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折磨
秦緋雲拆開布條, 看着蘇眠月的臉。
那面容她已經全然不識,只是同對方有關的記憶卻還未消失。
她本就是從死人堆被劉大廚子撿來的。
他當年還不及如今有名氣,死了老婆, 膝下無兒無女, 所以待她視如己出。
她什麽都不會,八珍館都是些訓練有素的人手, 豈能容下她一個連殺雞都害怕的小孩。
那劉大廚子單靠自己倒也能養得起她,所以也不曾動過讓她去後廚受苦的念頭。于是她成日也只能在街頭逛着,看着那些戲班子街頭變臉耍劍賣藝打發日子。
不過那些年她也去過幾回八珍館,那八珍館換過掌櫃, 聽說是一對頗有姿勢的姐妹。其中一位後來嫁給了一戶好人家,生了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兒。
有一年隆冬大雪, 她在八珍館門口堆着雪人。
“你在做什麽?”
秦緋雲擡頭,卻看到一個雙頰凍得通紅的玉娃娃。
那人同她差不多大小, 不過梳着漂亮的發髻, 頭上還裝扮了精致可愛的首飾。雪白的狐毛襯托得她更像一塊瓷白的玉, 只是那如烏珠晶瑩的雙瞳,閃耀着流光的色澤,散發着莫名的生命力。
“堆雪人。”
“雪人?”對方小心翼翼地蹲下, 那襖子雪白的毛邊挨到了雪地,粉嫩的袖口伸出了一個小手。
她指着那不成型的雪人,沖她笑着道:“這分明是在堆門邊的石獅子呀。”
記憶遠去, 秦緋雲看着開門進來的大漢, 起身坐在一旁悶悶地喝着酒。
“人我已經盤問過了,确實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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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不問得出東西有什麽重要。”那人俯下身子, 捏起蘇眠月還在昏睡中的臉。
“這模樣, 在你們滿春院也能頂個頭牌。難怪能讓相府那小姐恨得牙癢癢。”
那玩味的語氣讓秦緋雲升起不詳的預感:“我警告你別亂動她, 此人與聞緒風有婚約在身,不是你能惹的。”
大漢轉身玩味地看着她道:“聞緒風算什麽東西,不過是一塊礙眼的絆腳石。”
“說得輕巧,這塊絆腳石砸死你我如捏死一只螞蟻般容易。”
看着秦緋雲略微有些反常的謹慎,那人笑道:“你今日倒是不尋常,平日裏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我還以為天王老子都降不了你。”
秦緋雲側過身子,臉上的厭惡之情毫不掩飾。
蘇眠月意識逐漸回籠,手腕的刺痛讓她微微皺眉,雖手腳仍被捆綁,但她能感受到眼前的黑布條已被解開,耳邊也是隐隐約約的說話聲。
突然她像是反應過來了自己,身子僵硬,眼睛都不敢睜開。
“哼,還擺上架子?放心,這人并非動不得。”那彪漢靠近秦緋雲,伸出手玩弄着她的發梢。
“蘇府兩位小姐,這位不過是庶出,即便不娶這位,還有另一位等着這有福氣的小子,用不着你擔心。”
秦緋雲直接将那人推開,一臉厭棄。
“如此算來這人還和周青那毒婦還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秦緋雲看着那張醜惡得讓她反胃的嘴臉,悶聲道:“不管和誰有關,你別對她輕舉妄動。我還有話要問清楚。”
“你們和周青是什麽關系。”
二人回頭,見蘇眠月已經清醒,皺着眉頭看着他們。
那大漢見到睜開眼的蘇眠月,愣住了一下,爾後冷笑一聲,慢步走了上去。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掃在了蘇眠月臉上,她只感覺臉上傳來火辣的疼痛,腦袋磕到身後的牆,疼得耳邊嗡嗡作響直發暈。
“你幹什麽?”秦緋雲上前拉住了他,那大漢卻一把将她推開,伸手扯住了蘇眠月的頭發。頭頂的疼痛感傳來,蘇眠月臉上也露出了吃痛的表情。
那人聲音如蛇蠍,靠在蘇眠月耳邊道:“方才沒發現,你這模樣倒是和周青那毒婦有幾分相似,一樣令人作嘔。”
說罷又将她的腦袋朝那牆壁用力一磕,鈍痛感讓她沒忍住驚呼,額角火辣的刺痛倒是讓她清醒了幾分。
秦緋雲拔出了手中的劍,一把拉住了他高聲道:“我說了,這是我的人,如何處置要由我來!”
蘇眠月感覺自己的思考能力正在減退,她迷迷糊糊地看着面前的二人,手臂暗暗發力。被粗糙麻繩所捆的手腕早已磨出了血,她試圖用那痛感強迫自己清醒。
“你着急什麽?看到這張臉沒忍住罷了。”
“別忘了上面怎麽吩咐,等下就要走了,別節外生枝。”
蘇眠月能感覺到秦緋雲同他并非完全一路,她深呼一口氣:“可以先綁我把手解開嗎。”
秦緋雲瞥了一眼她的手腕,鮮紅的血痕格外顯眼。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掏出了匕首,替她割着繩。
那人下手實在重,蘇眠月一副柔弱無力的模樣,即便手上的繩子割開也跑不了。
蘇眠月緩了緩氣,冷靜開口道:“我不知你們是何人,但是我什麽都沒做過,與你們毫無關系。把我放了吧,我不知道你們的身份,更不會去報官。”
那大漢嗤笑一聲:“少說夢話。”他看了秦緋雲一眼,開口道:“未按時辰到,你知道什麽後果。”
雙手松開的瞬間蘇眠月感覺自己的手臂都快脫臼了,眼眶的淚水被逼出,她被疼得深吸了一口氣。
秦緋雲看到她這副模樣也不知該說什麽,這人的确不該被卷入,只是自己至今還未從她口中知道對方今夜來滿春院的目的,難免有些煩躁。
“快走吧。”那大漢伸了伸身子骨打了個哈欠:“再不走,我就親自去了。”
秦緋雲起身,蘇眠月似乎預料到她要離開,條件反射地拉住了對方的裙邊。
秦緋雲低頭,看到蘇眠月睜大雙眼,眼中是沒有來得及藏住的恐懼。方才還算整齊的秀發正淩亂,臉上紅腫挂着刮痕血跡。
她有些猶豫,只是又想到什麽,只能咬咬牙狠心轉身。
“你最好別輕舉妄動,此人若有什麽三長兩短你我都會體無完膚。”
“知道了知道了,”那人一臉不耐煩地催促着:“快去快回,這賤婦我也不想多看幾眼。”
蘇眠月慌忙開口:“別走!先把我放了,你們要問什麽我知道的我會說!”
“哼。”那莽夫蹲下,瞥了她一眼,輕蔑道:“我們想知道聞緒風和邵王的計謀和藏着的線人在哪裏,你知道?”
蘇眠月緊抿嘴角。
“既然我什麽都不知道,為何不放我走。”
那大漢踢了一腳旁邊的凳子,對着秦緋雲吼道:“還不快走,這賤婦廢話連篇,浪費時間。”
秦緋雲不語,看着無力靠在牆邊的蘇眠月轉身離去了。
蘇眠月将手伸到後面,緊緊地握住方才偷偷藏着的匕首,神經緊繃地打量着不遠處的那個男人。
大漢給自己倒着酒,有一下沒一下地喝着,嘴邊還說着一些不堪入耳的咒罵。
蘇眠月偷偷将手中的匕首伸向腳邊的繩索。
可惜今日穿的并非女裝,衣擺并不寬,所以她動作也不敢太大,只能以細微的幅度,慢慢磨着那麻繩。
那大漢罵着罵着,吐了一口口水。他回頭,看見蘇眠月低着頭,眉眼間一副泫然欲泣的憂愁模樣。臉上的傷痕在白皙的肌膚下更顯得楚楚可憐,潔白的貝齒正咬着下唇,一副隐忍的模樣,倒是勾人魂魄。
他呼吸滞了一下,慢悠悠起身。
感受到有人靠近,蘇眠月驟然擡起頭,一臉戒備地看着居高臨下的人,
見對方眼神如伺機而動的豺狼,蘇眠月心中的恐懼又席卷而來。
“你做什麽?”
“方才沒仔細看,現在再瞧,你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他蹲下身子,粗糙的手捏住蘇眠月的下巴。
蘇眠月有些躲避地捏了捏頭,對方卻加大了力度,疼得她差點以為下巴脫臼。
“倒是比周青那賤婦多幾分姿色。”
那人笑着,手正準備往她頸項摸去。
蘇眠月深吸一口氣,使盡全身力氣,一腳朝那人□□踹去。
“呲……”
見對方倒在一旁,蘇眠月立馬起身,幾乎是用她生平最快的反應速度沖出到門口。
他捂住下半身,沒料到對方還有這一出,惱羞成怒地起身一把将她攔腰抓住。
“放開我!”
蘇眠月喘着粗氣奮力掙紮,亮出匕首:“別過來!!”
那人見到刀光也有些愣住了,突然他陰仄地笑了一下,步步逼近。
她後退了一步,此時她也知身上無力,正準備拼死一搏将匕首刺入對方右肩,豈料那男子毫不畏懼,直接伸手捂住了她。
有了方才的經驗,蘇眠月條件反射地屏住了呼吸。豈料那人手上拿的不知是何物,灼燒的刺痛感讓她幾乎險些驚呼出聲。
“你在做什麽!!!?”
秦緋雲一把将那大漢推開,擡手攬住了蘇眠月。卻見對方面色透出不正常的潮紅,意識已然模糊。
“你才是做什麽!??現在什麽時辰了你還回來!??”
秦緋雲沉默不語,她剛才離開路上就覺得惴惴不安。這人是個□□熏心行事莽撞的粗漢,放蘇眠月一個人在實在良心不安。
她周身一摸,忽然反應過來匕首忘在了原處。若無信物她難以進去,才折返回去。
“我說了她有個萬一你我都會遭殃!!”
“她能有什麽萬一。”那人臉上露出龌龊的邪笑:“不過是玩玩,讓她舒坦舒坦罷了。”
秦緋雲有不詳的預感,她将蘇眠月小心放在地上,剛準備低頭檢查。
那大漢一把将她推開抱起蘇眠月:“別多管閑事,做你的正事。”
秦緋雲剛想說什麽,突然身後傳來一身巨響,門被人一腳踹翻,門板飛裂的碎塊劃破了了她的手臂。
房內人還未反應過來,就見一深色身影闖入房間,還未等那大漢反應過來,一把利劍就直插入右肩。
凄厲的聲音傳來,秦緋雲還未來得及看清來人,就見對方一把将蘇眠月從那人懷中抱走。
他左手接過對方懷中的人,常年習武臂力驚人,力氣不小。蘇眠月意識模糊,只覺得有人将她生生擁入懷中,她的臉只得埋入那溫熱的胸懷。
鋒利的劍刃從肩膀劃至手肘,伴随着慘叫聲,血液淋漓四濺,染紅了拔劍人的袖口。
聞緒風面色陰沉,雙眼煞氣騰騰滿是殺戮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