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倒小帥T

第64章 ☆、64.貓戲耗子

在顧雨芥無形壓力的催促下,司機冒着冷汗發揮出開車以來最快的水準,徑直往y市奔去。

沈世早候在門外，幾日未見,她眼窩下已挂了淺淺的黑色，被蒼白的皮膚襯得尤為突兀。沈世整個人都比顧雨芥離開時消瘦了一圈---是僅憑肉眼便可分辨的程度。顧雨芥快步跟在沈世身後往前走,聽着她用愈發低啞的嗓音描述上次與相見許小信時情狀,略一擡眼便能瞥到沈世尖削的下巴，顧雨芥鎖着的眉頭也就擰得愈發的緊……

沈世把顧雨芥帶到房裏，頓了腳步回頭,看顧雨芥已經就着一邊的軟皮椅子坐了下來。沈世自己也不坐,只是支着手肘斜倚在牆邊,目光一瞬不瞬地正望着顧雨芥的方向。顧雨芥卻感到那目光像是穿過了自己,正聚焦在身後那虛無缥缈的空氣中。沈世還在述說着---盡管事情的經過顧雨芥已聽她全講過了。待顧雨芥注意到沈世嘴角竟浮現出一絲不合時宜的溫柔笑意時，便越發覺得沈世這副模樣不對勁。

“沈世。”顧雨芥傾身向前，小心翼翼喚她。

眼前人并未理會顧雨芥，猶在敘說着早已被她自己重複過的句段，蒼白的臉上只薄淡雙唇染了些許紅色正兀自啓阖，就如入了魔障一般。觀顏察色，顧雨芥知她許是因為這件有些雷同的事情，想起了死去的……戀人。

“喂，別這樣。”顧雨芥又往前走了一步，離沈世不過半個巴掌，只要擡手就能把她擁入懷裏的距離。顧雨芥的手在空中頓了頓，最後輕柔地覆上了沈世顫抖的睫毛：“別去想了，別想她……”

柔軟掌心覆上雙眼的瞬間，沈世扶着牆壁的手肘不受控制地抖了抖，終于無力地垂下，她放任自己被顧雨芥扶在懷裏，放任自己埋頭在顧雨芥溫暖的頸窩，放任自己抱住面前這個明明更需要安慰的人，低聲呢喃如耳語：“阿K，林冉，許小信，這次又是因為我啊……”，抓着顧雨芥衣襟的雙手指節因為用力變得慘白。

“不是你的錯，況且……”顧雨芥撫上懷中女人的柔軟發梢，稍頓了頓：“我知道許小信她，不會那麽容易死的。”[死]字脫口而出的剎那，顧雨芥覺得自己的心髒似乎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了一下，急速地緊縮起來。

要說沈家雖說算是Y市的半個地下之王，但有些東西畢竟不能擺到明面上來，所以沈世派出去辦事的人在很多方面難免有些束手束腳。現下顧雨芥回到Y市，就把顧家暗地裏的資源用了起來。而沈世那位號稱能夠用衛星定位找出許小信的下屬，在從顧雨芥手中接過官方的資料之後，看了一遍便拍胸脯下了保證。

調查Jason來Y市後接觸的人自不必說，畢竟Jason在Y市又無甚勢力，更未聽說他曾與什麽人物交好，如今竟敢就這樣綁了林冉來要挾許小信，想來定是有什麽人在他背後撐腰的。會是什麽人呢？顧雨芥第一反應是華翠花，但轉念一想，那位華董還不至于無聊到這個地步，她若是要折騰許小信，一句話便夠了，何須如此大費周章，更何況她雖是似乎對許小信有着點莫名其妙的恨意，但迄今為止還未曾做出過什麽真正惡意的事。那麽，不是她的話，那個Jason背後的人，又會是誰呢？算來，許小信似乎也從未得罪過誰吧……

顧雨芥凝神翻看着手中的一沓照片，正是Jason這段時間以來有跡可循的行蹤。連續幾張Jason都是和一個高瘦的男人在一起，顧雨芥總覺得那男人有些眼熟，或許在哪兒見過，可惜攝像頭只拍到了那人背影，人腦記憶遇到過的人何其多，光憑背影實在是難以分辨。

有了官方的資料作為輔助後，那位擅長衛星定位的小夥子效率果真高了許多，到了天光大亮時，便急急跑了出來說确定了大概的坐标，喚顧雨芥和沈世去看。

電腦屏幕上出現的，是一片深藍色的海，是了，Y市東鄰大海，若說要有什麽地方人跡罕至的話，臨海處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一刻也耽擱不得，沈世當下便安排人手先往确定的坐标附近去探路，也不待她安排妥當，那邊廂顧雨芥早開了口說要和這些人同去。

“我說小雨芥，這一去也不知道會遇上什麽事，你要是萬一出了個好歹，讓我怎麽跟顧伯伯他們交待？“沈世無奈地跟在顧雨芥身後喋喋不休，顧雨芥也不管她，徑自開了車門坐進去，然後挑了眼梢看向還立在外面的沈世：“你要不要來？”

沈世嘆氣、搖頭，知道自己是勸不動這小祖宗了。

坐到顧雨芥身邊後，沈世便伸手去夠放在座位下邊的包，在其中摸索着什麽，不一會兒，顧雨芥便感到一個冰冷的金屬物被塞進了自己的手心，那觸覺像是……顧雨芥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我知道大學那會你去軍營訓練過一陣子，”沈世用手心包裹住顧雨芥的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拿着防身。”最初的驚愕過後，顧雨芥還是在心底認同了沈世的話，手指将那槍支的堅硬線條摩挲過一遍，便謹慎收好。

汽車緩緩發動，顧雨芥放松了身體靠在柔軟的座椅上，盡管雙眼已酸澀難耐，卻不敢閉眼。她怕閉上眼，便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糟糕的可能性，惟有睜大了雙眼看着前方，在心底一遍遍默念：“等我。”

等我，許小信。

許小信這輩子，再沒有經歷過比此刻更覺絕望的時刻了。即便是之前林冉被劫持，自己孤身入此地，也根本未曾想過會回不去。而現在……眼前的男人根本無所謂Jason的疼痛，甚至連這人質的生死恐怕都不會多在意。在這根本不會有他人經過的荒地，唐令軒終于收起了市長公子翩翩有禮的表象，許小信這才看清這個人眉眼間竟都罩着層迫人的戾氣。

盡管心中幾乎已有定論，許小信還是不甘就此任人宰割，她自始至終也不曾放松對Jason的挾制，面對着那黑洞洞的槍口，挺直腰杆朗聲道：“唐令軒，這可是你的合作夥伴，你當真不要他的命了？”

唐令軒輕蔑地勾起嘴角：“他？”許小信看他那副表情，就知道他定然是并不在意Jason了。

唐令軒用打量獵物一般的目光在許小信和林冉身上逡巡幾圈，突然像想到什麽似的改了口：“Jason呢，我當然是不希望他受傷的，不如你放了他，作為交換，我給你一個離開的機會。”

不等許小信答話，林冉搶先回道：“憑什麽信你會放了我們？”

“呵……”唐令軒喉結上下滾動着發出一聲似笑非笑的怪異聲音，得逞似的看林冉半是反感半是畏懼地退了一步，才開口：“林小姐真是深思熟慮，不過……我可根本沒說會就這樣放了你們。”

“你想要怎樣？”許小信擰眉問道。

“很簡單，和我赤手空拳打一場，如果你贏了，就放你們走。”

林冉原本緊提着的心略略放了些下來，從她剛剛經歷的一切看來，以許小信的拳腳功夫，可不是一般人能随随便便打贏的，許小信的勝算應該很大。她眼帶期盼地看向身邊的許小信，許小信的表情卻不似她想象中那般輕松，猶豫了半晌，才點頭應道：“好。”

随着許小信答應的聲音，Jason感到一直制着自己的手松了下來，他長籲一口氣，連忙如蒙大赦般跑到一邊。對面唐令軒已經擺好了姿勢等着，許小信跨一步正要向前，手心便被林冉握住了。許小信疑惑轉頭，落入眼眸的是林冉晶瑩的目光，那眼中的期盼還未盡散去，林冉緊了緊許小信的手：“小心。”

許小信嘴角勾起一個微笑，點頭，将手抽回。

在轉過身的瞬間，許小信臉上的笑意便消失殆盡，沒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這一戰，贏面太小。

唐令軒看着表情凝重的許小信，握緊拳頭，露出了一切盡在掌握的笑容。

許小信，你欠我的，就在今天，讓我十倍從你身上讨還！

唐令軒的拳頭挾着風聲襲來，許小信卻不硬接，只是順着拳的來勢一帶卸了力。你來我往間，連林冉都依稀看出許小信根本沒有進攻的意思，可即便這樣她仍是漸漸落了下風。看着許小信在拳腳、交錯間來回，身手似乎越來越慢，林冉緊張得手心都沁出了汗水。

“哼，想拖時間？”唐令軒一掌劈在許小信肩上，許小信勉強讓過去，下一拳又片刻不停地跟過來，唐令軒輕蔑地說道：“你就是拖到明早，也不會有人來這裏。”

随着幾聲拳頭落在人身體上的沉悶撞擊，許小信重重摔倒在地上。男人穿着皮鞋的腳在下一秒落在許小信蒼白的臉上，他臉上挂着殘忍的笑容，腳下毫不留情地碾壓着。

“不要！”林冉瘋了一般地撲過來想要推開唐令軒，可是憑她的力氣又如何能敵過一個習過武的男人。她跪在地上，看着昔日纖塵不染的愛人被人盡情踐踏，眼淚早已湧出，爬滿了臉龐。

“許小信，你可真是不經打。”唐令軒享受着将許小信踩在腳底的快感，好笑般看着林冉投來的忿恨目光：“哭？都是她沒用，才浪費了帶你離開的機會。你要恨就恨她吧。”

林冉猛地撲向男人折磨着許小信的腿，用盡全力咬緊牙齒，唐令軒吃痛跳向一邊，林冉卻還死死地咬着他的腿不放，直到旁邊有人趕來幫忙，才連拖帶拽地将林冉拉到一邊。唐令軒反手一個巴掌掴到林冉臉上，林冉被打得踉跄幾步，半邊臉立時紅腫起來。唐令軒還不解氣，邊彎下腰揉着刺痛的小腿，邊罵道：“臭娘們，敢咬我，老子就讓你知道咬我的下場。”說着就捋起袖子準備上前。

許小信勉強站起身來，看到林冉被打的一幕，心中刺痛自責不已，見唐令軒還要發作，忙上前攔住他：“你和我之間的恩怨，幹嘛牽扯別人？有什麽都沖我來。”

唐令臉上俱是不屑：“瞧你現在的樣子，連站都站不穩。”轉念又想到許小信當日在生日宴上，将自己打得跪在地上顏面無存，心中憤恨又起：“不過，既然你非要逞英雄，我也不攔你。”

言畢，一腳踹向許小信的腿骨，許小信頓時跪倒在地，只覺得腿骨疼得像是已斷了一般。

“這一腳，是還你在生日宴上的那腳。”

唐令軒一連踹了七八腳，才住了腳歇氣。許小信背面朝天倒在海邊的沙土地上，臉上早已粘滿了血污與塵土，林冉顫抖着伸手想觸向她的面龐，卻又怕弄疼了她，舉起的手最終只是落在了許小信的背上，手下的觸感是一片溫熱粘稠。痛心之下林冉未想太多，掀開了許小信的外套想看看她傷口，誰知映入眼簾的襯衫在腰眼一片已經浸滿了血紅色。

林冉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摸到的是什麽，頓時慌了心神：“怎麽流這麽多血？許小信，你可別……”說到這裏便不住哽咽，再也說不下去。

“別擔心，只是之前在挾持Jason的時候被子彈擦到了後腰。”許小信拍了拍林冉顫抖的手，軟聲安慰。

林冉回想起之前在室內那一幕，許小信幹淨利落地制住了Jason，當時确是聽到了一聲槍響，可許小信之後也沒表現出什麽不對勁，自己便一直以為……想到這裏，林冉心裏更是止不住難受，許小信承受着傷痛，自己一無所知也就罷了，還讓她去和人打鬥，甚至盼她打贏好帶自己脫離這鬼地方。林冉真恨自己，一直都是這樣，什麽都靠她，什麽都交給她，卻從來不知道她會受傷，一直都是這樣……

林冉半跪着抱住了許小信的身體，眼淚一串一串地往下掉。許小信将頭枕在林冉的腿上，感覺眼皮越來越沉重。

唐令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啧啧，還真是鹣鲽情深，顧雨芥真該來看看你們倆現在這副模樣。”

林冉憤怒地望向他：“你早就知道！你知道她受了傷卻故意提出那樣的條件，卑鄙！”

唐令軒不為所動，繼續道：“話說回來，你和顧雨芥，平時都是怎麽做的，嗯？”

林冉看着他臉上貓戲耗子般的殘忍笑容，只覺得全身的毛孔都被侵滿寒意顫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