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我更希望你安好
兩掌緊貼的溫熱,讓君天熙難抑喜悅。細究起來,這是君逸羽回來後,第一次不抗拒她的觸碰。
為免趙羽不适,君天熙沒有握太久,就主動收回了手掌。
掌心似乎還留存着君天熙的溫度,趙羽握拳,默默對君逸羽說:“雖然不能替你喜歡她,用你的身份幫她分擔壓力,我還是能做到的。”
趙羽主動請教道:“我剛才逼肖恢辭位,是不是不妥當?”
“沒有。我不是說了嗎,你只管自在就好,想如何,就如何。”
“別,我是想幫你,不是來給你捅婁子的,如果有什麽需要顧忌,你得告訴我呀。來之前,爹爹說榮樂王的名望,最适合做一把尖刀。你剛才保全肖家的顏面,是因為最近的動亂牽連太廣,不好直接撕破臉嗎?”
“他怎麽對你說這些。”君康逸指使親生孩兒跳出來當先鋒,分明是為了宮中着想。君天熙不是不識好歹的人,雖然不贊同君康逸,卻也無法怨怪,只能無奈的嘆道:“你以前就不喜歡參與朝政,你爹應該知道的。”
“身在局中,就算不參與朝政,也不能兩眼一抹黑吧?你看,我剛才已經得罪肖家了,你要是不告訴我分寸,我誤打誤撞得罪一堆人,有人對我下黑手怎麽辦?”
“你爹應該也告訴過你,榮樂王地位超然。”君天熙不為所動,語氣中還夾着一絲笑意,“他們不會招惹你,我也不許他們動你。”
随着車駕再度起行,官道旁的百姓早已自發山呼“萬歲”,還有此起彼伏的“榮樂王威武”,為榮樂王的“超然”地位做了注解。
來都來了,如果不能充分發揮“榮樂王”的作用,多可惜呀。趙羽相信,若是君逸羽本人在此,也絕不願君天熙忍辱負重。
“不要這麽固執嘛,你就當我現在喜歡參與朝政,好不好?”趙羽幹脆擺出了滿臉乞求。
“不好。”
“這是怎麽了?”聽出君天熙的哽咽,趙羽有些驚慌。除了初見那會兒,她再沒見過君天熙的眼淚。
君天熙偏眼,穩定了嗓音才說道:“當年你就是為我涉足朝局,後來又上了戰場。我不想你再……陷入紛争。”
趙羽心髒抽搐,有許多難言的情緒一齊湧上心頭。事關君逸羽時,君天熙從來不像個皇帝。這樣處處為君逸羽着想的君天熙,難怪君逸羽為她舍生忘死。
“都是我心甘情願的。”趙羽真心希望,這句話能由君逸羽親自來說。
君逸羽,是你殘留的意志,讓這顆心在為她悲恸嗎?趙羽摸了摸胸口,遲疑片刻後說道:“比起紛争,我更希望你安好。”
錯失了太久的溫柔乍然重現,君天熙凝望着那雙琥珀色眼睛中的認真,再也顧不上克制。
“君逸羽。”她用所有的力氣将她抱緊,祈望此生都不再分離。
“嗯,君逸羽還在,所以你不要多想。她不怕紛争,心甘情願助你安好。”知道君天熙情緒不對,趙羽安撫的輕拍她的背脊。
三十裏郊迎路,在愛人的懷抱中分外短促。随着城門的臨近,車外的歡呼,越發興旺。
君天熙至此,才依依不舍的坐正身體。
“我方才沒有顧忌肖氏,也不是顧忌朝局。這次潘氏聯合世家頂撞宮禁,許多寒門入仕的官員也為虎作伥,可見朝廷風氣不正。我有意整頓吏治,遏止黨争,所以需行事公正罷了。”
趙羽聽君康逸說過,君天熙的祖父高宗昏庸無道,致使朝堂內鬥不休。太上皇當年以質子之身回國,登基後只能靠制衡之術維系皇權。等到立君天熙為儲後,為了讓女主順利登基,君承天又一力打造了一個皇儲黨。及至君天熙繼位,許多朝臣反對女帝當國,君天熙也不得不使用制衡的手段。是以,上行下效,華朝近三代朝堂都黨争疊起,幾乎成了一顆毒瘤。
君天熙敢于挑戰痼疾,趙羽敬佩她的魄力。只是這樣一來,君天熙的刑罰必須有理有據,才能以身作則,達到改善官風的目的。而上次那些跪叩大華門的官員,有忠誠愛君做幌子,只怕大部分都能逃脫懲處。
人家打着為我好的名義強闖我家,還把我親爹氣得重病不起,我反而要感謝人家善良?趙羽換位思考後,怎麽想都替君天熙憋氣。“那他們闖宮的事,直接不了了之?”
“闖宮”一詞,足以說明君逸羽的态度。君天熙搖頭道:“若是闖宮都能全身而退,他們該以為天家軟弱好欺了。”
趙羽深以為然。她在娜音巴雅爾身邊好歹也算個執政,朝堂上,不是西風壓倒東風,就是東風壓倒西風,這個道理,她還是明白的。
“他們氣病了太上皇,不忠不義,子孫都不用做官了。”
“哦,所以你把肖崛革職了。肖恢呢?貶官?”也許是見慣了娜音巴雅爾的雷厲風行,趙羽想到世家子弟不當官也大可逍遙自在,總覺得震懾力不夠。
“不是。我會下旨禁锢他們的子孫,闖宮的首惡罪魁,直系子孫以後都不許入仕。”君天熙耐心解釋道,“庶族官員革職,很難東山再起,對世家子卻算不得大事。貶黜外放,更是不痛不癢。只有禁锢子孫,才能讓他們引以為戒。”
“那就好。”也許是君天熙在君逸羽面前太傻太癡,趙羽明知她不是庸人,還是總擔心她吃虧。
“你可以放心了吧?”
“嗯。”趙羽點完頭才感覺不對,“等等,說來說去,你只是想讓我放心?還是不想我涉及紛争?”
“我能處斷的。”君天熙眼波柔和,卻不乏堅色。
“狡猾。”趙羽哭笑不得。
寵縱的語調讓君天熙微微一怔,很快又化開了笑意。
真是賞心悅目……君天熙今天的笑容,比過去一個月都多,看來真的很有成算?
“你既然胸有成竹,我不摻和就是了。不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千萬不要客氣。”趙羽略一猶豫後,順着自己的愛美之心笑勸道,“還有呀,真想讓我放心,你得多笑笑才好。如果整天愁眉苦臉的,我可不知你是否順利。”
從前的君逸羽,就常常逗趣君天熙。君天熙深知,這人嫌她愁眉苦臉是假,想勸她開心才是真。她不争不辯,清清脆脆的應了聲“好”。
趙羽心神一動,差點伸手摸了君天熙的頭發。事實上,她的手已經擡到了胸前,臨時轉向,捂嘴假咳了一聲,才掩蓋了自己的異動。
我剛才……竟然覺得君天熙乖巧得像只小奶貓?!什麽鬼……就算她不是皇帝,也比我大一截啊……而且人家是君逸羽的老情人,真要摸上去,暧昧可就大了。還好我機智……
趙羽自覺尴尬,為了轉移注意力,掀開了一絲車窗,“外面好熱鬧啊,樓上還綁了很多紅綢。”
君天熙心頭劃過一絲狐疑,跟着看了眼窗外,解釋道:“那是民間的彩樓歡門。”
民間?不是官方的面子工程?
“民間自己準備的?”趙羽有些不敢相信。
“嗯。你回來了,百姓很高興。”僅聽歡呼,君天熙便能想見玉安的盛景。這場盛景,本該三年前就出現的。
辨出君天熙眼中的追思,趙羽連忙奉上笑臉,“他們在歡迎我們呀,你聽,在喊陛下萬歲,還有榮樂王威武。”
“嗯,我們。”感染了君逸羽臉上的笑容,君天熙放下了自己的多心。見趙羽頻頻往外張望,問道:“要出去騎馬嗎?”
“可以嗎?”趙羽其實對玉安很好奇。如果對照前世的歷史,這裏相當于長安。之前換車時,衆目睽睽之下,不好東張西望,但遠遠掃見的雄城輪廓,已顯磅礴氣勢。
君天熙直接敲了三記車板。慕晴恭聽吩咐,很快命人牽來了争飛。
禦駕突然止步,讓圍觀的百姓噤聲了片刻。看到從金根車裏出來的年輕男子,玉安的火熱直沖雲霄,爆發到了極點。
“有人從龍車裏出來了!”
“男人!是榮樂王吧!”
“王爺竟然和陛下同車!”
“他們是夫妻,如何不能同車!我說陛下與王爺是真恩愛吧,你這個死鬼,非要和老娘争!”
“別打,別打,我錯了,陛下萬歲!榮樂王萬歲!”
“榮樂王萬歲!”
“榮樂王看這邊了!”
“王爺看這邊!”
……
在車裏時不覺得,出來才發現外面的歡笑有多驚人。魯勒浩克的人口,與玉安不在一個數量級。與此刻的熱烈相比,當初娜雅公主和安都忽彥成婚的情形,幾乎可稱冷清。趙羽上馬後,差點吓了一跳。
對王爺可以喊萬歲嗎?
不知從何方開始,原本的“榮樂王威武”,變成了“榮樂王萬歲”。此外,也許是因為榮樂王露面,對榮樂王的呼喊很快變成了主流。趙羽為娜音巴雅爾做慣了綠葉,政治覺悟立馬上線,腦筋一轉,擡手喊了一聲“吾皇萬歲!”還特意用內功擴音。
中原皇室,一向走神秘路線,連普通官員都講究官威。榮樂王與民同樂,讓許多人興奮不能自已,想都不想就跟着喊出了“吾皇萬歲!”
聽見“吾皇萬歲!”與“榮樂王萬歲!”響成一片,趙羽滿意的笑了。
車內,君天熙也笑了。
兩側高樓上不乏目力極佳的閨中少女,在英雄情結的催發下,再看清榮樂王俊美的樣貌,差點扔出香囊香帕。只是想到榮樂王是皇夫,又有家人盯着,才不得不悻悻作罷。
少女情懷總是詩。聽見榮樂王的“吾皇萬歲”,她們想到榮樂王與陛下恰如書中情深似海的才子佳人,又激動得紅了臉頰。
不知是哪一位姑娘大膽,用穿透力極強的女聲,喊出了“陛下與皇夫,白頭偕老,恩愛萬年!”的祝福,還引發了一片附和。
恩愛萬年?
玉安是紅色的。
視線所及,寬闊的大道兩側,全然是喜慶的火紅。這是趙羽第一眼看到的玉安。
莊嚴的雄都,在紅綢彩緞的映襯下,平添一分魅惑,屹立在卧龍原上的大華宮遙遙在望,也染上了一抹春光的溫柔。
如此美妙的城市,就算停駐一輩子,也是值得的吧?聆聽着金根車上的龍鈴,趙羽在心底刻下了一個決定。
潘寧瞥了眼意氣風發的榮樂王,低頭掩飾了冷笑。這小子,倒是知道避嫌。只是舉國推崇的風光,皇家真的容忍嗎?就算今日能容忍,還有來日方長呢。
公子和陛下恩愛萬年?那夫人怎麽辦!偏偏夫人出門了,可惡!與朱雀大街相交的南定街口處,一個管事打扮的少婦氣憤的跺了跺腳。
“淺予姐姐,那就是我們王府的大爺嗎?我都沒見過……”
“有什麽好見的,別看了,我們回去!”