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蘇醒
蘇眠月覺得自己做了很長的夢。
夢裏又是永無終止的隆冬大雪, 飄散的雪花和白茫茫的雪地好像要把她淹沒。
她是南方人,見過雪的次數屈指可數,所以每每夢到雪她都覺得陌生又奇異。
甚至分不清夢裏究竟是她, 還是真正的蘇眠月。
“小姐?小姐??”
“老夫人, 小姐醒了!”
聽到耳邊細碎的嘈雜聲,蘇眠月迷糊地睜開了眼。
她感覺額間好像纏了東西, 有些不大舒服。
蘇老夫人連忙低下身子握住了她的手,語氣急切道:“月丫頭?醒了?”
蘇眠月眼神聚焦,剛睜開就看見了老夫人那張着急又慈愛的面龐。
她意識逐漸清醒,慢慢坐起身。只是不知躺了多久, 腦袋的鈍痛感讓她難以忍受。
“慢點慢點。”
蘇老夫人心疼地看着她,旁邊的江氏也命人在身後墊上軟枕。
她看着周圍擔心的眼神, 不知為何還有些感動。只是剛想開口,卻發現聲音喑啞低沉得可怕。
“我……”
老夫人連忙讓人拿來藥來, 仔細地喂着她:“先乖乖把藥吃了。可憐的孩子, 你都躺了三日了, 有什麽話養好身子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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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這幾日你病着的模樣,真将老夫人吓得不輕。”
蘇眠月一句話也說不出,只得有氣無力乖巧地喝着藥。那藥有安神的功效, 喝完沒多久,她又漸漸睡了過去。
旁邊的老夫人看了也是疼惜憐愛。
“改日,改日我再去慈安寺一趟。”
江氏扶起老夫人, 又轉頭看了眼蘇眠月, 說道:“還是多休息,您也照顧好自己的身子。”
“我這副老身子骨算什麽。”老夫人沒忍住, 已然年老渾濁的雙眼也蒙上了水霧:“若月丫頭有個三長兩短, 我有何顏面……又如何面對陽兒…”
江氏見她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樣, 也難免悲從中來。只不斷安撫慰藉,寬慰着老人家。
房外的蘇眠月靜靜聽着,她仍記得聞緒風将蘇眠月抱回蘇府的那夜。
那個在她眼中高不可攀凜若冰霜的聞緒風,竟也能如此失魂落魄,像被人奪了半條性命一般。
她知聞緒風對蘇眠月傾注了她從來不敢奢望的感情,只是未曾想過他居然也能情深至此,倒是讓她徹底斷了念想。
不過還好,人沒事。
若是真去了,她只怕聞緒風再也不是她認識的聞緒風。
雖然現在也和從前大不相同了。
蘇眠月再次醒來時,天已經黑了。
躺了那麽多日,她只覺得再不起來那腦袋就要睡成木頭了。
憐心見床上有了動靜,連忙起身。
“小姐!小姐終于起了!我去叫老夫人!”
“別……”蘇眠月拉住了她:“不用了,給我喝口水吧。”
她還記得白天蘇老夫人那張擔憂的臉,老祖母年紀大了,這大晚上也不知睡了沒,不想讓她再擔心下去,更是不忍見她那滿是心疼憐惜的臉。
憐心點點頭,連忙去倒了一盞溫茶。
蘇眠月小口小口地喝着,也漸漸精神了許多。她覺得自己的記憶斷了片,只隐約記得後來有人闖進來救了她,有人擁抱着她。
記得熱切的親吻,記得那人是聞緒風……
她看着憐心,這丫頭這三日像是完全沒睡覺一般,雙眼爬着紅血絲,黑眼圈也重得不行。
“我是怎麽回來的?”
憐心看着面前脆弱如琉璃玉瓦般易碎的人,有些哽咽道:“是侯爺送小姐回來的,那晚可把奴婢吓壞。嗚嗚小姐,下次可聽我的話,不要再去那些地方了…”
果然是他。蘇眠月嘆了一口氣,打起精神說道:“好了,別哭了。”
她伸手擦着憐心的眼淚,那丫頭像是收到了什麽鼓勵一般,哭得更放肆了。
“小姐被抱回來的時候,臉上還有血,臉頰還是腫的。侯爺不知從哪找來的衣裳,幫小姐換上的女裝,不然奴婢真的不知該如何同老夫人交待了。”
“換了衣裳?”蘇眠月突然覺得自己腦子有些轉不過來了,又想隐約想到了那晚的場景,整個人像受到了什麽驚吓。
她突然翻開被褥,一把拉起了自己的衣裳。
憐心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吓得一愣一愣,眼淚都忘記流了。
“小姐這是做什麽?”
蘇眠月低頭看着,她身上倒也沒什麽特別的痕跡,只是手腕上那駭人的印記還在。她有些疑惑,伸手就要把自己的褲子給扒了。
一旁的憐心連忙制止了她:“小姐這是做什麽?大晚上的,可別着涼!”
除去這副少女的身子,她已經是成年人了。準确地說成年了好些年了,倒是不可能一點常識也沒有。
身下并無異常,除了身子酸痛些好似也沒其他不對的地方。
她紅着臉,難以控制地聯想。那夜她同聞緒風發生了什麽,到了哪一步,她竟真的直接斷片想都想不起來了。
“聞緒風怎麽同祖母說的?”
“侯爺只說他們遇到刺客,連累了小姐。”憐心想到那晚還有些膽戰心驚:“奴婢還從來未見過侯爺那般魂不守舍的模樣。奴婢看侯爺那樣子,若小姐有個三長兩短,只怕他也不會放過自己。”
蘇眠月啞口無言,想起那夜的經歷,她還是覺得有些恐懼。
“那夜你後來去哪兒了?那夜的事你還知道多少?祖母那邊又知道多少?”
“奴婢不知道……奴婢不知怎的一回頭小姐就不見了。還以為小姐您去哪兒逛了,奴婢上上下下找着,豈料看着侯爺不知何時帶着一批人馬,說掘地三尺也要把小姐找出來。”
“後來奴婢才知道,小姐許是被奸人所擄。侯爺二話不說就帶人去追了,還找人将奴婢安頓了下來。”
憐心越說越委屈,她拉着蘇眠月的手,低聲道:“老夫人什麽都不知道,不過被吓得不輕。小姐昏迷的時候侯爺也來過幾次,不過好像有要事在身,沒待多久就急匆匆走了。”
“小姐…這次如果沒有侯爺,我們……”
蘇眠月看她一副又要哭的模樣,只好輕拍着她安撫。
“知道了,別哭了,我還沒哭呢。”
“小姐每次都這樣…”
蘇眠月嘆了一口氣,想到那夜的事情開口道:“這次也不是什麽普通的歹人,只怕同聞緒風那邊也有些關系。”
她倒是想起來自己從未問過聞緒風在朝堂之事,只覺得如今看來他也并非十足安全。
“對了,憐心,你可知道關于我姨母的事?”
“周青娘子?”
蘇眠月點點頭:“那日擄走我的歹人,我在他口中聽到了這名字。”
憐心臉上變得疑惑起來:“周青娘子已經離開京城好些年了,聽說近年來只在夫家府中安安穩穩過着普通的日子,奴婢并未聽說什麽其他傳言。”
蘇眠月努力思索着那日那歹人的話,始終覺得那人同她姨母可能也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改日,替我将一封書信寄到姨母那吧。”
憐心點點頭,二人又說了些話,不一會兒那丫頭就抵不住困意打着哈欠。蘇眠月見她這幾日必然也心力交瘁操心着,便讓她先去睡了。
她心裏始終還隐約記得那日聞緒風的懷抱,還有模糊不清的親吻。
一想到那朦胧的場面她就覺得自己的臉要燒起來。
她對聞緒風不知何時起也似與從前不同,莫名其妙的心跳聲讓她不停地試圖去回想那夜的場景。
只可惜她實在記不得了,更不知二人最後究竟到了何種地步。
她認認真真思考着,無論發生了什麽,她同聞緒風是需要一個坦誠相待,認真講清楚的機會。
平心而論,她認為自己對聞緒風必然有喜歡在裏面。但是聞緒風她不明白,那人深不可測,她也自認沒有猜透的本事。
于是她閉上了眼,迷迷糊糊間還在想着。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蘇二姑娘,她都要知道聞緒風內心真實的想法。
邵王府上,聞緒風正坐在堂前飲茶。
“你倒是比本王想象中來得更快。”
他看着滿面春風的邵王,冷淡道:“如何。”
邵王長相頗有些痞氣,笑起來也帶着些戲谑:“人是用完了,看那傷口,風兄可是氣得不輕。”
“你打算如何處置。”
“瞧你這脾氣,自然是要拿他命了。”
邵王随手拿起一盞茶,慢悠悠道:“不過那女子本王還有用,暫時還不了你,也暫時不能要她的命。”
聞緒風看了對方一眼,冷笑道:“倒是不知你好這口。”
“別胡說八道。”邵王一臉無語:“我可是有家室的人。這女子還有其他用處,不過用完我會還給風兄,任你處置。”
聞緒風不言語,像是在沉思些什麽。
邵王看他這幅樣子,知道他這表兄弟到底是在意那蘇家姑娘。
“不過我倒也審到有意思的事情,同那蘇家姑娘有關。”
聞緒風眉毛微蹙,眼神直勾勾望着邵王。
“我聽說,這蘇二姑娘得罪了相府千金。那人從前在丞相府待過。”邵王停頓了一下,笑着看向聞緒風:“你猜,他有沒有受過什麽指點?”
聞緒風握着杯盞的手收緊,面若冰霜。
邵王繼續說道:“那黎靖知是個識相的,他已退了同衛家的婚約,衛玉棠和他不會有瓜葛了。”
他知聞荀兩家因這樁婚事,多少有些擔憂衛将軍府會受牽連。
“無論你我,都沒有後顧之憂了。”
聞緒風看着對方深沉的眼神,自然也聽出了此話的言外之意。
突然聞緒風的随從進來禀報。
“侯爺,蘇家的二小姐,此時正在府中等您。”
“嗯?”
邵王笑了一下,他看着聞緒風略微有些放松的神情,覺着有趣。
“既然風兄有約,就快回去吧。可別讓佳人久等了。”
聞緒風瞥了他一眼,臉上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卻腳下生風,走得比誰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