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66.懷璧其罪
許是沈世的緊張表現得太過明顯,唐令軒意識到自己暫時性命無憂,便停下了後退的動作。冷靜下來之後,他很快注意到沈世帶來的人有一小半已經陸陸續續地從身後撤走,心中猜到這些人大約會埋伏在四周,只要自己松開手,便是把命徹底交出去的時候。
唐令軒箍在林冉腰前的手不由地又加重了一分力氣,此刻林冉對他來說太重要,他不得不提高警惕。畢竟,他現在的對手,是Y市地下勢力最大的沈家,還有那個槍法精準到可怕的沈世。縱然有林冉在手,唐令軒仍不敢輕舉妄動,他深思熟慮一番,還是不敢簡單地提出一輛車和不被阻攔的要求:一輛車、還有一個司機—-抑或是讓林冉來開車,不管怎樣做都會面臨太多的未知性,而那些未知的危險,是他承受不起的。那麽,該怎麽做呢……
沈世……唐令軒眯起眼睛,沈世看起來,好像很在意自己手裏的這個女人。
有了這樣的認知,一個大膽的念頭突然出現在他腦中:反正都要冒險,不如就賭一場大的。
“沈世,我可是很惜命的,但是你現在讓我很沒有安全感,人在沒有安全感的時候,總會做一些自己也控制不了的事。你說,怎麽辦才好呢?”
盡管很是厭煩唐令軒這副有恃無恐裝腔作勢的樣子,沈世還是不得不順着他的話接下去:“你要我怎麽做?”
唐令軒:“撤走你所有的手下,別想給我玩花樣,等一下我要是看到任何一個不該出現的人……”話在這裏适時頓住,唐令軒滿意地看到沈世面色一變。
困獸之鬥最為可怕的道理,沈世向來是明白的,她實在不敢拿林冉的安危開玩笑,而今惟有按照唐令軒的要求一一照辦了。
不消片刻,沈世的手下便撤了個幹幹淨淨,空曠荒灘上只餘沈世和許顧三人。
确信四下已經沒有威脅性的存在,唐令軒知道事情正向着自己想要的方向發展,他看着對面的三個人,發自內心地笑了:“很好。”真的很好,該留下的人,該算清的賬,全都在這裏了!
“對,把手上的槍扔掉。”随着兩柄槍支落地,最大的威脅總算解除,唐令軒的臉上重又浮現出一絲殘忍笑意:“然後,跪在地上。”
看着沈世三人面帶不甘卻不得不照做的模樣,唐令軒再一次體會到了踐踏他人的快感,他發狂地笑了起來:“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有這麽大的作用。為了不讓她死,你們什麽都願意做對不對?”
沒有人回答他,只剩他一個人的笑聲兀自回蕩不止。
“如果要你對着自己開槍,你是不是也會照做,嗯?”唐令軒的聲音突地提高了幾分,他看向許小信的方向,嗜血的眼眸裏閃着殘忍的光。
許小信低着頭,順從地伸手去夠面前的槍,似乎變成了只會執行命令的木偶。
就在指尖快要觸碰到槍的時候,唐令軒突然失控地嘶吼起來:“停!你再動我現在就殺了她!”他已經意識到了自己剛才的愚蠢,見鬼,絕不能讓許小信和沈世這兩個家夥再有機會拿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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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地上散落着一片片玻璃碎塊,都是在之前的槍戰中被打碎的,它們被流轉的陽光照到,反射出耀眼的光。
而此刻,玻璃被撿起,硬生生刺進人的肌肉裏,殷紅的血順着粗糙的玻璃截面蜿蜒流淌下來,掉落在松軟的土上,只留下一小塊紅色血斑。
“對,就這樣,紮進去。”唐令軒得意笑道:“真精彩,手上紮滿了玻璃,你有本事再去拿槍啊!”說着,目光轉向另一邊的沈世:“還有你,是用哪只手拿槍的呢?”
被要挾,被羞辱,被迫自殘……時間不停地向前走着,沈世的右手已經血肉模糊,流了太多的血以至于連疼痛都快變得不清晰,可是她不能停下來,她必須要有耐心,必須比對面那個男人更加耐心,才能等到他犯錯的那一刻,即使這等待的代價是鮮血淋漓。
她們的表情愈是痛苦,唐令軒便愈是覺得暢快,志得意滿間,他突然想到了一件更能摧毀對方意志的事,他語帶譏諷道:“對了,沈世,聽說你有百步之外打中目标的本事?”
沈世擡起眼眸,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提起這個。
“哈哈哈,”唐令軒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百發百中又怎樣,就算是百步穿楊也沒有用,關鍵的時候手一抖,還不是什麽都沒了!”
聽到最後一句,沈世臉色突然沉得可怕,因為失血而略顯蒼白的雙唇終于開啓,一字一頓:“你、說、什、麽?”
“可憐你那溫柔美豔的女朋友,恐怕臨死都沒想到,一槍送她上西天的那個人,竟然是……”
“夠了!“沈世額前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動起來,她雙手用力地抓着地面,指甲都已深深陷進了土裏。她感到自己的心裏有一團火被點燃,那團火越燒越旺,已經快要沖出心髒了。不可以!她深深望向林冉無辜的晶瑩眼眸,告誡自己不能有不合時宜的沖動行為。
顧雨芥擔心地看着沈世,沈家那年發生的事,她也是後來才零零碎碎聽沈世講了個大概,當時沈家二老帶了大半人馬在外地談軍火生意,有仇家便趁虛而入想對沈世下手。原本尋仇與被尋仇在黑道也是司空見慣的事,誰曾想沈世的女友喬竟會被仇家抓住作為人質……只是,沈世從來沒有對她說過,喬的死竟然是因為……
難怪一直到現在,沈世還是沉緬于那段往事不能自拔,這一刻顧雨芥終于明白了,最愛的人被自己親手殺死,那種徹骨之痛,恐怕終其一生都會刻骨銘心。
可是,連她都不曾了解的細節,為何唐令軒竟能夠如此清晰地描述出來?除非,他當時就在場!
顧雨芥開口問出心中疑惑:“沈家跟你無怨無仇,你為什麽要做那樣的事?“
“怨?仇?”唐令軒的表情就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似的:“只不過那時候沈家的勢力太大,威脅到了太多人。”
就因為這個?顧雨芥心底泛起一陣冰涼,沈家坐大,Y市有幾股勢力看不過去也是早有聽聞的事---其中便有唐家。而如今唐令軒也這般說了,想來沈家那次變故多半是那幾家勢力聯手而為。果然,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麽。
徑直望進沈世充滿恨意的眼睛裏,唐令軒繼續說道:“就算知道真相又如何,你現在還不是跪在我腳下,什麽也做不了。像你這種被感情牽制的人,永遠只能擺出這副無能的樣子。”
“原來我這悲慘的人生,全都是拜你所賜!”沈世倏地從地上一躍而起撲向唐令軒,赤紅的雙眼裏滿是痛苦。
“不!”許小信沒想到沈世竟會被激得突然打破規則,這樣不管不顧地沖上去只會害人害己,甚至還要連累林冉的安全,于是下意識地就跳起來想要阻止她。
“還不夠悲慘。”這是絕佳的時機,唐令軒擡起右手對準許小信,嘴角笑容殘忍嗜血。
“砰-”
“砰-”
兩個聲音,幾乎是在同時響起。
唐令軒感到有什麽東西穿過手腕,原本瞄準許小信的槍口也不受控制被帶的歪斜起來,林冉掙紮着從懷裏掙脫了,可是他卻好像沒有力氣再去把她拉回來。
随着子彈出膛的巨大沖擊力,唐令軒的手指抽搐起來。手中槍應聲而落之時,他不可置信回頭地看向顧雨芥,她怎麽會……
許小信被林冉撲倒在地上,顧雨芥不敢大意,手中槍仍指着唐令軒,直到見他被沈世徹底制服,才放心地長出一口氣。
太好了……終于,結束了。
久違的笑意自許小信眼底浮現,慢慢擴散到眼角眉梢,她輕輕推了推林冉,語氣裏都帶着許久未有的輕快:“林冉,起來吧。”
沒有回應。
許小信只當林冉是還不知道唐令軒已經被制住,便重又耐心解釋道:“林冉,沒事了,唐令軒已經傷不了我們了。”
林冉卻還是将頭伏在她頸側,一言不發。
許小信疑惑地輕輕推開林冉:“Rei,你怎麽……”
有什麽溫熱的液體落到許小信臉上,她擡起左手擦去,鼻間卻嗅到一絲血腥味,她奇怪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入目竟是一小塊血跡。
怎麽會有血?許小信确信自己全身上下都沒有新鮮的傷口,剛剛唐令軒那一槍,顯然是沒有打中的。
除非……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在心底浮現,不可能,她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不可能是那樣的。她緩緩地将頭轉向林冉,脖頸僵硬,骨節摩擦間甚至發出了吱吱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