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聽朕的
經過前段日子的國本之争,君天熙回京後,與君煕佑的關系,正是受大臣關注的時候。民間更好奇的,則是榮樂王名分上曾是皇子皇女的族兄,如今真要給他們當繼父,不知幾位帝子作何感想?尤其大公主和大皇子,都已經明理了,能接受這種轉變?
在不禁言論的華朝,百姓普遍喜歡拿天家隐秘當談資。天子腳下,尤其如此。君天熙從晉身皇儲時就成了民間流言的主角,不用派人探聽,就能猜到下面的風向。不管怎麽說,君煕佑老老實實喊父王,其實是件好事。
母子久別重逢,又正是引人注目的時候,盡管君天熙為那兩聲“父王”而萬分羞赧,卻不好輕易打發君煕佑,只能撿着學業問了他幾句,又問了君若萱的起居飲食。
從前君天熙朝政繁忙,偶爾召來君煕佑,也只是詢問學業。而在君天熙閉鎖不出的兩年多時間裏,君煕佑就算想向母親彙報學業,也沒有機會。再度聽見久違的垂詢,又窺見君天熙康健了許多的氣色,君煕佑不僅不嫌生疏,反而滿心雀躍。
君天熙對兒子一開口就是教導主任的架勢,趙羽本來覺得君煕佑有點可憐,看見他小臉頰上的紅暈,才暗暗稱奇。
倒是君若萱這頭,不知是君天熙氣場太強還是君若萱的膽子還沒長大,趙羽明顯發現,君天熙對女兒的口氣溫和不少,小公主卻還是現出了怯色。到得後來,她每每都要先看向君煕佑,得到兄長的鼓勵,才細聲細氣的答話。
君若萱眉目間有君天熙的影子,長得本就十分可愛。趙羽見她怯生生的像個小兔子似的,感覺心中填滿了兔絨,柔軟一片。“陛下,公主還小,可能站累了,換個地方坐下聊,可好?”
有君若珊的活潑在前,趙羽不太确定,不知君天熙是不擅長與小兒相處,還是在人前需保持帝王威儀。趙羽雖然沒什麽照顧兒童的經歷,但至少知道,宮殿門前不是理想的聊天場所,換個溫馨的環境,也許合适很多。
聽到趙羽的聲音,君若珊把小腦袋轉向了趙羽,恰如一只警惕的小兔。見趙羽看向自己,她又立馬收回了目光。
怎麽這麽可愛……隐約記得君若珊提過,君逸羽很喜歡小公主。趙羽本不是個喜歡孩子的人,如果不是确定自己沒有君逸羽的記憶,她都懷疑自己受到了君逸羽的影響。
君天熙曾經在女兒身上寄放了自己的期許,看到君若萱還像從前那樣怯弱,再想到她夭折的胞弟,又格外添了一層憐惜。聽見趙羽的建議,君天熙想起君逸羽一直與萱兒投緣,見君逸羽盯着萱兒笑容和暖,點頭道:“佑兒,你帶萱兒先去給皇爺爺請安,再來延福宮用膳。”
延福宮屬于大華宮,處于整個華朝皇宮的中軸線上,是君天熙的寝宮。
“是。”君煕佑眼前一亮。他以前就很少和母親一起用膳,意識到多虧趙羽的建議,忍不住對她露了個燦爛的笑臉。
小正太一直形容端莊,冷不丁看到他露出了小虎牙,趙羽微微一愣,回了他一記微笑。
君煕佑一笑完就想起了師傅們的教誨,本來有些後悔,接到趙羽的笑容後,雖然沒有再次咧嘴,眼睛裏撲閃着的卻全是歡快。皇兄……不,父王。父王好像還和從前一樣。
小家夥明明想笑,抿着嘴唇幹什麽?趙羽看不懂君煕佑的反應,只能再次笑了笑。
君煕佑嘴角到底帶出了笑弧,領着幼妹,一起擺出了恭送的姿态。
君天熙看了一通有趣的眉眼官司,心情也愉悅了不少,往院外走去時,發現君逸羽又落在了後頭,她才想起之前的煩心事。
趙羽走在君天熙的側後方,沒想到君天熙會突然止步,她人都走到了君天熙前面才停下來。
君天熙擺手,慕晴立即帶着侍從退到了十步之外。見君逸羽往回走,君天熙又在她走到自己肩側時,伸手攔住了她。
“陛下?”趙羽滿眼不解。
“我記得在靈谷時,你不會走在我後面。”
“嗯?”每一個字都能聽懂,合在一起,趙羽卻沒聽懂君天熙的意思。
“你不是說在靈谷和玉安都一樣嗎?”
結合君天熙的動作,趙羽有了一個猜想,又覺得不夠靠譜,試探的問道:“陛下是說,我不該走在你後面?”
“嗯。”
“這不是在人前嗎。”趙羽偏首,往侍從處努了努嘴。
“人前人後,都一樣的。”
“你确定?”趙羽訝異挑眉。在漠北當驸馬,人前都要注意突顯巴雅兒的尊位,理論上來說,華朝更講究這個吧……或者是,走在君天熙旁邊,有什麽特別的政治意義?
如果是旁人,只會說萬萬不敢,也只有君逸羽,才會如此相問。君天熙眼中蘊出了一分笑意,“确定。還有,若非大典,在父皇面前,你都無需跪拜,行家禮即可。旁人對你下跪,你也全都不用回避。”
作為一個孤兒,趙羽上輩子在現代,連牌位都不用跪拜。在學習君康逸的禮儀課時,趙羽的本心其實十分抗拒,只是需要承擔起君逸羽的身份,才不得不入鄉随俗。趙羽對別人跪自己沒興趣,聽說自己不用跪,臉上倒是不由鋪滿了喜色,“真的嗎?!”
意識到自己有些激動,趙羽清了清嗓子補救道:“不過,爹爹說……”
“聽朕的。你爹也聽朕的,所以朕說了算。”
“好哦。”看出了君天熙的篤定,趙羽眉開眼笑,徹底釋放了喜氣。
君天熙心動神馳,險些往趙羽面前踏了一步。為了掩蓋自己的意動,她迅速的拉開了視線,“我們走吧。”
“走吧。”趙羽渾然不覺,只是記得不用注意站位,所以不再多等,直接邁腿走在了君天熙肩側。也許是因為擺脫了一道無形的枷鎖,她的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慕晴帶着侍從保持十步距離,望着前方兩人和諧的背影,她總覺得方才有些東西變了,又一時想不分明。真好……如果皇夫的離魂症能治好,就更好了……
興高采烈的君逸羽,就像一顆光芒四射的小太陽。君天熙的餘光總想飄到她的身上,又生怕自己再次失态。陷在這樣糾結的掙紮裏,君天熙無比艱難的調節着心緒,才在登車前恢複常态。
抵達延福宮後,君天熙将慕晴留給了趙羽。
趙羽梳洗之後換上了慕晴送來的新衣,從屏風後走出來時,忍不住嘆了句,“還挺合身。”
“這本就是殿下的袍服,自然是合身的。”
君逸羽的?!這裏不是君天熙的寝宮嗎……為什麽君逸羽在君天熙寝宮裏都有舊衣……
“就是腰上寬了些,改日得讓尚服局重新為殿下量體,今天只能先委屈殿下了。”
“既然是我的衣服,有什麽委屈。”趙羽擺手,似乎不經意的感慨道,“沒想到宮裏也有我的衣服,還挺方便。”
“就是為了方便殿下,陛下才命尚服局做的。從前殿下做宮廷待诏時,陛下就把麟趾宮撥給殿下使用……”回京前陛下差點把皇夫留在靈谷,慕晴在一旁看着,頭發都快愁白了。她若是至尊,就算不考慮朝局,只為好不容易重遇命中的冤家,綁也要把君逸羽綁身邊。慕晴平時不好多嘴,如今有了話引子,她巴不得替陛下賣賣好。
我就說呢!君逸羽一暴露女兒身就去塔拉浩克了,怎麽可能與君天熙發展到那一步……再說了,這裏又不是草原,古代姑娘,怎麽可能有婚前性行為。自己吓自己,蠢死了。
和平分手與始亂終棄,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如果有肌膚之親,想用時間消解真情,難度必然大為不同,而且其中的殘忍度,也會讓趙羽不得不重新考量形勢。趙羽不得不處理不屬于自己的情劫,就已經夠頭疼了。多日共處,她欣賞君天熙的品格,也着實不願她承受更重的傷痛。
看見趙羽走神,慕晴漸漸收束了話頭。陛下深情內斂,皇夫又一直是光明磊落的樣子,讓她這個身邊人,都不知兩人的感情恢複得如何。不過,如果皇夫有心,對自己和陛下的往事,不該刨根問底嗎?想到這,慕晴心底,一時間滿是嘆息。
“怎麽不說了?”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趙羽其實挺樂意聽聽君逸羽的往事,尤其關于她與君天熙、長孫蓉的感情史,連君康逸夫婦都不清楚,一般很難聽到。而趙羽如果用君逸羽的嘴主動提問,很容易顯得有感情傾向。難得君天熙跟前的鋸嘴葫蘆今天打開了話匣子,趙羽還真不想錯過。只是萬萬沒想到,她才定神,慕晴就噤聲了。
“殿下與陛下的事,奴婢本不該多嘴。殿下若是想聽,不妨去問陛下?”
“好吧。”
一聽趙羽的口氣,慕晴就知道皇夫不會問。
慕晴有些看不懂如今的君逸羽。若說無心,他願陪陛下回來。若說有心,又總像外人一樣,對過往漠不關心。
罷了,只要皇夫在身邊,陛下就心滿意足了。陛下都不着急,我急什麽。如果能早日大婚就好了……好在皇夫這幾天也會留在宮中。退一步想,皇夫能如此坦蕩,他與和國夫人,應該是清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