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過敏之症
“過敏是何症?”
現場幾乎無一人知道, 蘇眠月見其他人的反應也有些愣住。
細細想來,過敏也是西醫的說法,能治療過敏的也都是西藥。她突然頭疼起來, 自己也不是醫生, 該如何解釋這種症結。
那剛剛還一直對她惡語相向的呂家的大小姐倒是冷哼一聲:“大夫來瞧過都從未提到什麽過敏,你休想随便扯掰個詞胡謅。”
話剛說完, 門外大夫就帶着下人端着熬好的藥進來了。
蘇眠月看着幾個人費心費力地給那呂家小少爺喂湯藥,又看着那些吃剩的紙杯蛋糕,開口問道:“請問公子在吃這糕點前後,可有吃什麽其他吃食?”
那呂老爺正關切地看着呂小少爺的情況, 轉過頭來看蘇眠月時臉色并不太好:“吃了些飯菜,都是府上所烹, 其他人也吃了,并無大礙。只是在吃蘇掌櫃的糕點後不出片刻, 便生紅癬, 氣喘難咽。”
“那其他人吃了這糕點嗎?”
“小弟都窒息倒地了, 誰還敢接着吃那帶毒的吃食?”呂家的幾個少爺小姐說話并不客氣,三言兩語便又開始冷嘲熱諷。
“你!”憐心聽聞此人一直惡意诋毀她家小姐,氣得忍不下去了, 哪知蘇眠心一把攔住了她。
此時她并無心争辯,說白了不找出這呂家小少爺的症結所在,無論如何她與八珍館都難逃其咎。
“敢問呂老爺, 公子平日裏的吃食可有何避諱之處。”
那呂家小姐又在頂嘴:“只要不是毒婦下手自然沒有避諱之處。”
“慧兒!”呂老爺呵斥她閉嘴, 一旁的呂夫人知道對方又在對她明嘲暗諷,自然也心情低落着。那呂老爺同他那些尖酸刻薄的子女比, 倒顯得寬容待人許多, 開口道:“吃食上并無太多忌諱, 府上口味一向清淡,甚少食過辛過油之物。”
蘇眠月點點頭,她看着那些剩下來還沒吃過的紙杯蛋糕。呂夫人訂了八個,除了這呂小少爺吃剩的乳酪芒果蛋糕,其他七個一點都沒有動過。她觀察着那些蛋糕,雖然已經不如剛送過去時那麽有賣相和食欲,但是細嗅之下香甜的氣味還是讓人垂涎欲滴。
她細細盤算着蛋糕裏的食材,雞蛋面粉乳酪自不必說,這種常見的食材既然平日裏都不忌諱,自然放在蛋糕裏問題也不大。那剩下的便是水果與蜂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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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菠蘿果和蜂蜜,小少爺素日裏也吃嗎?”
“自然。”呂老爺一向疼愛小兒子,因公務繁忙盛少陪伴,發妻又在小兒年幼時而去,便更加憐愛這小兒,在這些吃食方面幾乎有求必應:“菠蘿果他一向是最愛的,所以第一口就拿的那菠蘿果糕點。至于蜂蜜,他不喜歡吃,素日裏便吃得少些。”
蜂蜜?蘇眠月倒很少聽說有人蜂蜜過敏,一般蜂蜜過敏無非就是因為其中摻入了花粉,花粉過敏導致了蜂蜜過敏。
見那呂家小公子神情倦怠精神不振,大夫還在喂藥,蘇眠月好奇問道:“那大夫現在喂給小公子的藥是?”
“小少爺性子野時常會在外面折騰,蚊蟲叮咬或是身上也會起疹,此藥平日裏他也常用。”
一旁的呂家小姐又打算開口:“我說…”
“我說你到底在不在乎你弟弟的死活?”蘇眠月突然提高音量斬釘截鐵打斷那呂家小姐的話,對方看到她的眼神一時間有些犯怵,嘴邊的話噎了進去。
那呂家小姐閉嘴後蘇眠月舒服多了,又換上一張真誠求知的臉問道:“那小少爺可有出現過碰到花就長紅癬的經歷?”
大夫反而像被問倒了似的,那小少爺到處玩,皮得很,怎麽會知道他去過何處。
她又看向呂老爺,那呂老爺公務繁忙,陪伴的日子都不多,更別說如此細節的緣由。
“有的,”一直在旁邊不怎麽開口呂夫人卻開了口,小心翼翼說道:“麒兒有時在花花草草間玩鬧,身上總是帶着紅疹,只是不知是否是花的緣故。”
場面一時之間有些安靜,許是其他人也未料到呂夫人平日裏如此有心。呂家的小公子大小就有小病小痛,身上蚊蟲叮咬長些疹子也是家常便飯,根本沒人把它當回事。
蘇眠月想了想,還是開口說道:“糕點中我加了槐花蜜,這槐花蜜是新鮮采下的,許是有花粉摻雜在其中。如若小少爺平日裏食蜂蜜無恙的,那或許就是蜂蜜中的花粉,讓他症結發作。”
那呂家小姐聞言臉色更難看了,只是還未等她開口,那呂老爺便發問了:“蘇掌櫃的意思是,麒兒的症結所在,歸根結底就是花粉?”
蘇眠月點點頭,又問大夫:“不知大夫可有見過有些病患醉酒的經歷,有些人喝了酒後,輕則渾身紅癬,重則窒息難喘,當場斃命。”
那大夫立刻答道:“醉死之症,雖不多,但是我的确有所耳聞。”
“那便同此症是一個原理。”她的醫學知識并不多,但是好在食品安全方面作為甜品師傅自然多少了解一些。
“過敏之症是體質決定的,有些人與生俱來便對某些物質有排斥反應。醉死之症是體內排斥酒,而呂小公子,體內排斥的或許就是花粉。日常一些花草接觸雖也有過敏反應,但或許并不是他反應最敏感的品類。”
蘇眠月拿起其中一個沒有吃過的蛋糕,還未等其他人反應過來,便在衆人的詫異下直接塞在嘴裏吃了起來。
乳酪已然沒有最開始的硬度,軟趴趴的,但是也并不甜膩。
“八珍館的糕點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呂小公子的體質。而自小到大似乎并無人發覺這呂小公子對花粉有排斥的體質。”
見她如此坦蕩,這下那幾個最開始對她就懷有敵意的人,倒是不知該如何開口了。呂老爺本就一直覺得虧欠小兒子,如今一聽,倒更是心生愧疚。
只是蘇眠月吃着吃着,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個季節的水果味道其實不錯,果肉的甜味已然足夠,又添了甜味乳酪,在做這呂家小公子的紙杯蛋糕時她就特地沒有放多少那槐花蜜。本來蜂蜜中的花粉就不多,加上她做這批蛋糕的時候放的量也不大,這呂家小公子更是沒吃幾口。平日裏其他花叢打打鬧鬧都症狀不重的人,怎麽會攝入如此少量的槐花蜜就過敏到呼吸困難呢?
可此時一旁的呂家少爺卻開了口:“所以歸根結底,麒兒還是因為八珍館的吃食發作的病症。”
那憐心這下終究是忍無可忍,許其怎麽拉也沒攔住,憤憤不平說道:“我家小姐都親自吃了這糕點,一點事都沒有,怎麽能誣陷到我家小姐頭上!”
“正常的蜂蜜倒也沒什麽花粉,少爺吃了也沒什麽事,怎麽就你家蜂蜜有事。”
幾個呂家人又開始陰陽怪氣了起來,憐心一直在頂嘴着:“若不是我家小姐,你們還不一定能知道這小公子究竟得了什麽病呢!!”
現場略有些喧鬧,只是那呂老爺并沒有心情說話,蘇眠月也疑慮着,吃完手上的蛋糕,便拿起了那小公子吃剩的半個蛋糕。
一切看似都沒什麽異常,只是她認真觀察着,卻突然發現本該橙黃白顏色的蛋糕,卻沾了些淺淺的玫紅色。
她眼神四處搜尋着,果然看見了桌上有一個瓷甕。她伸手拿出打開一看,芬芳的玫瑰香氣撲鼻而來。
“是玫瑰醬。”
喧鬧的聲音終于消停了下來,蘇眠月拿起旁邊吃得只剩一半的蛋糕,又勺起一勺玫瑰醬,顏色同糕點上沾染的玫瑰色一模一樣。
“那槐花蜜的花粉并不多,用在糕點的量更少。僅僅只是小半個糕點,并不足以讓呂小公子有如此強烈的症狀。想必是勺了玫瑰醬,摻雜着糕點一起食用了。”
那瓷甕裏玫瑰醬剩餘得并不多,或許不止那呂小公子一人吃過了,又或許是他一人就吃了許多。
呂老爺起身拿起了那玫瑰醬,又回頭看了看呂家小姐。
那慧兒臉色難看極了,蘇眠月一看便知這玫瑰醬必然是她買的。
“是我嘴饞了。”突然那一直精神不佳的呂家小公子開了口,想必剛剛一直在旁邊聽着。過敏症狀是緩解了,只是還虛弱地被攙扶着:“不關姐姐的事,是我饞了,偷偷吃了好多。”
那呂家小公子不過八九歲的模樣,說起話來倒是語氣輕柔,絲毫沒有他人口中形容得那麽驕縱跋扈。
“麒兒…”那呂家小姐這會兒又沒忍住,在他身旁蹲下抹了淚。
年幼喪母,爹爹忙碌。缺少愛護與關懷的日子,讓他們兄弟姊妹的感情本就更深厚。
那呂家小公子又擡眼,看了看呂夫人。呂夫人看向他的時候眼中滿是關懷,只是怕對方不高興,又不敢靠近。
“多謝,娘親。”
呂夫人愣住了,那呂老爺也同樣詫異。
她抹着淚,激動地點頭應着。
蘇眠月看這呂家這幅混亂又帶着點溫馨的局面,莫名有些觸動,便起身,轉身走出房門。
她擡擡頭,看看外面的天色。
快下雨了啊。
這樣想着,便也不自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