,還未坐多久,她便起身往靶場走。
一旁的婢女看着小姐又攔不住了,連忙起身着急道:“小姐,您再進屋歇會兒吧,這日頭大,熱。”
衛蘭君甩了甩手:“裏頭更是悶得慌。”她伸了伸腰身,一眼就瞥見不遠處正在練習射箭的二人。
她眯了眯眼:“那不是戎球兒嗎?怎麽這小吃壇子還想着練習射箭來了。”
“小姐……”
一旁的婢女看着,見實在拉不住自家小姐,便嘆了口氣。
衛蘭君看着遠處的衛戎笑着。
她同衛戎也時常見面,總愛逗着這虎頭虎腦的小孩兒玩。只是這衛戎平日裏好吃比較多,倒是不怎麽見他來這靶場彎弓射箭。
她正想着呢,腳步便不由得加快走上前。
“你眼睛要看仔細,那箭要稍稍向上擡一點。”
“這樣?”
“對對對……”
“嗖——”
“中了!”
“中了!”
蘇眠月看着遠處靶上的箭,雖然沒中紅心,但是也在邊緣了,着實進步不小。
她看着衛戎挂着笑臉的小胖臉蛋笑道:“看看,你還是可以的!”
衛戎看着不遠處射的箭,雖然是折騰了幾十支的成果,但是總算也是落在靶心附近了。
“戎小球兒,今日怎麽轉性子來射箭了。”
衛蘭君笑着走來,蘇眠月和衛戎聽到聲音後轉身,看到來人的一瞬雙方都有些愣住了。
“你怎麽在這兒?”衛蘭君方才還笑容燦爛的模樣消失殆盡,眉毛都像要皺成一股麻繩。
蘇眠月見了她自然也知不會有什麽好事兒,只是這是人家的府邸,她自然也不會鬧得難看。
“我讓小夫人教教我射箭。”衛戎看起來心情倒是不錯:“小夫人可比那些師父有耐心多了,說話溫柔好聽,還很會教。”
聽到這些話蘇眠月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只笑着道謝。
衛蘭君看着她這副模樣冷哼了一口氣:“你要學怎麽不找我,我的射術才是一頂一的。”
衛戎看着衛蘭君,想着自己才不會自讨苦吃。衛蘭君雖射術厲害,耐心實在欠缺,估計沒玩兒到一半就要挖苦自己順便拍拍屁股走人。
“我覺得小夫人教得挺好的……”
“我更好!”
衛蘭君看着衛戎那副不争氣的模樣,總覺得對方口中但凡否認自己一句,自己就是哪兒哪兒都差這蘇眠月一截。
接收到對方頗有敵意的眼神,蘇眠月開口道:“我是吃了衛小公子的酥山,為了報答才教他的。”
衛蘭君看了她一眼,嘟囔道:“好為人師。”
蘇眠月見她怎麽看自己都不順眼也不打算同她置氣:“那行,你來吧,我剛好也累了。”
她轉身剛準備走,豈料這衛蘭君一把擋住她的去路,看向她的眼神也頗為憤懑。
“再比一次。”
“什麽?”
“我說,我和你再比一次。”
蘇眠月見她這副小孩子模樣頗有些苦惱:“上次你不是贏了嗎。”
“不行,再比一次。”
衛蘭君自然也知道自己上次贏多少有些投巧了,聊起此事衛老夫人也好其他人也好,都不覺得蘇眠月輸了。非但沒誇自己,反而總是對蘇眠月贊不絕口,每每聽着她都心煩。
“我今天累了,不想和你比什麽賽。”
“不行。”
蘇眠月看着面前的衛蘭君,實在是奇怪此人怎會如此難纏。
若不是那衛夫人和衛老夫人一直對自己還不錯,此刻她倒真的想直接甩手離開。
衛戎像是感受到了二人之間這劍拔弩張的氛圍,默默拉了拉衛蘭君:“蘭君姐姐,下回吧,方才小夫人教了我好久,也該是累了。”
“衛戎!誰是你姐姐?你站在誰那邊?”
衛蘭君瞪了他一眼,二話不說就将他從臺上拉了下來。
“小心!”
那衛戎是個平衡力極差的,方才蘇眠月教他射箭的時候就感受到了。衛蘭君又是個手腳沒輕沒重的,這麽大力一拉扯差點讓他摔了下來。
好在蘇眠月還算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扶住了。只是這長裙實在有礙手腳,她踩到衣擺腳腕不小心扭了一下。
衛戎被扶穩後瞧見了蘇眠月微不可查皺着眉:“小夫人沒事吧?”
蘇眠月搖搖頭,看着衛蘭君頗有些生氣:“你今年幾歲?是還要我哄着你?想要過家家猴子充霸王自個兒玩去,別來煩我。”
衛蘭君見她這副模樣頗有些意外,其實她心裏倒也不是不知道自己下手重了的确有過失,只是就是看不慣其他人聽蘇眠月的話不聽她的。
“你這麽兇做什麽?別以為嫁入侯府就能對我頤指氣使的!”
“誰對你頤指氣使?沒見我都不稀罕搭理你嗎?”
“你……這是我家!!你不稀罕可以不來!!”
“我不是主動來,是衛夫人請來的。”
蘇眠月看着她,也氣急上頭。放在尋常日子她也就轉身走了,可今日這衛蘭君實在是不得理也不饒人。
衛蘭君看着她,知道靠嘴自己未必能說得過對方,作勢便要将她拉上了射箭臺:“給我上來,我們再比試一次!”
“我說了不比,我不陪小孩子過家家!”
“什麽過家家,嘴巴講話不清不楚。我給你個機會讓你心服口服!”
“這什麽破機會,我才不要。”
二人就這麽來回拉扯着,衛戎在旁邊看着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想要勸架吧也不知從何開口。
“唉…小夫人……蘭君姐姐……”
他看着這兩人,一時間九歲的小腦袋瓜子也轉不動了。
不遠處衛空青正和聞緒風并肩朝靶場走着。
“我都說了別來,這種日常家宴免不了挨一頓訓。”
“挨訓的是你,與我何幹?”
衛空青轉頭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心裏暗罵了一句,一把撞了他一下:“得了,成了親把你神氣成什麽樣兒了。”
“一天天的,總是擺出這副讨人厭的模樣。”
“你成個親,自然就懂了。”
“我還不想懂呢。”
衛空青心裏暗自嫌棄着,剛擡頭就看見了遠處的身影,驚訝道:“瞧,你那娘子不是在那兒。”
聞緒風擡眼朝遠處望去,果然見到一紫色的身影。
衛空青啧啧了幾聲:“怎麽蘭君也在那兒,這二人握手言和了?”
聞緒風瞧着那遠處的身影,想着衛蘭君那氣勢洶洶的模樣,猜也能猜出想必又沒好事。
果然剛這麽想着,就見對方上手和蘇眠月拉扯着,俨然一副要對峙到底的模樣。
聞緒風抿了抿嘴角:“你那妹妹,是時候要再教一下。”
衛空青明顯感覺身邊的人腳步加快,也連忙跟上腳步道:“那的确是,她這風風火火的性子是該好好改改。”
“不過我說緒風。”衛空青看着身邊人這副緊張的模樣調侃道:“怎麽說你這夫人也不是小孩子了,甚至還比蘭君大些,你這麽擔心做什麽,又不會吃了她,怕她吃虧啊?”
“嗯。”
衛空青本就是随口說說,聽聞緒風正兒八經回複難免一愣。瞧着對方不僅神情認真,眼中還始終看着遠處的蘇眠月。
這表情,倒是一副情比金堅的模樣。
看着聞緒風這麽在意,他也便加緊了步伐,豈料遠處那二人似乎越發拉扯起來。
“唉,怎麽還動上手了這。”
聞緒風看着,剛準備跑過去,豈料來了位不速之客。
“蘭君姐姐。 ”
一聲清亮的呼喚聲倒是讓幾人都愣了一下。
蘇眠月和衛蘭君,包括那衛戎都轉頭看着。
衛智一臉認真,袖口上還有方才沾染的墨跡。
“剛剛祖母在找你,夫人也在四處尋你。”
衛蘭君對這個遠方的親戚弟弟倒是有些印象,畢竟因為此前對方闖入靶場自己被訓斥了好久。當時自己的确也好勝心起,事後多少對他有些愧疚。
“找我做什麽?”
衛智搖搖頭:“只說要尋人瞧瞧姐姐是否又偷偷出去了。說若是再見不着你,接下來幾個月便不許你離開将軍府半步。”
衛蘭君一聽,神色瞬間就慌張起來。
她自然是知道自己娘親的性子,雖日常是疼自己的,可鐵腕起來她爹都擋不住。若真的要關她只怕裏三層外三層半只蒼蠅都飛不出去。
“她能不知道我在靶場嗎,還特地要我過去。”
嘴上是有些抗拒着,可衛蘭君卻還是松開了抓着蘇眠月的手。
衛戎見狀趕緊幫腔:“快去吧姐姐!別真的到時候将軍府都出不去了!”
衛蘭君橫了他一眼,衛戎瑟縮了一下,小聲說道:“我聽娘親說侯府的夫人射箭很高,她讓我有機會來請教兩下的。方才不是其他哥哥都不在嗎……”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平日裏不見你這麽好學,定是你那不争氣的娘親見着這人嫁入了侯府便想着來巴結。”
蘇眠月見那衛蘭君說着說着,又将矛頭指向了自己剛想說什麽,豈料衛智先開口:“姐姐快去吧,去晚了夫人不高興了興許又有別的懲罰。”
衛蘭君聞言連忙撒腿就撤,臨走前還不忘和蘇眠月相視互怼了一眼。
看着那人走了蘇眠月才轉眼看着衛智,笑道:“謝謝你,多日不見,你長高了不少。”
衛智方才還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現在略有些窘迫地笑了笑,反倒是像小孩兒了。
“嗯,最近,我一直在長個兒。”
“方才真是謝謝你,不然我也不知道要被衛蘭君纏多久。”
“蘭君姐姐平日裏只是貪玩,沒想到會和小夫人吵起來。”
一旁的衛戎這時倒是有膽量開口說衛蘭君的不是了,蘇眠月看他這副模樣想必平日裏這衛蘭君嚣張跋扈慣了無論長輩小輩都聽她的。
蘇眠月道:“我也不想,你方才也看到了,若是衛夫人問起你可得為我說話。”
“那是自然。”
衛智看着蘇眠月一直站在那射箭臺,站姿也略顯別扭。
他上前扶了一下蘇眠月:“是傷着了嗎?”
衛戎好奇地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雖看不着她的腳,可蘇眠月這姿勢也的确有些奇怪:“可是方才被拉扯到了?”
蘇眠月低頭,扭了扭腳。
有點疼,但是也不礙事,便笑道:“無妨,只是扭了一下,還能走。”
她看着衛智,覺得這小孩雖然才幾歲,可總是給她一種沉穩可靠的感覺:“你倒也是細心的,像紳士。”
“紳士?什麽是紳士?”
“紳士啊。”蘇眠月稍微思索了一番:“就是心地善良,待人體貼入微,心思細膩有禮貌。”
衛智聽到她這直白的誇獎,臉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
衛戎見狀連忙道:“那我呢,那我也是紳士。”
“你?還差一點點。”
蘇眠月剛說完,衛戎的小圓臉就皺了起來:“我這是差哪兒一點點呢?”
蘇眠月看着他那張真的在認真苦惱的小臉,調笑道:“細心一點點,射箭再準一點點。”三人說笑着,氣氛倒是融洽。
忽然有一只手伸來扶住了她略有些搖搖欲墜的身子。
蘇眠月一慌,趕緊回頭,卻見聞緒風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她身邊。
“你怎麽來了?”蘇眠月笑了起來,露出了潔白的牙:“你不是說今日不來嗎?”
聞緒風見她這副驚喜的模樣方才的一些不快也消散了許多。
“嗯,路上碰到了空青,就順路來了一趟。”
衛空青這才在一旁現身,嘴角揣着笑意:“聞夫人。”
他望了望方才衛蘭君消失的方向:“方才吾妹失禮了,還望夫人包涵,在下回去一定會再多加教育。”
蘇眠月看着衛空青這彬彬有禮的模樣,又想起衛玉棠,怎麽這衛家家風嚴謹,其餘公子小姐都周到有禮,偏偏就出了衛蘭君這樣一個跋扈的小姐。
“無妨,再有下回我會回避一下。”
“不必。”聞緒風看着她:“下回她不會再對你如此。”
蘇眠月看着對方一副溫柔又堅定的神情,不知為何就有沒由來的信任感。
“不過說起來,智兒,你倒是機靈。”衛空青看着那不過才幾歲的小兒,笑道:“我娘真的有在找蘭君?”
衛智點點頭:“在那邊尋着呢。”他轉身指了指遠處,身後跟着他的婢女也點頭附議:“夫人是在找小姐。”
“只不過我提醒了一下,讓夫人更上心了而已。”
聞緒風看了看那小孩,卻又不小心同他對視上。
這衛智雖小,可每每同他對視聞緒風總覺得對方的眼睛成熟得不像幾歲的孩子。
對方看着他時,眼神中總有似有似無的敵意。
而看向蘇眠月,眼神中卻總是不乏好奇與探究,倒是讓他沒佚由來警惕。
“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
聞緒風說着,還未等蘇眠月反應過來,便伸手一把将她打橫抱起。
“唉哎……”
蘇眠月連忙伸出雙手扶緊對方的頸,這周圍還有他們幾個人,她難免有些難為情,低聲道:“這是做什麽,趕緊放我下來。”
“腳不是扭着了?”
方才在遠處聞緒風就見着她姿勢不對,像是扭到受傷了一般。
蘇眠月略為窘迫地看着四周,衛空青輕咳了幾聲,只當沒看見,領着那兩個小孩子就轉身要走。
聞緒風見她耳根子發紅,越發覺得這樣逗弄她着實有趣:“再走下去傷勢加重,只怕被鎖在家裏出不去的就變成你了。”
蘇眠月将臉埋在他肩旁,悶聲道:“不嚴重,我可以自己走……”
聞緒風笑了笑,像是沒有聽到她最後小聲的抗議,手臂又收緊了些,只覺得懷中人像是怎麽吃都不長肉似的,還是輕飄飄的,抱着她自顧地往府中另一個口走去。
“我們先走了,替我同衛夫人告別。”
衛空青看着聞緒風一副巴不得立馬飛回家的模樣,忽然倍感嫌棄。
“趕緊走,見不得你這樣。”
聞緒風笑了笑,沒多說便離去了。
“這成了家的男子啊,性子總是會變。”
衛空青一邊看着聞緒風抱着蘇眠月離去的身影一邊搖了搖頭,又低頭看着這兩個小孩:“你們啊,以後可就是那個歸宿。”
衛戎還小自然是不懂的,只感慨果然同傳聞中的一樣,侯府的小夫人果真受聞侯爺的喜愛,連傷了腳都直接抱着走,護得緊呢。
“以後我也能娶到小夫人那樣的娘子嗎?”
“那容易,明日就找你娘親去尋個娃娃親來。”
“我我還太小,現在太早……”
“你是覺得小,可我方才還聽到你娘親在旁邊說你的親事呢。”
“……”
二人又展開話題說些什麽,另一旁的衛智沒搭話,只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二人離去的身影。
聞緒風的肩膀很寬,力氣也很大,抱着蘇眠月腳步不疾不徐地走着。
這烈日之下二人卻不顯得焦灼,只緩緩行着,像是在走一條漫長又沒有目的地的路。
路上沒有人追趕,也沒有人攔路,平穩又安靜。聞緒風好像永遠不會放開她的手,蘇眠月也像永遠願意依靠在他的肩。
他忽然覺得這日光刺眼。
真可惜,他現在才八歲。
作者有話說:
今天會發好幾個番外,我會盡量一個連貫的放在一個章節裏,謝謝大家捧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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