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銅鑼燒
“盧氏?”
聞緒風蹙眉問道:“可是範陽盧氏之後?”
“是。雖非嫡親血脈, 卻也算是富庶人家。周青不過是普通出身的女子,能去盧氏一脈當正房夫人,那盧老爺還不納美妾, 着實讓人意外。”
聞緒風手上紙筆不停, 眼神也沒瞥向對面人一眼:“情深至堅,只取一人有何難。”
那人微怔, 低頭颔首道:“侯爺說的是。不過還有一點,那周青娘子似乎此前同黎丞相有過糾葛。”
“糾葛?”
“說是情感上略有糾紛,不過無疾而終,那周青同盧老爺後來情投意合, 婚後也琴瑟和鳴,不失為一段好姻緣。”
聞緒風聽聞此言倒是意外。他一想到黎經那張臉, 很難想象此人還有如此一段糾纏□□。
宮廷內,紫爐生煙, 園內茶香四溢, 三三兩兩站着幾排宮人。
“經年不見, 你們二人也都長大了。”
聞緒風颔首低眉,不言語。一旁的華北嘯也愈發穩重,笑着回禀:“多年未見, 皇上依舊氣宇軒昂,末将着實有幸能近祥龍仙氣。”
“哈哈哈。”老皇帝笑容滿面,感慨道:“還是這樣能說會道。風兒, 這點你倒是不如他。”
聞緒風笑了一下, 應聲道:“是,微臣銘記于心。”
皇帝看着眼前二人, 頗為欣慰:“既說了是想看看你們二人, 就不必當拘謹, 只當家宴小聚。”
既是帝王家,自然不可能做到君臣不分。二人應聲附和,卻依舊擺脫不了拘謹禮數。
接下來所聊也不外乎一些朝堂政論,邊疆正事,聞緒風對他這個皇帝舅舅向來有所保留。自己雖是閑散閑王,卻同邵王有所關聯,自然是不敢節外生枝,平生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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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你們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皇上看着自己這個風華正茂的外甥,笑着開口道:“特別是風兒,聞锷只此你一子,還不快些成家。”
聞緒風神色微動,只低頭應和,一旁的華北嘯生怕話題引到自己身上,更是話都不敢說。
“聽聞黎相的千金同你差不多大,”皇上笑着,此刻倒更像是和藹的長輩:“依我看你們二人倒是相配,不失為一段金玉良緣。”
聞緒風忽感寒意上身,他擡首,眼中的情緒掩藏得滴水不漏。
“謝皇上擡愛。只是微臣同蘇府二小姐蘇眠月有婚約在身,恐怕有負黎相所托。”
“蘇府?”皇上一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一旁的華北嘯見狀連忙開口應道:“可是忠定将軍那遺妹?末将兒時曾見過,比侯爺小幾歲,以前也一同長大,青梅竹馬,倒是天作之合。”
那皇上這才像想起來什麽,感嘆道:“蘇将軍的妹妹,寡人還記得。”
他神态忽然惋惜遺憾起來,幽幽開口道:“可惜,真是可惜啊…那丫頭我未見過,不過既是蘇将軍之妹,也必然非凡人之姿。”
聞緒風臉色平靜如水,眼神中卻暗潮湧動,滿是刺骨寒意。
這話茬很快便被其他話題引去,幾人只閑聊不過小會兒,皇上便只得回殿修養。
宮外,馬車上二人共乘一輿,正被護送回府邸。
華北嘯一上馬車,便壓低音量神傷道:“皇上龍體越發虛弱了。”
聞緒風開口:“年事已高,在所難免。”
“難怪朝堂紛亂東宮尤盛,依我看怕是有人坐不住了。”
華北嘯看着聞緒風略有些難看的臉色,湊上前小心翼翼問道:“皇上方才所說的黎相之女,你不喜歡?”
聞緒風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喜歡可以去請皇上賜婚。”
“說什麽呢!”華北嘯氣急,揶揄道:“我看請皇上賜婚我同那蘇家的二小姐還差不多。”
聞緒風無語,看着華北嘯這副玩世不恭的模樣莫名就有種看逆子的心情。
“不過,皇上怎會無緣無故談及你的嫁娶。”華北嘯神情陡然嚴肅,沉聲道:“只怕是受人之托。”
聞緒風點頭。
既斷了同衛府的姻緣,自然也不忘物色下一家。
如今能夠牽制住邵王的無非就幾家,兒子不行便用女兒。狡兔三窟,黎經這老狐貍倒是如脫兔會給自己留後路。
他緊握拳頭,雖他已然涉及其中,但黎相所作所為無非火上澆油。
華北嘯看他一副陰沉模樣有些發怵,只得轉移話題。他拉開旁邊的簾子,看着窗外熱熱鬧鬧的市集道:“唉,好久沒回來了,讓我來看看京城是否變了樣。”
“嗯?”他忽然定睛仔細看了看,拍了拍聞緒風着急道:“哎哎哎,看,那是元白?”
聞緒風心情不佳,神色卻也放松了下來。他順着華北嘯的指引看去,只見遠處湖畔茶館旁的确坐着荀元白。
“他身旁的女子是誰?”華北嘯眯着眼認真打量着:“倒是明眸善睐氣質出衆的,元白什麽時候結識的?也不給我們引薦一番……”
他一扭頭,卻看到聞緒風的臉色好像比剛才還差,一副黑雲壓城的模樣煞是吓人。
“緒風…”華北嘯有些擔憂地看着他,心中也感不妙。
聞緒風死死地盯着遠處的兩個身影,指節捏得發白也不自知。
蘇眠月點點頭:“所以我之所以箭術高超根本不是天賦,是我自小練習的緣故?”
荀元白搖搖頭笑道:“你也是有天分。若非天賦異禀,又豈會如此輕易精進至此。”
“當年師傅可是将你視如己出,當作自己手上的掌上明珠。”想到以前的事,荀元白臉上又露出了溫和的笑意:“不過也是,他一直也當桓陽是自己的兒子。”
蘇眠月看着他,總覺得從荀元白身上能感受到兄長的寬厚溫柔,娓娓道來的語氣讓她安心。
“那師傅現在在哪兒呢?”
荀元白神色黯然,忽然傷感:“北疆過山關,他的墳在那。”
蘇眠月一愣,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抱歉。”
荀元白笑了笑:“他也不孤獨,當年一起的師叔師伯,其他将士,不少也留在那。”
遠處是波光粼粼的湖面,青山綠水,與旁邊的熱鬧街市相襯,倒也是河清海晏的模樣是他畢生所求。
蘇眠月看着他這副模樣,才真正意識到眼前人是一位保家衛國的将。即便他只字不提,只看他端詳這大好河山的神情便知其抱負與胸懷。
華北嘯回京沒多久就被聖上召入宮問候,加上軍功卓越,殊榮加身,華府自然是要設宴操辦一番。
臨近宴席,蘇眠月也在抓緊設計着自己的菜譜。只是眼下她心裏只飄滿了幾個大字: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沒有酵母也沒有小蘇打,沒有黃油沒有芝士也沒有高筋面粉,她一個西點師傅能發揮的地方實在有限。
蘇眠月就差抱着腦袋抓狂了。
“掌櫃的,你看這個可以嗎?”
冬青脫下身上的鬥笠,拿回來兩個平底的鐵鍋。
蘇眠月接過,哪知分量還挺重,倒像是煎牛排的鑄鐵鍋。
“嗯,可以。”她看着這光滑的底面,雖然同現代工藝比肯定免不了粗糙些,但是也算平滑,夠她用的了。
她系上襻膊,對着後廚問道:“許其,火生好了嗎?”
“好了好了!!”
她起身,拎着這倆鐵鍋就進去了。
既是請得動禦廚的高門貴族,那那些中式甜點在他們面前自然難以出衆。
更何況和她放在一起的可是皇家禦廚,禦廚!
蘇眠月甚至感覺八珍館的檔次都上去了。
若要比中式糕點她自然是拿不準的,畢竟老祖宗的智慧她一時也難以參透,但既然她穿越而來,自然也要利用好自己的優勢。
原本她是打算試試做蛋糕的,只可惜沒有酵母,光憑自然發酵肯定難達她的期望,所以只得退而求其次。
“銅鑼燒!?”
許其冬明冬青憐心四個人異口同聲,一臉懵地看着她。
“沒錯,不過我覺得叫黃金餅或許會更好一些。”蘇眠月攪合着手上的漿料,對着旁邊拿着自制打蛋器的冬明說道:“別停別停,繼續打。”
“噢噢好的。”
許其滿臉疑問道:“小的倒是從未聽過,這該怎麽做呢?”
蘇眠月笑而不答。
銅鑼燒不用發酵也無需用乳酪,怎麽想都是簡單容錯率高的一道甜品。
“這道甜點還是一位雙手圓潤的師傅交給我的。”蘇眠月微笑着,手上攪合着調好的牛乳面粉漿。
“師傅?小姐什麽時候有師傅了?”憐心一臉好奇地看着她。
蘇眠月擺擺手:“也就是街邊偶爾遇到的,只是我叫他師傅。”
“那師傅各自不高,手也不靈活,腦袋和手一樣都是圓圓的。雖自己難以下廚,卻十分愛吃這黃金餅。”
許其搖搖頭頭:“那還不如我師傅,至少師傅想吃的他都會做。”
“哈哈哈哈。”蘇眠月腦海裏想着機器貓的形象,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幼稚。
“這黃金餅也不難做,在牛乳面糊中摻入打發細膩的蛋糊,勺适量去煎就好了。”
鐵鍋溫熱,她便小心翼翼地用鐵勺剜了半勺加了蛋糊的面漿攤在鐵鍋上。
剛下鍋的銅鑼燒散發着牛乳和面粉的香氣,火候必須控制得很小。
“待到這表面上冒出氣孔,就可以反面。”
這手打的雞蛋終究還是粗糙些,不過還好瑕不掩瑜,若是沒吃過細膩的銅鑼燒,自然是不會覺得這個銅鑼燒是低配版。
她拿起木鏟子,小心翼翼地将餅鏟起。啪嗒一下,另一面棕黃的餅皮面就呈現在面前。
“心裏默默數十個數,就可以将它鏟起來了。”
她勺了一點冷水到煎鍋裏,又将水倒了出來。
“煎下一個餅的時候要加冷水過一遍,若是不過,鍋底太熱,等一下煎的餅可就不如方才金黃好看了。”
這四人一愣一愣地看着蘇眠月這通操作,滿臉寫着恍然大悟四個字。
“待到這個餅也煎好,兩面中間夾上紅豆餡料,黃金餅就成了。”
他們看着那成了型的銅鑼燒點點頭,不知為何,總感覺這些步驟也不難,可為何他們掌櫃就是能做出自己聞所未聞也見所未見的吃食。
蘇眠月看着他們這副樣子,笑道:“來嘗嘗,看看值不值得我那位師傅對這道糕點如此入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